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看到的是同一只貔貅嗎？

    周淑妃：……

    “姜寧，你才是要膽子大一些，他不在這里，別怕。”

    周淑妃完全誤會了，她以為姜寧是在遠(yuǎn)遠(yuǎn)地拍馬屁，從沒設(shè)想過這可能是姜寧在吐露心聲。

    “倒是很難想象，他竟然也會送別人禮物。”周淑妃舀了一勺乳酪，眼帶惆悵。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姬恪時，他是什么樣子嗎？”

    姜寧立刻關(guān)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還去廚房給周淑妃端了一盤酥脆的酒鬼花生。

    “展開說說？”

    周淑妃：“……”

    這下你倒是積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姬恪人很好，好像大家都覺得他一點(diǎn)不偏私，是君子，但有沒有人記得之前有一章他自己說過，他不是君子。

    ps：文案有說，治愈的不只是姬恪，周淑妃也在其中哦，所以她的部分也不會少。

    第55章 輕嘆

    周淑妃原本叫周玉，是青州知縣的某位妾室所出，生來體弱多病，不甚受寵。

    但她和她娘從沒有要爭寵的意思，兩人要么只在自己的別院撫琴作畫，要么出去游山玩水，生活寧靜順?biāo)臁?/br>
    后來誠帝初初登基不久，應(yīng)百官申請開始選妃。

    因是自愿原則，她本不用進(jìn)宮的，但因?yàn)樯妹裁?，家中主母便將她送了出去，以?bào)周府這么多年的養(yǎng)育之恩。

    成了就是妃嬪，不成就回青州。

    這本來是個普通的故事，萬千參與選妃的少女進(jìn)宮都是為了飛上枝頭這么個理由。

    周玉不覺得自己能入選，一來是她已經(jīng)十七了，早已過了及笄之年，二來是她是個病秧子，宮里人怕是會晦氣。

    但不知為何，她從青州勝到了太明郡，最后竟一路勝到了皇宮。

    那時大約十幾位美人站在福祿宮中等待錄牌子，一人比一人貴氣，她這個來自遙遠(yuǎn)青州的知府女兒倒是令人驚奇，成了其中的異類。

    周玉當(dāng)時心中無感，只覺得進(jìn)宮也不過是換一個地方吟詩作對、撫琴作畫。

    她對情愛這樣的事從沒奢想過，只求進(jìn)宮之后好好在宮殿一角做個無人問津的答應(yīng)。

    宮里條件尚好，坐鎮(zhèn)后宮的皇后娘娘是當(dāng)朝丞相之女，賢良淑德、性情溫和，從不為難誰，不用她們?nèi)杖杖フ埌?，皇帝也?dú)寵陳宣妃，從沒召見她，宮里很和平。

    至少她是這么認(rèn)為的，更別提宮內(nèi)能用上青州沒有的澄心堂紙，她每日都過得很快樂。

    直到宮里辦了第一次宮宴。

    她還記得那日四處都點(diǎn)著宮燈，雖是夜晚卻亮如白晝，那日還是陳宣妃的生辰，當(dāng)日除了誠帝，同來的妃嬪總共只有十三位。

    那是她進(jìn)宮以來第一次見到其他人。

    第一次見到賢良的皇后、才華橫溢的帝王、容貌傾城的陳宣妃，以及即便不問世事也聽過其大名的宦官，姬恪。

    “那時我對陛下印象不深，反而對姬恪關(guān)注極了?！?/br>
    周淑妃吃了一勺乳酪，綿滑濃香的奶酪在舌尖散開，帶著荔枝的清香，這味道似乎將她的回憶也染成了甜味。

    但誰的笑容都能被染上蜜色，唯獨(dú)姬恪的不行。

    那時他大概十六七歲，穿著絳紅色的袍子、拿著一個拂塵跟在天子身后。

    周淑妃當(dāng)時很驚訝，她怎么也沒想到讓周邊宮人這般害怕的竟是這樣一個少年。

    他容貌姣好，目似點(diǎn)漆、雙唇含珠，只是神情清冷，那瘦弱的身形和沉靜的神色壓住了他的顏色，就像一朵即將凋落的花。

    他穿著整齊，全身上下只露出了手和半截脖頸，但頭發(fā)卻不似其他宮人那般高高梳起，只披在身后，用一根發(fā)帶隨意綁著發(fā)尾。

    束縛和松散這樣矛盾的詞在他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因?yàn)楹闷?，周淑妃不由得多看了幾眼，他似有所覺般轉(zhuǎn)眼來看她，眸子烏黑，眼神清澈，明明沒有什么，卻莫名讓她害怕。

    周淑妃咳嗽幾聲，立刻垂下頭退了兩步。

    “坐吧，說是宮宴，但今日也不過是家宴罷了?！闭\帝開了口，摟著陳宣妃笑呵呵地讓大家入座。

    誠帝二十有五，劍眉星目，很是和善，周淑妃對他好感多了不少。

    眾人坐下后，他轉(zhuǎn)身看著身后的姬恪，眼帶慈祥，就像是看自己初初長大的弟弟。

    “站著做甚，今日是家宴，你也坐?！?/br>
    姬恪拒絕了，他拱手躬身，神色不帶一點(diǎn)喜悅，卻也沒有一點(diǎn)不耐煩，他就像月色下的一尊玉制塑像，無悲無喜。

    “奴才不敢?！?/br>
    這樣的宴會，從來只有主子吃飯，哪有奴才動筷的。

    姬恪從不逾矩，即便天子把他當(dāng)做家人對待，他也從不會真的這么以為，也不會就此放任自己。

    誠帝知道他的脾氣，略略嘆氣后不再開口，只是轉(zhuǎn)身對眾人舉起酒杯，以慶陳宣妃的生辰。

    “希望愛妃年年如今朝，與朕和和美美。”

    周淑妃本想吃自己的，但見大家都舉起了酒杯，便也懵懂地抬起敬了一下。

    既然都敬了，不喝也不好，她只能小小抿了一口，這酒不必入喉，只是碰上一點(diǎn)舌尖都辣得人難受。

    這時周邊有人給她推了一盤豌豆黃，她轉(zhuǎn)頭看去，正是笑得端莊的鄭皇后。

    “若是meimei吃不慣酒，可以用糕點(diǎn)壓一壓?！?/br>
    這動靜也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誠帝看著她愣了一下，隨后笑道。

    “大家不必拘束，不想喝便不喝，不用委屈自己?！?/br>
    誠帝可以說是專寵陳宣妃，在座的許多人之前都沒見過他，現(xiàn)在見他還好說話，都松了口氣，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但唯有姬恪一人游離在外。

    他直直地看著桌上的一點(diǎn)，眼神卻又沒有完全聚焦，一看就是在發(fā)呆。

    這場宮宴下來，徹底打消了周淑妃心里的擔(dān)憂，她覺得自己以后在宮中該過得不錯了。

    不過世事難料，誰知道她后來竟又愛上了誠帝，有了相思意，這安寧便也成了折磨。

    但這都是后話了，彼時的周淑妃還是一個日日待在自己殿里感嘆落花無情的小呆子。

    那日的宮宴她吃得很開心，還自覺交了幾位朋友，比如那位賢名在外的鄭皇后。

    宴席散場后，因?yàn)槌缘锰?，她便只帶了依云跟著她四處走走消食?/br>
    走到御花園的時，她看到某個角落后好奇地停了腳步——

    御花園角落處開著一道廢棄的小門，大約一人高，門前排著幾節(jié)階梯，門環(huán)處染著銅銹，階梯旁掛著宮燈，照亮了那小方天地。

    讓她好奇的不是這小塊照著暖光的地方，而是那坐在階梯上的人，那人正是姬恪。

    他身旁擺著好幾盤點(diǎn)心，正低頭看著什么，被綁住發(fā)尾的長發(fā)散了一些，遮住面容，周淑妃沒能見到他的神情。

    突然傳出一聲嘶啞的鳥鳴，隨后是重復(fù)叫著的渣渣聲。

    一個粉紅腦袋從姬恪手中冒了出來，它被扼住了命運(yùn)的咽喉，動彈不得。

    “不行，你今日吃得太多，會撐壞的?！?/br>
    話語有些冷淡，但其中卻包裹著說不出的溫柔。

    姬恪輕輕用手指環(huán)住它，另一只手卻拿起一塊糕點(diǎn)吃了起來，那只鳥就這么瞪著豆豆眼看他，偶爾撲騰一下。

    暖光環(huán)繞周圍，偶有一只蝴蝶循光而去，卻落到了他的指尖上，光影在它搖晃的翅間流動，吸引了他的視線。

    這時周淑妃二人才算見到他的半邊面容，但長發(fā)遮擋，只見到了他微紅的唇瓣，唇上的唇珠微微往里含了些，像是在笑。

    “我給它吃，不給你吃?！?/br>
    這話是對那只小鳥說的，姬恪也沒想要它聽懂，只是想這么說一句罷了。

    那鳥卻有了些反應(yīng)，開始蹬著腿掙扎，嘴里不住地叫著渣渣二字。

    姬恪這才笑起來，唇角微微揚(yáng)起，抬手將那蝴蝶送走，眼見它飛過高墻再也見不到身影后，他才又低下頭。

    “騙你的?！?/br>
    不過糕點(diǎn)還是沒喂給那鳥，而是自己吃了。

    人都是多面的。

    那時的姬恪才十六七歲，雖然冷清，卻也是有自己另外一面的，雖然這一面只對一只鳥展現(xiàn)過。

    周淑妃是個心腸軟的，見他這模樣只覺得是個正當(dāng)年紀(jì)的少年人罷了，她家中的族弟也是這個年紀(jì)。

    傳言果真未必真實(shí)，還需得親眼見到才是。

    ……

    “他周邊不是有好幾盤糕點(diǎn)嗎？他都吃了？”姜寧看起來真的很好奇。

    周淑妃沒想到她的關(guān)注點(diǎn)這么怪，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他吃沒吃完。

    “吃完了，他以前不像現(xiàn)在，他和他的那只鳥都是一樣的，食量很大?！?/br>
    這話又勾起了周淑妃的回憶。

    以前姬恪吃東西也是慢條斯理的，但的確吃得不少。

    “你那是什么神情？”

    縱然是周淑妃這樣好的人，看向姜寧的神情也帶了一點(diǎn)點(diǎn)害怕。

    姜寧笑的見牙不見眼，一副癡漢的模樣。

    “我已經(jīng)想象出來了，但還是好可惜沒能親眼見到那個場景。”

    周淑妃沉默一下，突然開口問道：“你難不成是……心悅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