海城人普遍喜歡吃芥菜餛飩，但梁可櫻卻喜歡吃餃子。

    韭菜應(yīng)該就是用來做餃子餡兒的。

    周寧瞇起眼，將菜rou蝦一股腦兒悉數(shù)倒出來。

    接著，她伸出手，似乎是想去開水龍頭。

    “咚——”

    剎那間，梁可櫻眼睜睜地看著周寧在自己面前倒下去，重重摔在地上，徹底不省人事。

    她甚至來不及做出什么反應(yīng)。

    等到回過神來，梁可櫻才白著臉尖叫了一聲：“媽——”

    ……

    周寧又一次被送入海城第一人民醫(yī)院。

    這回，沒有恰好路過的唐司淮，梁可櫻求鄰居幫忙，打了出租車過去。

    司機很是熱心。

    一路風馳電掣。

    梁可櫻將周寧交給醫(yī)生，坐到了急救室外的老位置上。

    沒有什么一回生二回熟這種事。

    同樣場景，她再一次悶著臉，一言不發(fā)地開始流淚。

    手機捏在掌心里。

    但，比起曾經(jīng)，有了充分立場求助旁人。

    梁可櫻用手背抹了抹臉，模糊著視線，點開通訊錄，給唐司淮打電話。

    “嘟、嘟、嘟……”

    一連響了半分鐘。

    始終沒有人接。

    搶救室還是亮著紅燈。

    梁可櫻抬頭，望著那一抹紅色，蹙眉想了一會兒。

    唐司淮怎么會不接電話呢？

    昨天，他說家里急招，提前回了家，沒能留下送她，還說要把家里的司機叫過來。提議被梁可櫻強硬拒絕后，才勉強作罷。

    難道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嗎？

    梁可櫻完全不清楚。

    畢竟，她對唐司淮的感情，基于個人崇拜之上，完全無關(guān)他家背景。

    再加上還有去年那個什勞子家宴，她也不想唐司淮覺得自己有什么其他想法，從來不會問起他家、他爸爸之類的事情。

    除了聽梁介鑫含糊說起過，還有同學們七傳八傳的留言，具體情況，基本是一無所知。

    怎么辦？

    梁可櫻吸了下鼻子。

    想了想，她點開微信，開始編輯信息。

    梁可櫻：【唐司淮?！?/br>
    梁可櫻：【我mama又暈倒了?！?/br>
    梁可櫻：【怎么辦？我好害怕?！?/br>
    “……”

    微信依舊是石沉大海。

    沒有絲毫回音。

    直到搶救室燈滅，周寧被人推出來，唐司淮還是沒有回復。

    梁可櫻只得收起手機，熟門熟路地迎上去，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問了醫(yī)生情況，再去繳費開單子。

    忙忙碌碌許久。

    她回到病房。

    周寧還是同上次一樣，嘴唇慘白，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梁可櫻盯著看了會兒。

    倏地，想到醫(yī)生剛剛說的話。

    “病人這是第二次腦梗，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腦梗兩次，情況不是很好。但具體還是要聽病人醒來之后再看。家屬要做好病人全身癱瘓的準備?！?/br>
    “癱瘓？可是我mama還那么年輕……怎么會？”

    那醫(yī)生看了她一眼，嘆氣，“小姑娘，腦梗沒有什么年不年輕的，這是一種缺血性的腦組織壞死，什么年紀都有可能發(fā)生。只是說年紀越大越危險，不是說年紀不大就不危險，明白嗎？”

    “……”

    梁可櫻愣了一下。

    醫(yī)生：“好好照顧你mama吧。不過，也別太緊張，先觀察觀察?！?/br>
    梁可櫻點點頭，低聲道了謝。

    -

    這次，周寧遲遲沒有醒來。

    唐司淮也一直沒有回復。

    就好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第39章 相反的夢（1）

    「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br>
    ——博爾赫斯《獻給貝阿特麗斯?比維洛尼?韋伯斯特?德布爾里奇》

    -

    這個新年注定兵荒馬亂。

    周寧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 遲遲醒不過來。

    梁可櫻不是醫(yī)生，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遵循醫(yī)囑繼續(xù)觀察, 自己天天守在病房里。

    因為不用照顧什么，也用不著請護工。

    之前她已經(jīng)睡過許多天陪床椅, 再多不適、腰酸背痛、手腳發(fā)麻、難以動彈，這回都已經(jīng)逐漸變得麻木。

    身體好像悄然對環(huán)境逐漸變得習以為常起來。

    沒辦法。

    人總是要在一次又一次折磨中成長。

    大年初二。

    晚上十點多。

    周寧突然睜開眼。

    梁可櫻正在畫畫, 聽到微弱動靜，立馬丟下筆，站起身來。

    “媽？！你醒了？我叫醫(yī)生過來！”

    她連忙去按床頭鈴。

    “……”

    周寧腦袋被固定著，除了手指和眼睛, 全身好像都沒有辦法動。

    她困難地朝梁可櫻眨了眨眼睛。

    手指微微曲起, 好像是在讓梁可櫻湊近些。

    醫(yī)生和護士還沒有來, 梁可櫻握住了周寧指尖，將臉貼過去, 焦急地疊聲問道：“媽，怎么了？你想說什么？”

    周寧：“……”

    她好像發(fā)不出聲音, 但嘴唇卻在開開合合, 一字一頓似的。

    梁可櫻是學畫畫的, 眼睛很敏銳。

    加上平時經(jīng)常觀察旁人, 對這種細微動作也能清晰捕捉。

    周寧嘴唇一直在重復一句話。

    到最后, 臉部肌rou勉力動起來，看起來有些撕心裂肺似的。

    眼神逐漸晦暗無光。

    梁可櫻越看越著急，攥緊了她手指，也跟著動了動嘴唇。

    倏忽間，便知道她到底想說什么。

    周寧是在說：“下輩子別做我女兒了?！?/br>
    ……

    大年初三凌晨。

    海城落了今年第一場雪。

    短短半年內(nèi)，周寧第三次腦梗進入搶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