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拒絕？

    梁可櫻指甲掐到指腹rou里。

    微弱疼痛讓她清醒過來。

    她一字一頓地答道：“沒有什么為什么。學(xué)長，請你不要拿我當(dāng)成消遣的對象?！視X得很困擾的。”

    天知道，梁可櫻說出這句話，到底費(fèi)了多大努力。

    就像是夜航船，明知道前面是光，卻無法駛向燈塔，只能盲目地在夜里亂闖，無頭蒼蠅似的。

    只是因為那燈塔，照亮她，也照亮別人。

    她心里清楚，那里不是終點(diǎn)。

    可是還是好難好難啊。

    她那么喜歡唐司淮，喜歡到、連別人說他一點(diǎn)點(diǎn)不好，她都會覺得不公平，必須要為他正名才行。哪怕眼睜睜地看著他一個又一個地?fù)Q女朋友，她都沒有退縮過，一次又一次哭過之后，再重新向他出發(fā)。

    唐司淮就像是海城冬日的天氣，時好時壞。

    而梁可櫻清楚，自己就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笨蛋，邊哭邊愛。

    在這種卑微且漫長的暗戀過后，要她說出拒絕的話，實(shí)在太難了。

    再開口時，連聲音好像都帶上了哭腔。

    沙啞低沉得幾乎沒法聽。

    “……學(xué)長，反正也下雨，沒法開車，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嗯。”

    唐司淮可有可無地點(diǎn)點(diǎn)頭。

    梁可櫻深吸一口氣。

    “其實(shí)，之前在老城區(qū)，你看到我的時候，我剛剛和我媽吵了一架。你應(yīng)該聽說了，我媽是梁介鑫的前任。他們兩個離婚的時候，他早就偷偷將個人資產(chǎn)做負(fù)，把公司賬面做成虧損，沒能順利分割財產(chǎn)。我mama知道得太遲，找了很多方法，求助律師，去公司鬧，等等，都已經(jīng)無力回天，但又不想再繼續(xù)拖，還是決定要馬上離婚?！?/br>
    聞言，唐司淮挑了挑眉。

    原來是這樣。

    她沒注意，輕聲繼續(xù)：“他們離婚之后，我mama的精神狀態(tài)就不是很好了。那天，因為一些口角，我才會一個人跑出來?！?/br>
    “……聽你說過之后，我決心參加藝考，離開既有的環(huán)境。我知道那時候你只是隨口安撫一個陌生的小姑娘，但是，我真的特別特別特別感激你。要不是學(xué)長你給我信心，我也沒有勇氣去努力爭取，試圖反抗我媽?！?/br>
    梁可櫻笑了笑。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卑微，也不想讓唐司淮想起高中時那一出，她刻意略過了兩人前面在學(xué)校里那段微薄交集。

    “我一直把學(xué)長當(dāng)成我的偶像。”

    接下來那些話，可能已經(jīng)不需要多說了。

    她的喜歡帶著崇拜，冥冥之中，變得至高無上。

    唐司淮無法回饋給她同等感情，因為好奇而開始，結(jié)束時，只會讓她陷入更深的痛苦境地。

    這是那天ktv回來之后，梁可櫻意識到的一個問題。

    也是因為這種想法，才讓她決心努力放棄。

    聽完，唐司淮好久沒有說話。

    天色越來越暗。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過去。

    良久，他松口氣，挑眉笑了笑，“我知道了?！?/br>
    “……”

    “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給人當(dāng)偶像，感覺挺奇怪的?！?/br>
    他無拘無束，肆無忌憚地談戀愛、游戲人間。

    “偶像”這種詞，倒像是拘束了。

    唐司淮確實(shí)沒想到梁可櫻會把心里話告訴他，一時之間，連他都有些無措起來，摸了摸頭發(fā)，動作里帶著一絲少年氣，很是好看。

    梁可櫻輕輕瞥了一眼，飛快收回視線。

    “……反正，以后再說吧。”

    唐司淮下了總結(jié)陳詞。

    他也需要再想想。

    ……

    六點(diǎn)不到。

    雨開始漸漸小了些。

    唐司淮觀察了一下路況，“再等幾分鐘，我們就走?；厝ス烙嫴缓瞄_，你跟你們帶隊老師說一下。”

    梁可櫻點(diǎn)頭。

    “好?！?/br>
    又過十來分鐘，前頭有車打著燈，朝他們駛來。

    擦肩而過時，那輛車停下來，敲了敲唐司淮的駕駛窗。

    司機(jī)是個中年大叔，冒雨探出頭來。

    普通話不太流利，但語氣聽著倒是十分熱心。

    他說：“帥哥，你們掉頭走吧，前面路被雨沖塌了，今天估計是過不去了。”

    唐司淮：“……”

    “真的，別不信啊，你再等個幾分鐘，還有別的車也會回頭的。我提醒了好幾波人，他們都不信邪，非得自己過去看，等會兒估計都會倒回來的。哎呀，你們一看就不是本地人，這里的七月份要么不下雨，下雨的話就是大問題，山上的泥土都會被沖下來的啊。”

    唐司淮：“那請問一下，什么時候才能修好路呢？”

    大叔想了想，不太確定，“雨停了應(yīng)該就會有人來修了，不過要通車，至少得明天下午了吧？如果晚上還下雨，那明天也好不了?！?/br>
    “……”

    “你們是要去縣里吧？算了，后頭還有幾個村，你們今晚還是去那邊暫住一下吧。明天再看情況?！?/br>
    說完，那大叔大抵覺得孑然輕松，功成身退，朝他們抬了抬下巴。

    頭跟著縮回車?yán)?，繼續(xù)前進(jìn)，往相反方向駛?cè)ァ?/br>
    唐司淮關(guān)上車窗。

    轉(zhuǎn)頭，看向梁可櫻。

    “怎么說？”

    事實(shí)上，剛剛一番剖白過后，梁可櫻甚至還沒來得及梳理好情緒，卻得先面臨這種慘烈現(xiàn)狀。實(shí)在是一點(diǎn)喘息空間都不給。

    她只覺得混亂不堪。

    “什么怎么說？”

    唐司淮：“開過去看看，還是直接掉頭？”

    “掉頭……去哪里呢？”

    聞言，唐司淮點(diǎn)開地圖導(dǎo)航。

    謝天謝地，科技發(fā)達(dá)，哪怕在這種路都會被雨水沖塌的地方，信號倒依然是滿格。

    他看了一眼路線圖，說：“你們要在那查澤留多久？十天是嗎？要不然，你就跟我一起去建院項目組住的村子里，等這邊路修好了，我再把你送回縣里。時間來得及，能趕上你們美院回程的大部隊?！?/br>
    “……”

    “你打電話問問你們老師?！?/br>
    梁可櫻點(diǎn)點(diǎn)頭，翻出手中通訊錄，撥通了帶隊老師的電話。

    他們已經(jīng)回到招待所。

    響了兩聲，老師那邊很快接通電話。

    畢竟是脫離大部隊偷偷跑出去玩，梁可櫻有點(diǎn)心虛，聲音很輕，軟綿綿的，像是咬了一口棉花糖在齒間，甜膩上頭，一不小心就會深陷進(jìn)去。

    唐司淮看了她一眼。

    閱讀燈光線不太明亮，從頭燈照下來，淺淺撒到她臉上。

    一半明亮，另一半則是陷入黯淡之中。

    縱然如此，卻好像顯得少女皮膚觸感更加細(xì)膩光滑，抿唇時，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掐一下。

    皮膚明明那么白。

    但唇瓣卻殷紅。

    “……”

    唐司淮默默調(diào)轉(zhuǎn)視線。

    梁可櫻沒有注意到，只低垂著眼，將事情一五一十交代給老師聽。

    電話那端，帶隊老師也沒料到學(xué)生會有這種突發(fā)狀況，有些無語，自是好生責(zé)怪了她一番。

    “……怎么能這么無組織無紀(jì)律呢？這里不是在學(xué)校，你這樣隨便跑出去，知道有多危險嗎？！只是下雨還好說，萬一出點(diǎn)什么意外，誰能替你負(fù)責(zé)？”

    梁可櫻聽得羞愧不已，“對不起，老師?！?/br>
    老師：“你對不起我什么？你是要對自己負(fù)責(zé)！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學(xué)生，哎呀……一點(diǎn)都搞不清楚狀況！”

    但再怎么說，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再責(zé)罵也沒法挽救。

    唐司淮在旁邊聽了會兒，突然伸手，將手機(jī)從梁可櫻手中抽走。

    沒等人反映過了，他已經(jīng)對著手機(jī)開口：“老師您好，我是唐司淮。”

    “……嗯對的，梁可櫻和我在一起。現(xiàn)在我們沒法折返，但是距離項目組那邊已經(jīng)不太遠(yuǎn)了，我想今晚就讓梁可櫻申請離隊，跟我一起過去，村里也有招待所，有其他同學(xué)和建院的老師在。您看可以批嗎？……抱歉老師，給您造成了麻煩?！?/br>
    三兩句話，輕松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