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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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延昌早已被寵成了酒囊飯袋,早已嚇得魂飛膽裂,如今更是痛哭出聲:“我沒有,我沒有,我怎么可能造反呢!爹,救我啊,我沒有!” 徐光祚正要開口,戴珊又道:“徐公子,口說無憑,如不過堂,我等怎能確保你的確沒有造反呢?如你確實清白,三法司自然會將你毫發(fā)無損地放出來。” 徐延昌嚷嚷道:“放屁,小爺才不信你的鬼話,你這些天抓進去的人,哪一個放出來了!” 戴珊面色一沉,他多年仕宦,又管刑獄,威嚴非比尋常:“那是他們的確有罪!徐公子這般頑抗,莫不是心虛?” 徐光祚劍眉一豎:“我兒自然是清白的!我定國公府世代蒙受皇恩,享富貴榮華,何須鋌而走險造反?” 戴珊道:“建昌伯亦是國舅,先帝對他恩重如山,如今不也辜負皇恩了嗎?” 徐光祚被噎得臉紅脖子粗,戴珊繼續(xù)步步緊逼:“既是真金,又何必怕火煉,如此畏畏縮縮,不僅丟了定國公府百年威名,更顯得心中有鬼。定國公,如再毆打官府人員,老夫可要連你一塊拿回去了?!?/br> 徐光祚氣得面色通紅:“你敢!” 他拽著徐延昌就要出門,戴珊直接堵在門口:“如任由你們踐踏三法司威嚴,老夫這個右都御史還有何面目存世,要走就從老夫的尸體上踏過去吧!” 徐光祚一時真是目瞪口呆,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人家連命都不要了,他總不能真當街打死二品大員吧。他一弱下來,戴珊就更加強勢,直接親自上手,拉住了徐延昌:“徐公子,走吧。” 徐光祚怒急反笑:“好,延昌,跟著他去,我倒要看看,你戴珊敢把我兒怎么樣!” 戴珊微微一笑,皺紋舒展開來,眼睛也瞇成了一條縫:“那下官就告退了?!?/br> 竟真?zhèn)€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定國公的兒子抓走了!東廠和錦衣衛(wèi)之人居然從頭到尾都沒露過面。王岳和石義文被朱厚照罵得狗血淋頭,這二人面上畏懼,心里卻不在意,罵就罵唄,又不會少塊rou,關鍵是要得到實惠。 太監(jiān)和錦衣衛(wèi)也有私心吶,這一來激化了勛貴世家和文官的矛盾,二虎相爭,他們這些人從少了來講,可以松口氣,從多了來講,甚至可以鷸蚌相爭,坐收漁利。二來,李越那個王八蛋馬上就要進都察院了,他們先把徐光祚的兒子給他送進去,看這個只會背后算計人的小王八蛋能怎么審! 這怨念之深,讓家中的月池都連打了許久的噴嚏。這是她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她身著大紅纻絲制成的圓領官袍,腰系革帶。革帶以皮革為底,其上的素金散發(fā)出柔和的光暈。月池端著革帶,感覺自己像以前電視上唱戲的。貞筠忍著笑替她理了理頭發(fā),戴上烏紗帽。隨后,她上下打量了她一周后笑道:“真有些官老爺的樣子了,時春,你看像不像?” 時春瞥了她一眼就別過頭去:“就那樣吧?!?/br> 貞筠不滿道:“什么叫就那樣……” 眼見她們又要吵起來,月池忙道:“姑奶奶們,還請再消停些。今兒我第一次坐堂,兩位不會讓我在外頭都放不下心吧。” 她們這才安靜下來,月池面上一直都是和煦的笑意。直到坐進轎子里時,她的面色才沉了下來,這叫什么事!她強壓著火氣,一一拜見上官和同事。一眾人見她唇紅齒白,秀色奪人的模樣,便更是對京中的傳言信了幾分,對她十分冷淡。她也不甚在意,流程走完就直接去找了張岐。 張岐一見她來,更是面如土色,因為徐延昌被抓進去的當天晚上,定國公徐光祚,成國公朱輔,英國公張懋居然著便服,親自找到了他府上。他這個左都御史比起他的同僚,可要軟上許多,連連推卸責任:“三位公爺,這不干下官的事啊,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br> 英國公張懋不由皺眉,他今年已是六十余歲高齡,掌前軍都督府,多年身居高位,讓他為人豪奢,在官位上時常剝削軍士,在家中更是典型的大家長,說一不二。眼見張岐如此吞吞吐吐,他忍不住喝道:“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當。如你做得,你就認,如不是你,你也得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如此扭扭捏捏,像什么樣子?!?/br> 定國公徐光祚的兒子都被抓進牢里了,更是心急如焚,連連催逼。張岐擠出兩泡淚來,把朱厚照給賣了:“是皇上,是皇上吶?!?/br> 三位國公面面相覷,張岐既開了口,說下去也容易多了:“太后在宮中頻頻因張家生事,皇上震怒,就想給張家一個教訓,就暗示下官……” 成國公朱輔親自參與此事,豈會不知,當下打斷道:“皇上是讓你處置張家等一眾外戚,那為何火會燒到我等頭上,是不是你等借題發(fā)揮,想要謀奪兵權?” 張岐連連道:“不是我啊,是他們,是戴珊、閔珪和劉大夏他們……” 這下真相大白了。三位公爺又輾轉來到英國公府中共商大事。張懋道:“真是‘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2】” 徐光祚附和道:“那群狗東西,因為皇上年幼,就敢如此妄為。真是該殺,該殺!若非土木堡之變,我等何至于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說到底,還是天家對我們不起?!?/br> 土木堡之變中,當時英國公張輔等軍功貴族陣亡不少,以至他們所管轄的五軍都督府群龍無首,無法在北京防御中發(fā)揮重要作用,完全聽命于以于謙為代表的兵部。自此之后,五軍都督府的地位一直下降,職權尷尬,淪落到今天這個位置。 朱輔道:“世兄,慎言。我已告知李閣老,皇上定然會出手?!?/br> 張懋譏誚一笑:“皇上的辦法就把自個兒的孌童趁機塞進都察院里。世侄啊,你就是太相信皇上了。皇上是自幼聰慧,可他畢竟是個孩子,這事兒說到底要靠我們自己?!?/br> 徐光祚義憤填膺道:“正是,不下一點兒狠手,他們還真忘了馬王爺頭上有幾只眼了!” 朱輔有心苦勸,可礙不住徐光祚的兒子被抓進去了,張懋自己也被言官彈劾多次。彼此之間早有舊怨,如今又添上新仇,豈肯善罷甘休。 他們密談之事,張岐雖不知曉,可他又不傻,豈會猜不出幾分端倪。他心知山雨欲來風滿樓,越發(fā)心驚膽戰(zhàn),是以見到月池也覺心虛不已。他這番表現,落在月池眼中,也讓她心生狐疑。 她略一思索,試探道:“莫不是定國公已找過您,托您在其中周旋,饒過他的愛子了?” 張岐一震,兩眼就如凸眼金魚似得死盯著月池。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月池忙問道:“您說了什么,他們反應如何?” 張岐幾夜都沒睡好,心想國公來逼問我也就罷了,一個黃口小兒也敢如此無理!他當下擺擺手,就像趕蒼蠅似得:“這不關你的事!” 孰不知,月池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清清白白地做人做官,就因為這些破事,平白背上污名不說,還要親自跳到火坑里來收拾爛攤子。她當下冷笑道:“或許,您是想到東廠的暗獄里,乃至到圣上面前一五一十地說清楚了?” 張岐打了一個哆嗦,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她。月池面帶寒霜:“您以為我到此是做什么的?” 張岐咽了口唾沫,深悔當初不該貪心不足蛇吞象,以致如今抓不著狐貍還惹來一身sao。他長嘆一聲,盡量委婉地把前因后果說了出來。月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果不其然,沒過幾日,就有給事中彈劾刑部尚書閔珪收受賄賂,草菅人命,要求應對其嚴加查辦。 畢竟是百年勛貴,明面上還真做得人證物證俱在,可禮部和吏部也不是吃白飯的,特別是吏部尚書梁儲梁尚書,更是當年敢將當眾下皇太子面子的人。他當即風風火火投入到勘察事業(yè)之中。再加上,內閣三公也不愿忠良受害。即便是最中和的李東陽。李東陽是希望這事盡快消停下去,但如是以犧牲閔珪的清名為代價的話,他寧愿另尋他策。 朝野上下群策群力,不出幾日,就把這事壓了下去,而那個誣陷忠良的給事中張文也被要求按律治以重罪。朱厚照對此也極為無奈,科道改革是他親自推行的,如今所有人都是在按制度走,他總不能自打耳光。他在心中暗罵,這事說到底都是東廠和錦衣衛(wèi)那群廢物,才讓他陷入到如此被動的局面。 他此刻已然萌生出了東廠換帥的打算。王岳對此渾然不知,他還在馬永成的攛掇下,打算作一次大死。王岳之所以會突然針對李越,說到底背后還是馬永成的功勞。馬公公平白當了多年擋箭牌,日夜苦等,終于熬到了李越入朝的這一刻,當然要抓住這個千載難逢之良機。 馬永成找上王岳,開頭以戲來引入話題:“近日聽了一出好戲,極為動聽,恐督主近日無聊,特地來介紹給您?!?/br> 在王岳眼中,馬永成腦門上就刻了“叛徒”二字,他沒好氣道:“沒興趣?!?/br> 馬永成嘿嘿一笑:“您別急啊,您聽了就有興趣了。這出戲說得是唐朝妖后武則天。武則天雖與唐高宗早有私情,可她畢竟為唐太宗的嬪妃,太宗駕崩后,就被送到感業(yè)寺出家??赏趸屎笈c蕭淑妃斗得你死我活,王皇后為了打壓蕭淑妃,就把當時的武則天接回宮中,本以為是拉了一個幫手,握住了一把利刃,可誰知卻是引狼入室。武則天一朝得幸,王皇后和蕭淑妃全部失寵,還被做成了人彘,骨頭都被泡在了酒壇子里,那滋味,嘖嘖嘖?!?/br> 王岳倒不覺惡心,東廠的暗獄里什么沒有,他只是覺馬永成這幅陰陽怪氣的樣子很是欠打。他喝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這么裝模做樣是作甚?” 馬永成低頭一笑:“我是一聽這出戲,就想到了督主。當初督主是為和劉瑾相斗,這才找來了李越,誰知也同王皇后一般,自討苦吃。李越后來居上,皇上倒把您和劉瑾都撂在一邊。噢,不是都撂在一邊,人家劉瑾還是一貫得寵,最后倒霉的只有您吶?!?/br> 這一言戳中了王岳心中的隱病,他胸中已是怒火中燒,面上還要強笑道:“這關你屁事,咱家再不濟也掌管東廠,你算是什么東西,也敢在咱家面前蹦跶。” 馬永成絲毫不懼:“我不是來挑釁您,而是來和您談談合作。您屁股底下的位置,十分不穩(wěn)當啊。” 第124章 鯤化海翻鵬快摶 萬歲必與他,不死不休。 他對著王岳鐵青的臉補充一句道:“劉瑾, 可不是好對付的。一山難容二虎,您和他遲早有一場龍虎斗?!?/br> 又是一句廢話,王岳嫌棄地翻了個白眼:“說夠了沒有, 若說夠了, 就快些滾!” 馬永成接二連三地被呵斥,心里也有幾分怒意氤氳, 但他被朱厚照拖出來做月池的擋箭牌,早就陷入了極為尷尬的處境里。為了擺脫眼下這種困境,他不得不求助王岳。因而,他硬生生地把怒火憋了回去,擠出一個甜膩膩的笑容:“您瞧您,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不是。我有辦法,讓您把劉瑾和李越這二人都擠下去, 成為皇上身邊的頭一份。” 他伸出干癟的手豎了一個大拇指。王岳這才咂摸出味來,馬永成原來不是來挑釁他,而是來求他幫忙的。這廝為了逃出皇陵背叛了同僚,如今回了宮,卻因受眾人排擠,日子難過,八成是想找上他, 希望他從中轉圜一二。王岳譏誚一笑,明白他的打算, 他的心就落了地了。 馬永成又道:“您大可先聽完我的主意,再決定是否要與我合作。聽一聽又不少塊rou不是?!?/br> 王岳驕矜地點點頭,比女人還要白嫩的手端起了茶杯, 微微沾了沾唇。馬永成暗罵一句老妖怪, 就開始侃侃而談:“萬歲整頓內宮, 又讓戶部的那個唐胄校對宮中賬目。那廝油鹽不進,萬歲對他卻是深信不疑,眼瞅咱們太監(jiān)的日子是越發(fā)不好過。有些積蓄的兄弟們都把錢拿出去或買房置地,或做些走私生意,指望錢生錢??蛇@樣來錢的速度和以前相比,到底是一個天一個地。但沒辦法,胳膊怎么擰得過大腿呢,我以為您和我們都一樣認命了。” 王岳聽到此處氣又不打一處來:“我認命,還不是多虧您馬太監(jiān)。一有風吹草動,您和那谷大用就跟嗅見老鼠味的貓兒似得撲上來,我們敢不認命嗎?” 馬永成嘆道:“我也是被逼無奈。稍后我就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都告訴您。您先繼續(xù)聽我說。我以為您老也認命了,可適才見您滿面紅光,說話中氣十足的模樣,就知您心中還有斗志。錢算什么,權才是硬道理。只要大權在握,要多少黃米白米弄不到手?,F下就有一個大好弄權機會擺在了督主面前,就是不知您,有沒有那個膽量?!?/br> 王岳嗤笑一聲:“少先激將。你先說來?!?/br> 馬永成橫下心,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他附耳在王岳耳畔道:“皇上拿了一百萬兩銀子,命兵仗局制造火器。” 什么!王岳對此是聞所未聞,他白胖的臉頰一抖:“這消息是哪來的?” 馬永成擺擺手:“我好歹也是御馬監(jiān)的人,當然知道一點風聲。萬歲下了嚴令,走漏消息者斬,您可千萬別告訴旁人。這意味著什么,您不會不知道吧?” 王岳道:“皇上果真要整頓軍務了……”他萬分慶幸,自己提前中止了吃空餉,私役軍士等行為。 “錯?!瘪R永成壓低聲音道,“皇上是要抬起軍隊,和文臣開始打擂臺了!” 王岳如遭重擊:“這怎么會,皇上明明重用李越……”話一出口,他就發(fā)覺不對,寵信男人和壓制文臣不沖突啊,皇上又不是因為李越是文官而看重他。他在做太子時就選任了武師傅,又有心想把庶吉士下放軍隊,這不是擺明了重武抑文嗎?這可不成,以前皇上是用司禮監(jiān)來壓制外朝,可如今居然棄司禮監(jiān)不用,舍得花大價錢去建設軍隊。若軍隊一朝起來,朝中文武制衡,那他們宦官豈不是更無用武之地,真?zhèn)€只能做伺候人的奴才了。 馬永成度他越來越沉的臉色,就知他也回過味來了,他笑道:“督主先別忙著擔心,爛泥怎么能扶得上墻呢?上層那些勛貴,個個都是二世祖,下層那些土兵,全部都是二流子。指望這樣的人和秀才學士們斗,只怕會被啃得連渣都不剩?!?/br> 王岳道:“那可未必,只要肯下狠心,未必不能整頓。” “所以,我們就需要在萬歲下狠心之前,讓他灰心?!瘪R永成道,“武將如果在皇上眼中都是廢物,他就只能用我們太監(jiān)?;鹿俦O(jiān)軍不是早有的成例嗎?既然邊塞能有九邊鎮(zhèn)守,那內地為什么不能有呢?那些公爺、侯爺,也不過是仗著一個好祖宗。論才干,哪里比得上我們。他們的祖宗侵占田地,害得我們這些窮苦人家的孩子不得不挨上一刀,難不成還要我們永遠給他們做牛做馬,矮上一截?” 王岳瞇成一條縫的眼睛瞪大:“你可真是敢想啊。但俗話說,矮子里拔將軍也能挑出那么幾個人來。你未免也太想當然了?!?/br> “那先讓那些文臣們去把高的都打下來不就好了?”馬永成陰陰一笑。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倒是個好辦法。王岳有些意動,他對馬永成道:“你的這次功勞,咱家記下了。只是,就用這一個主意就想抵消你曾經犯下的事,即便咱家同意,其他兄弟們也咽不下這口氣。你最近辦事,就得顯露出誠意來?!?/br> 馬永成苦笑道:“可我得罪的人畢竟太多了,若一旦行差踏錯,旁人不說,劉瑾和魏彬還不立刻撕了我。待到事成,我自然會……” 王岳聽得冷笑,話說得倒是一套一套的,可半點實利都不肯讓。這還有什么好談的? 馬永成一凜,忙道:“不過,我愿為兄弟們的馬前卒,殺了李越?!?/br> 李越?王岳一愣,失笑道:“怎么又扯到李越了,你殺他作甚,要真有那閑工夫,你還不如先宰了劉瑾呢?!?/br> 馬永成搖搖頭:“督主有所不知,李越可比劉瑾要可怕得多?!?/br> 他這才將內宮改革的前因后果和盤托出,王岳聽得瞋目結舌,但他仍半信半疑:“我們與李越明明還幾分交情,他怎會如此。莫不是你為了逃脫罪責,所以嫁禍給他。” 馬永成呸了一聲:“您若不信,大可叫石義文來對峙。我敢發(fā)毒誓,若有一句假話,就讓我生生世世做太監(jiān),沒兒沒女送終!” 這話可太毒了,由不得王岳不信。王岳敲著桌子:“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馬永成冷冷道:“人家是高潔之人,想著為民除害唄。只有殺了李越,這一切規(guī)劃才有可能成真。他對皇上的影響,實在太大了?!?/br> 王岳心有同感:“萬歲這些年的變化,細想的確驚心。以前他要什么,只要咱們把東西拿過去就夠了??涩F在,他不僅要看結果,還要問手段。吃菜要問菜的產地、做法,養(yǎng)虎豹要問運輸、靡費,就連讓東廠刺探消息,他也不是聽過就罷了,非要讓我們取出真憑實據來。他還會同刑部的備案一一對比,就疏漏處質詢。” 馬永成長嘆一聲:“以往是天之驕子,不食人間煙火。可現在,他越來越接地氣,早就不似當年,只要把事兒辦好,就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任我們渾水摸魚。這些變化,都是李越帶給他的。端看這分本事,就知此人心機之深。” 他沉吟片刻道:“并且,我們還可以視情況,將殺李越之事嫁禍于人。不論是文臣還是武將,若將這一頂黑鍋背在頭上,萬歲必與他,不死不休?!?/br> 王岳的目光又冷又硬:“那現下局勢可還不成,得再添一把柴火才是?!?/br> 就因這一次深談,才有東廠和錦衣衛(wèi)坐視徐延昌被抓進大獄之事。可太監(jiān)們沒想到,勛臣們憋了半天,出得大招竟然是彈劾閔珪。這能頂什么用?他們罵罵咧咧,深覺這一批軍功貴族因幾代養(yǎng)尊處優(yōu),早就失卻了骨子里的血性。宦官們無奈,只能選擇從文官那邊潑上一盆滾油。 戴涵今年剛剛七歲,因為祖父管教甚嚴,他五歲開蒙,六歲就被送到了家學,和堂兄弟們一起讀書??尚『⒆迂澩媸浅P裕捅人髢蓺q的哥哥戴灝、戴潤常常一塊兒溜出去玩。今日下了學也不例外。 戴涵穿著母親親手縫制的水田衣。水田衣其實與百家衣相類,都是母親為了讓孩子健康成長,特地去鄰居家討來碎布縫制而成。這一針一線,都代表慈母的愛子之心。戴夫人擔心兒子不喜歡這樣花花綠綠的衣裳,還頗費心思,將胸口的布料拼成了小老虎的形狀。戴涵果然愛得不得了,走路都是挺著小胸膛,深怕別人瞧不見他的小老虎。孰不知自己的這一挺胸,把圓滾滾的小肚子也腆起來了。戴灝每見他這個樣子就發(fā)笑,總是趁他不注意,故意戳他的小肚子問:“哎呀,這是幾個月了?” 戴涵每次都被氣到,再也顧不得祖父說得儀態(tài)風度,拔腿就去追哥哥。而戴潤性格溫和,清凌凌的雙眼時時含笑,總是調停兩個兄弟之間的矛盾,所以堂兄弟中他們三人玩得最好,連零花錢都會共用。這一日他們剛剛走到離家的第三條巷子,就看見了一個貨郎。他搭著的貨架比人還高,上面滿是風車,面人,糖葫蘆和木偶。三兄弟一下就被吸引到了。 他們拔腿奔了上去,攔住了貨郎,既想買吃的,又想買玩具??上胍锰嗔?,囊中的銅板卻不夠。戴涵和戴灝又忍不住吵了起來,戴潤是勸這個也不行,勸那個也不聽。還是貨郎有辦法,他笑道:“三位小少爺,別吵了。小的倒是有個辦法,花得銅板又少,還能讓三位都玩盡興。” 他取出線香煙花來,點燃了一支,這種煙花比他們尋常玩得那種要粗上兩三倍,可顏色也更為艷麗,五彩斑斕,好看極了。而且只要兩個銅板就能買一支。三兄弟終于達成了一致,他們一人拿著幾支煙花棒,興高采烈地就要回家去,和其他兄弟們一起點著玩。 可走到半路上,戴灝卻忍不住了,他說:“要不我們先點幾支玩玩,剩下的再給他們?” 戴涵如小雞啄米似得點頭,他們拿出貨郎所贈的火折子,一口氣點了五支?;鸸饬疗鸬囊粍x那,映入他們雙眼的不是美麗的焰火,而是因爆炸而四裂的火星。滾滾熱浪向四周蔓延開來。他們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慘叫,就因劇痛失去了知覺。 當戴家人找到他們時,戴灝因手持煙火棒,右手被炸爛,焦黑的皮膚下露出鮮紅的血rou,在如今的醫(yī)療條件下,他的右手就此廢掉,再無修復的可能。而戴潤因為正對著煙花棒,大半張臉被灼燒,雙目失明。至于戴涵,戴夫人給他穿戴的水田衣并不能保他平平安安,他因為站在中間,胸前和兩只胳膊都有大面積灼燒,又因為自小體弱多病,命在旦夕。 正在衙門辦公的戴珊突聞家中噩耗,當場口吐鮮血,昏迷不醒。朝野內外為之悚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