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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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池眸光一閃:“你看看他寫得字,沒有五六年的時間,絕不能學(xué)好。與其和他扯這些,不如談?wù)動H情。大明一直都在招徠韃靼將領(lǐng),要是他肯跟我們回去,這樣的大功,能讓你直接做個主持。你就不想要嗎?” 丹巴增措的眼珠子又是一轉(zhuǎn),他猶疑道:“可這,我怕他沒那么容易和我們回去。他今天不就跑了嗎?” 月池氣定神閑道:“放心,他還會回來的。仇恨和思念一直壓在他的心頭,而我,就是他唯一傾吐的口子?!?/br> 月池所料不差,很快,她就等到了機(jī)會。韃靼的白節(jié)到了。這是最盛大的團(tuán)圓節(jié)日,所有人都穿上了白袍,會聚在篝火前。男人們吹奏胡茄和琵琶,樂聲鼎沸,而婦女們則更喜歡踏歌。她們不住地旋轉(zhuǎn)舞動,歌聲輕快明麗。 其中,以賀希格的嗓子最好,她唱起牧歌來,聲音高亢,有穿云裂石之感。剛開始,還有人想不自量力應(yīng)和她,可隨著她越唱越高,旁人就只有干看著的份了。 圍坐的人一面齊齊叫好,一面?zhèn)骶骑嬀啤_@里的酒都是用瓢裝,滿滿的一瓢馬奶酒幾乎都要溢出來了。每個人接住瓢,吸溜一口,然后又立馬傳給下一個,連小孩子都不例外。四五歲的小娃娃們喝得滿臉通紅,大人還為之叫好。嘎魯剛開始也很歡喜,他先是將禮物賞賜給得力干將,接著再和他們一起跳舞,可后來,隨著時間越來越晚,他面上的喜色漸漸消失了。 他道:“都回去吧?!?/br> 烏日夫腆著臉道:“諾顏,這么早,回去干嘛。兄弟幾個再喝嘛?!?/br> 嘎魯?shù)溃骸澳愫⒆右呀?jīng)困了,你們該一家人回去祭火了?!?/br> 烏日夫道:“沒事,我們一起祭火,也是一樣的。” 嘎魯突然暴喝:“我叫你回去,你沒聽到嗎!” 周圍的人如鳥獸散。吹奏的小伙子,跳舞的姑娘們臉上的笑意一滯,他們竊竊私語,悄悄打量,很快就輕車熟路地跑回帳篷里。諾大的地盤,就只有嘎魯、月池、時春和丹巴增措四人留下。嘎魯開始大口大口飲著烈酒。月池適時起身,朝他走了過去。 時春一把攥住她的手。她搖頭道:“不要去。那是個醉漢!” 月池?zé)o奈道:“我必須去?!?/br> 時春突然道:“你的生活不能只剩下仇恨。要是米倉他們知道,你為了他們這樣,他們即便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寧的?!?/br> 丹巴增措聽得云里霧里。月池瞥了他一眼,道:“等我報了仇,自然就不會想這些了?!?/br> 她慢慢抽開她自己的手,大步走向前去。時春望著她的背影,心如刀絞。月池坐到了嘎魯身旁,她難得沒有說話,而是拿起了手抓羊rou,用小刀切成了小片,放到了嘎魯面前:“吃一點(diǎn)兒吧。喝悶酒傷身。” 嘎魯?shù)膭幼饕活D,隨即卻仰頭將酒全部喝盡,重重擲了出去,酒壇在地上跌碎。他露出一點(diǎn)笑意,隨后笑意越來越大,他大笑出來。他指著月池道:“你以為,這時的我,就會任你擺布了?我告訴你,休想!” 月池憐憫地望著他:“世兄,這兒沒人想擺布你,也沒人能擺布你。我只是想,陪你說說而已。畢竟在這片草原上,我只和你有親緣了?!?/br> 語罷,她用油網(wǎng)將羊胸骨包好,放進(jìn)了祭火中。這是白節(jié)的祭祀儀式,到了晚上,一家人要將羊骨作為祭品,敬獻(xiàn)給火神。油網(wǎng)一入火,火焰登時升高。嘎魯望著熊熊燃燒的火焰,默然不語。 月池在一旁輕聲道:“我還沒有出生時,父親就過世了。我從來沒見過我的母親,她是在生我時難產(chǎn)而死。我一下生下來就是孤兒。世兄,其實(shí)我很羨慕你,你至少享受過父親的疼愛。他在天上,也一定掛念著你。” 嘎魯苦笑著搖頭:“他不會,他不會的。他像你一樣,只想著回去。為了回去,他什么都做得出來……” 月池問道:“伯父,究竟是怎么去的?” 嘎魯醉眼朦朧地瞥了她一眼:“好,我就跟你說說。我爹叫程硯,他其實(shí)是個秀才,到九邊來游歷,結(jié)果,剛到這附近不久,就碰到了大汗出征。我額吉也在隊(duì)列之中。她那個人,喜歡美男子,她見到爹之后,就把他擄了回來,要跟他做夫妻?!?/br> 嘎魯說著說著就笑起來:“可爹怎么會愿意,他是漢人,最看不起的就是胡人,哪怕是公主也一樣。可額吉威脅他,他要是一天不答應(yīng),她就一個俘虜。兩天不答應(yīng),她就殺四個俘虜……你猜猜,猜猜我爹堅(jiān)持了幾天?” 月池沒曾想到,他父母之間的事,居然會這么殘酷,她突然對他爹的死因,有了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心中也浮現(xiàn)出一二的憐憫之心??蛇@個念頭剛起,她眼前就浮現(xiàn)出米倉碎裂的尸身。她的心,又一次硬了下來。事涉黃金家族的私隱,更多的情報,就意味著更多的機(jī)會。 她溫言道:“伯父是個善良的人,應(yīng)該一天都熬不下來吧?!?/br> 嘎魯搖了搖手指:“不不不,他還是熬了一天的。他們是第二天就成了親??伤幢惆镜搅宋页錾臅r候,也沒有放棄回家。我知道,他一直在想辦法捎信回去,他一直等著他的那個堂兄來救他?!?/br> 月池一愣:“程敏政?可程敏政后來……” 嘎魯一哂:“他下獄死了嘛?!?/br> 月池嘆息一生,弘治年間的那場大案,不僅徹底斷送了她師父唐伯虎的仕途,更是害了程敏政的性命。程敏政一命歸西,程硯多年的期望當(dāng)然也化為泡影。 她問道:“那伯父聽到消息后,狀況如何?” 嘎魯嗤笑一聲:“還能怎么樣,當(dāng)然是瘋了。他病得都起不了身了,就像你似得?!?/br> 嘎魯迄今還記得父親的病容。小小的他跑到父親的床前,看到父親把頭蒙在毯子里不住地顫抖。他還以為父親是在和他開玩笑。于是,他故意淘氣,把毯子揭開,看到得卻是父親驚恐到扭曲的面容。父親雙眼紅腫,滿面淚痕,他緊緊咬著手,不敢泄出半聲嗚咽。 月池嘆息一聲:“那么,他是因此病故嗎?” 嘎魯?shù)男σ庖唤?,他突然面無表情,冷冷道:“我倒希望他是這樣死的?!?/br> 他突然又拿起酒壇,烈酒從他的下巴淌下,打濕了他的衣襟。他抹了抹嘴,雙眼已是一片通紅。他道:“他不肯吃藥,額吉就開始逼他。要逼他很容易的,只要把俘虜帶到他面前來,他就會抱著額吉的大腿哭,然后乖乖聽話。他的病不久后就好了,然后,他決定要逃跑。” 月池的心里翻江倒海,一個大病初愈的文弱書生,要逃出韃靼草原,這與找死無異。程硯的下場可想而知。 嘎魯笑得淌出了眼淚:“他居然還是在我生日那天跑的。我記得那天來了很多人,額吉帶著我一起跳舞,我們又唱又跳,跳著跳著,就有人闖進(jìn)來,說他不見了。額吉一下就生氣了,她帶著我上馬去追。我爹真是個傻子,他連跑都不知道牽一匹好馬,還不到半炷香,他就被追上了?!?/br> 月池忽然按住嘎魯?shù)氖?,她道:“別說了。” 嘎魯淚眼婆娑地望著她:“你不是一直好奇嗎,我今天就講給你聽!額吉剛開始還是想給他機(jī)會的,她說,只要他肯回去,她可以當(dāng)一切沒發(fā)生過。但是爹他不同意,他非要找死啊。他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罵額吉是臟女人,他說看到她就惡心,就想吐,每一刻都是折磨。他還說我,說我是雜種,是胡虜。他說他在漢地早就有妻子兒女,根本就不稀罕我們。” 月池默了默道:“這不是他的真心話,他只是煎熬太久,想要尋死罷了?!?/br> 嘎魯攤手道:“所以他成功了啊。額吉當(dāng)著我的面,一刀殺了他?!?/br> 他揮手做了一個劈砍的姿勢,描述道:“就這么一下,他的血就射出來,射到了我的臉上?!?/br> 月池半晌方問道:“那你當(dāng)時幾歲?” 嘎魯一愣,他想了想道:“九歲。” 他轉(zhuǎn)頭觸及了月池的眼神,突然喝道:“別這么看著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憐,我最恨別人可憐我!” 月池垂眸道:“這不是可憐,我有什么資格可憐你呢?我只是感同身受。你家的悲劇,不能怪伯父,也不能全怪大公主。要怪就怪明蒙之間的戰(zhàn)爭。如不是兩國交戰(zhàn)不斷,勢同水火。伯父也不會多年不得還鄉(xiāng),他們也不會走到今天那個地步?!?/br> 嘎魯忍不住笑出聲來:“你說話還真有意思,怪戰(zhàn)爭?不打仗我們吃什么,喝什么?!?/br> 月池正色道:“為什么不能通商。通商通貢,各取所需,在達(dá)延汗登基初年,不就是這么干得。為什么,后來韃靼要撕毀盟約呢?這說來,都是他的過失。你難道就不想見見程家的親人嗎,要是兩國議和,你也能光明正大地扶伯父的靈柩回鄉(xiāng)啊?!?/br> 第251章 寒燈三處照相思 沒聽說誰做夢叫同僚名字的。 他那一夜, 說到最后,嘎魯還是選擇了回避。他只說了一句話:“沒你想得那么簡單?!?/br> 月池心知肚明,他不可能馬上轉(zhuǎn)過彎來。她必須要等待。 時春卻持不同的意見:“可我們也不能在此虛耗。有些事要做成, 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再過一個月, 天氣就會變得暖和,那時應(yīng)當(dāng)是離開的最佳時機(jī)?!?/br> 月池道:“我明白。那么, 干糧和兵刃……” 時春道:“都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你要是想走,現(xiàn)下就可以走?!?/br> 月池啞然失笑:“大姐就這般急切?” 時春道:“非是我急切,而是那個韃靼人,對你已然……我怕會惹出事端,你想拿出的籌碼, 總不會還包括這些吧?!?/br> 月池一哂:“當(dāng)然不會。你沒發(fā)現(xiàn),他很不愿接近女人嗎?” 時春的眼中流露出不解:“不愿, 這是為什么?” 月池道:“有一個那樣的母親,誰都會有陰影。他對女人要么是粗暴以待,要是避如蛇蝎,很少會正常相處。” 時春奇道:“那他怎會讓你教?” 月池道:“因?yàn)槲疑砩嫌性S多他父親的特質(zhì)。博學(xué)、嚴(yán)厲又不乏親切。這說來,還要感謝劉健劉先生,我只是把他們在端本宮里教我的法子,依樣畫葫蘆而已?!?/br> 時春奇道:“你是說, 他把他對他爹的感情,移了一部分到你身上?!?/br> 月池挑挑眉:“正是因此, 我才能從他那里,套出了不少黃金家族的私隱?!?/br> 時春道:“可這畢竟只是移情而已。他就算把你當(dāng)成親爹,也未必會事事聽從啊。依我看, 如若不能更進(jìn)一步, 或許就該換一處著手了?!?/br> 月池頜首道:“都聽你的。你說怎么辦, 咱們就怎么辦?!?/br> 時春撲哧一聲笑出來,輕輕打了她一下:“你要是真聽我的,那就好了?!?/br> 月池道:“你放心,永謝布部,是遲早要去的。張彩的狀況,還得從他們手里才能探知?!?/br> 時春一愣,她嘆道:“張彩……” 她們所沒料到的是,遠(yuǎn)在永謝布部中,張彩臨風(fēng)而立,正心緒萬端。琴德木尼將一襲羊皮斗篷丟在了張彩身上。張彩被砸得一愣,琴德木尼笑道:“穿上吧,漢人大官。這里可不比你們中原。若是病了,可沒有藥來醫(yī)病?!?/br> 張彩道了聲謝,慢慢把斗篷披在身上。琴德木尼見狀不由一笑:“喂,漢人大官,你們的皇帝明明派人來接你回去了。你還留在這里干什么?” 張彩早已知曉這位是太師之女,他道;“尊貴的小姐,我留在這里,自然是因?yàn)楹湍銈兊某兄Z還沒有完成。” 琴德木尼譏誚一笑,她生得明艷,又個性高傲,明明是在諷刺人,卻別有一種刀鋒般的艷麗。她道:“少說這些瞎話。在我面前,我勸你還是老實(shí)些。你也不想想,你什么都不說,我們憑什么信任你,讓你參與到事關(guān)我部存亡的戰(zhàn)事中來。” 張彩一愣,他疑心這位小姐是奉她父親的命令來試探,他道:“小姐,我們都已經(jīng)是盟友了,我怎會對永謝布部施害。” 琴德木尼道:“老虎和獅子合作殺死狼,可在狼死之后,老虎就立刻將利爪伸向獅子。你以為,你們的打算我不清楚嗎?” 琴德木尼轉(zhuǎn)頭看向他,一雙妙目中寒光四射。張彩沒想到她變臉比翻書還快,被驚得倒退一步,他忙道:“小姐,你容我細(xì)細(xì)稟報?!?/br> 琴德木尼秀眉微挑:“說吧。我聽呢。你說得有理有據(jù),我們自然還是朋友,可你要滿口胡沁,我就只能教教你,該怎么說話了?!?/br> 她笑靨如花,若是以往的風(fēng)月老手張彩,早已心猿意馬,可如今他早已沒有那樣的心思,脊背上也出了一層薄汗。 張彩斟酌片刻道:“小姐,我留在這里,其實(shí)是為了我自己。我吃了這么多的苦,跑到了你們的部落,帶著你們合擊達(dá)延汗,誰知卻撲了一個空,還要我們的皇帝派人來接我。我如若就這樣回去,一定會被政敵戕害,牽連家人。倒不如留在這里,到時候擊破汗廷,我也有一份功勛在?!?/br> 琴德木尼道:“可是機(jī)會是要等的。這樣一場大戰(zhàn),需要幾年乃至數(shù)十年的準(zhǔn)備時間,你就甘心在這里一直蹉跎下去?” “我愿意等。”張彩嘆道,“不管多少年,我都愿意等。我們漢人有句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至于太師與小姐的疑心,我能夠理解,但是請您想一想,你們蒙古還有這么多的部落。老虎殺了狼之后已是精疲力竭,若再勉力和獅子斗上,到時候你們?nèi)浩鸲?,不是自討苦吃嗎?小姐也是去過九邊的,我們那里的狀況如何,您應(yīng)該很清楚。” 琴德木尼眨眨眼,她又問道:“這倒是。不過,萬一你們又和瓦剌聯(lián)手呢?” “小姐多想了?!睆埐市闹蠹叶疾皇巧底?,還是干脆拿點(diǎn)實(shí)在的東西,“草原各個部落首領(lǐng)割據(jù),互不相讓,只有黃金家族能憑借昔年的威望,將大家統(tǒng)合起來。對我們大明來說,我們只要將達(dá)延汗一系滅族,屆時草原群雄雖多,也無法對大明造成太大的威脅。之后,我們再開商路,互通有無,兩方不都能有好處嗎?” 琴德木尼的神色漸漸和緩,冷笑一聲:“你們倒打得一手好主意?!?/br> 張彩道:“兩國結(jié)盟,本就是各取所需?!?/br> 琴德木尼道:“可我們付出的,比你們給得要多得多。我們要背上弒主的罪名?!?/br> “但是主不仁,你們才不義。你們不殺達(dá)延汗,達(dá)延汗遲早會來剿滅你們。”張彩補(bǔ)充道,“我以為,我們送過來的這些珠寶和黃金已經(jīng)足以表明我們的誠意了?!?/br> 琴德木尼揚(yáng)眉道:“我說了,還不夠。你們需要保證,以后的通商要優(yōu)先給我們永謝布部。否則,你就別想輕易回去了。” 張彩一怔,他苦笑道:“這我說了可不算,得靠另一個人?!?/br> 琴德木尼疑道:“誰?” 張彩沉聲道:“李越?!?/br> 琴德木尼驚詫道:“可他已經(jīng)死了嗎?你們來的人都說了?!?/br> 張彩道:“沒有找到尸體,就不算死了。她不會那么輕易死的,絕對不會……還要有勞小姐,幫我找找她?!?/br> 琴德木尼被他嚇了一跳,盯了他半晌,忽然道:“你喜歡他,是不是?” 張彩吃了一驚,他目光閃閃道:“我們只是同僚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