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清冷仙尊逃跑記、洞穿(1v1)、[綜漫同人]頭柱今天也想被祓除、拜別歌伎、孤身一人的魔法少女與校園(np)、[綜漫同人]為了畫漫畫,我在全世界演劇本、[綜漫同人]被詛咒成貓后我成了萬人迷、靠美食治愈病弱督主、穿成被拋棄的主角弟弟、攻略后是修羅場[快穿]
第119章 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 城里最流行的評書名叫《法王歷世記》 張家的落馬, 也只有過于單純之人才會歸功于張岐的“大義滅親”。心明眼亮之人早就猜到了背后是皇帝的意思。只是,他們也無法確認(rèn),朱厚照到底是一時之氣, 還是深謀遠(yuǎn)慮。本就插了手的李東陽能夠去問皇帝本人, 其他人就只敢四處打聽,旁敲側(cè)擊。月池被認(rèn)為是重要的消息源頭??梢呀?jīng)是皇帝身邊紅人的她, 自然不能像以往一樣,來者不拒??刹徽乙粋€好的借口就直接拒絕大部分人,又顯得自高自大,不近人情。 月池略一斟酌,干脆趁這個時機(jī), 換一處宅院。官場交際繁多,她若是來一個人就親自招待, 的確有些離經(jīng)叛道,更何況朱厚照一直說要賜她幾個宮女,與其等他弄人進(jìn)來,還是她自己雇傭幾個家政人員把位置填滿??捎捎谧约旱奶厥庑詣e,一群人擠在一個小屋檐下遲早會出問題,換一處兩進(jìn)的宅子就顯得很有必要。前院是正堂和偏房,來客與仆從活動范圍都在前頭, 她和貞筠、時春住在后院,也可以防止竊聽。 至于買房子的銀兩, 這些年朱厚照的賞賜加上谷大用等人的賄賂也差不多了。在古代買房必須要經(jīng)過房產(chǎn)中介,古稱牙人。這是因?yàn)檎獙@一交易征收契稅,約莫是交易額的百分之四。如果不交契稅, 政府就不會契書上蓋上公章, 辦理房產(chǎn)過戶。月池托唐胄介紹了一個能干的牙人, 略略多給了些銀兩,就開始了看房之路。 時隔四年,唐胄早已不是在呂公祠前相遇時黑瘦的模樣,他兩頰豐滿,面帶紅暈,穿著一身黛藍(lán)色的繭子綢直裰,足蹬一雙厚底鞋。弘治十五年時他就高中了進(jìn)士,得以入翰林院進(jìn)修。想到他在文華殿,偶然碰見朱厚照的表情,月池都忍不住發(fā)笑。 唐胄疑惑地看向她,月池忍笑道:“唐兄,你當(dāng)年在文華殿碰到皇上時,怎么沒叫他一聲楊公子呢?” 唐胄見她又翻舊賬,不由扶額:“皇上當(dāng)時穿著赤袍,身上還有金織蟠龍的紋飾,我又不瞎,只是、只是由于驚嚇過度一時說不出話而已。這也怪不得我啊,誰會想到,當(dāng)今太子會跑到呂公祠前去祈夢呢?!?/br> 月池?fù)u搖頭:“說錯了,皇上當(dāng)時是想去看看有沒有可用之才,結(jié)果一下就遇到了唐兄,真乃緣也,運(yùn)也?!?/br> 唐胄感嘆道:“萬歲對我,真是恩重如山,可惜,我才智魯鈍,恐難報君恩于萬一。” 唐胄如今已從翰林院散館,被授戶部主事一職。這也是朱厚照特意安排的,畢竟內(nèi)宮改革后,二十四監(jiān)的所有預(yù)算和決算都要經(jīng)過戶部勘合。朱厚照自然要在戶部里插上自己的人,一方面唐胄的人品信得過,可以有效遏制中官貪污腐敗,另一方面也避免了一些無聊的蠢蛋成日對他的花費(fèi)指手畫腳。可唐胄苦讀詩書多年,當(dāng)然不想一輩子給皇帝當(dāng)個查賬的先生。他有心做出一番成績來,謀得升遷??纱竺鞒呢斦闆r,簡直是一鍋粥,他如今也只是一個官場菜鳥,一時真如狗咬刺猬,不知何處下口,因而他也為此有些沮喪。 月池拍拍他的肩膀:“集腋成裘,積沙成塔。即便一時立不了大功,從細(xì)處著手也很不錯。畢竟朝廷的情況,唐兄也知曉,能省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也不必太辛苦了,勞逸結(jié)合,反而能事半功倍?!?/br> 唐胄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憂為喜:“所以趁閑暇時分,就來幫賢弟挑挑住所。我去年才置下的院子,不親歷一遭,里面的彎彎繞繞多著呢……” 有唐胄這個熟手帶著,很快月池就在永祥胡同挑好了一處三進(jìn)的院落,接著就雇了一輛馬車,讓貞筠和時春也來看看。貞筠拎著裙擺,在月池的攙扶下,踏著腳凳下來。時春直接就從馬車上蹦下來。倆人四處打量環(huán)境,只見青磚灰瓦、金柱大門,旁邊還有一棵三人合抱的大銀杏樹,此時葉片金黃,飄搖而下,如同翩躚的蝴蝶。兩人一見就喜歡上了三分。月池笑道:“走吧,進(jìn)去再看看?!?/br> 里間就比較尋常了,就是標(biāo)準(zhǔn)四合院的樣子,不過勝在采光明亮,齊整空曠,留給兩位女主人發(fā)揮的空間比較大。貞筠開始掰著手指頭算要養(yǎng)什么花,時春則在計劃哪里可以擺一塊兵器架子。月池于是雇了八個零工來幫她們整理,足足花了快半個月才全部拾掇好??看蛄愎ず诘亩际秦毧嗳思页錾恚戵扪垡娝麄兩砩系难a(bǔ)丁,還額外給了一份賞錢,喜得這些人牙不見眼,甚至有膽子大的毛遂自薦,想留在此地長期工作。貞筠拿不定主意去問月池,月池卻全部回絕了。她打算先定三桌席面把暖房一事支應(yīng)過去,再慢慢招一兩個更可信之人。 到了正式搬家那天,月池依照舊俗,延請了同事與左鄰右舍。謝丕也應(yīng)邀而來,一入院門,就是影壁,其上有玉蘭、牡丹和桂花的浮雕,寓意玉堂富貴。繞過影壁就是正院。謝丕只覺眼前一亮,尋常人家都是擺上石榴盆景,再植上幾株海棠花,再來幾個大缸,以養(yǎng)金魚賞玩。李越家卻在院落四周都移植來了重陽木,葉片火紅,十分鮮艷明麗,雖都是小樹,卻已然看出了日后亭亭如蓋的風(fēng)姿,如今一眼望去,也如紅云環(huán)繞一般。重陽木下則是矮小的植株,謝丕一時也認(rèn)不出是何種。 顧鼎臣見狀笑道:“是薔薇,等它長大之時,可請花匠來做成花墻,屆時紅紅白白,一定耀人心目。春夏有薔薇,秋冬有紅楓,李越真是有巧思?!?/br> 謝丕略一想象,也微微頜首。眾人聚集在正堂,推杯換盞,酒足飯飽后才紛紛告辭。月池關(guān)上院門,正準(zhǔn)備喚人來打掃時,又聽到了敲門聲。她還以為是有人落下了東西,誰知推門一瞧,卻是謝丕。 兩人坐到書房之中,一人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山楂茶。裊裊升起的白霧中,一時相對無言。月池率先打破氣氛,她和煦道:“還未多謝謝兄的大禮。謝兄真是破費(fèi)了?!敝x丕竟送了她一只哥窯的膽瓶,月白色的冰裂紋細(xì)膩晶瑩,觸手如擁美玉。 謝丕道:“區(qū)區(qū)薄禮,為酬謝李賢弟救命之恩?!?/br> 月池略一挑眉:“謝兄這是哪里話。” 謝丕只覺尷尬得腳趾頭都在鞋底摩擦:“你又何必裝傻,不如都爽快些,打開天窗說亮話?!?/br> 月池微微頜首:“那謝兄先請?!?/br> 謝丕一愣,隨即失笑:“那好吧,那我就直說了。以你之見,廣寒殿之事過后,圣上可還會重用于我?” 月池也沒想到,他竟然敞亮到了這個地步。她沉吟片刻,搖了搖頭。 謝丕心下一沉,不過因?yàn)橛H爹已經(jīng)給他打了個底,他還能端得住。他又問道:“李賢弟可有法子助我?” 月池微笑:“辦法自然是有的,只是……” 謝丕聞弦歌而知雅意:“日后李賢弟若有難處,愚兄也必鼎力相助。” 要得就是這句話,關(guān)系社會中人脈就是最大的資源。特別是官場中,多個朋友也就多條生路。月池道:“我可以在圣上面前為謝兄轉(zhuǎn)圜,但是空口無憑,謝兄也得為圣上做出些實(shí)績來,才能讓萬歲看到你的忠心。” 謝丕點(diǎn)頭稱是,他想到自己的本職工作,開口道:“要不我主動請纓去參與《孝宗實(shí)錄》的編纂?” 這是慣常的思路邏輯,譬如內(nèi)閣首輔李東陽也是靠編纂《英宗實(shí)錄》才得以晉升。月池?fù)u搖頭:“時間耗費(fèi)太久了,參與實(shí)錄編纂的大員何其多,你難道要和他們?nèi)幑Σ怀???/br> 謝丕面露為難之色:“可我剛剛進(jìn)入翰林院,并未有實(shí)職……” “可你有才華。這就夠了。”月池道,“萬歲初登大寶,又正值少年,卻大刀闊斧,有心做出一番成就來,難免有些人面服心不服,圣上現(xiàn)下急需的是聲望。” 謝丕恍然大悟:“你是讓我寫些頌圣之物?!?/br> 月池道:“是要通俗、有趣,為老百姓喜聞樂見的頌圣之物。要讓天下的百姓一聽到正德天子的名字,就覺得他不愧為先帝之子,真是個十足的好皇帝。” 謝丕失笑:“愚兄自問沒有這樣的好本事。百姓又不傻,收攬?zhí)煜旅裥模康抡??!?/br> 月池點(diǎn)點(diǎn)頭:“謝兄說得是??傻抡耐菩幸残枰裥摹V挥凶尷习傩障嘈呕实?,他們才有開口的勇氣。他們愿意開口,我們才能知曉問題所在。譬如這次建昌伯之事,受張氏之害的百姓數(shù)不勝數(shù),可我們費(fèi)盡千辛萬苦,卻只找到一個敢來告狀的。何其悲哀啊?!?/br> 謝丕的心在狂跳,果然是皇上的授意,他順勢問下去:“皇上是想借張家敲山震虎?” 月池?fù)u搖頭:“敲山已經(jīng)不管用了,只有當(dāng)面敲一敲,才會有奇效?!?/br> 謝丕心下大定:“我明白了,李賢弟的恩德,愚兄謹(jǐn)記在心?!?/br> 月池笑道:“謝兄何必客氣,你我是同榜,守望相助本是應(yīng)當(dāng)?!?/br> 于是,繼唐伯虎為昆曲事業(yè)做出巨大貢獻(xiàn)之后,謝探花也為評書、相聲不斷發(fā)光發(fā)熱。京城里最流行的評書名叫《法王歷世記》,講得是西方神佛大慶法王感念先帝仁孝,特地下凡投胎到張?zhí)蟾怪校凳罏槭ッ魈熳?,懲治惡人,救苦救難的故事。最流行的相聲名叫《新包公戲》,當(dāng)代包青天自然是大義滅親的張岐張御史,而里面的丑角雖然全部用代稱,可觀眾都是老北京人,誰會聽不出來。一時之間,茶樓街頭人頭攢動,這兩個本子也被改編為多個版本,逐漸流傳到了大江南北。 在這樣聲勢浩大的輿論動員下,終于有第二個人鼓起勇氣,希望為自己的家人討回一個公道。這狀紙遞上去,在朝廷之中又掀起了軒然大波。許多文臣都認(rèn)為這是一個機(jī)會,是一個把勛貴和宦官都從軍隊中擠壓出去的機(jī)會。這樣的發(fā)展,卻是月池和謝丕都沒有想到的。 第120章 各自回頭看后頭 世上又豈有第二個才貌雙絕的李鳳姐呢? 至于朱厚照, 雖在李東陽的提醒下,他將三法司提溜過來好生敲打一番。幾位堂官面上唯唯諾諾,心底怎么想?yún)s無人知曉。朱厚照眼見這群人如泥塑木雕的樣子也覺發(fā)堵, 即刻召來了王岳和石義文, 讓他們調(diào)動?xùn)|廠和錦衣衛(wèi)去密切關(guān)注情況,一旦文官有逾矩之舉, 即刻來報。此外,他又知會內(nèi)閣,“欣然采納”了他們提出的暫緩下放庶吉士的諫言。如此一來,至少明里暗里都將文官插手京營的途徑都插上了樁子。 接下來,他就被迫專注到選秀上。這些是明面上是太皇太后和太后主持, 可皇帝再怎么樣也要暗地里看上一兩眼。這一看,朱厚照的心就涼了半截, 他對著太皇太后就脫口而出:“這就是全國各地選來的佳麗?朕看他們連……”他硬生生把后半句“連李越這個男人都不如”咽了下去。 太皇太后何等人,一眼就看出皇帝只怕另有在意之人,她再三催問:“是誰,給祖母說說怕什么,若真是德才兼?zhèn)涞模眠@次也能給她一個名分?!?/br> 朱厚照一時張口結(jié)舌,他連連想糊弄過去, 誰知太皇太后越發(fā)好奇,甚至要召他身邊的太監(jiān)來詢問。朱厚照急得額頭冒汗, 忽而靈機(jī)一動:“祖母,真沒有,朕說得是一幅畫。” 太皇太后道:“那畫兒也是照人畫的啊?!?/br> 朱厚照無語:“是照人, 只不過, 芳魂已逝了?!闭f著, 他就命人取出了那幅由唐伯虎匿名創(chuàng)作的李鳳姐投河圖,言說:“《萱草記》已成為名戲,李鳳姐之美名,也四海流傳。朕一時好奇,就命底下人去找找有無李鳳姐的畫像,誰知就得到了這幅?!?/br> 太皇太后老眼昏花,命人將畫卷拿近些,仔細(xì)觀摩了半晌方嘆道:“真是絕妙好畫。宮中畫師,竟無一人有此絕技。這是何人所繪?” 朱厚照難掩低沉地?fù)u搖頭:“還沒查出來?!币詵|廠之能,這么些年過去了,竟然半點(diǎn)端倪都沒探到,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不過從另一方面,也說明了那人心思之縝密,做事滴水不漏。不過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都算無遺策,狐貍尾巴總有露出來的一天。他可以慢慢等。 他正思忖間,就聽太皇太后道:“哎呀,可惜佳人再難得,世上又豈有第二個才貌雙絕的李鳳姐呢?咱們還是只求容貌中上,品行端正,也就是了?!?/br> 朱厚照點(diǎn)點(diǎn)頭,再次叮囑道:“國丈家也要淳樸為上?!?/br> 太皇太后點(diǎn)點(diǎn)頭:“祖母記著呢,還特特派人去查了,這些都是選出來品行上佳的,你先瞧瞧。對了,其中有一個,還與李越有親呢。” 朱厚照一怔,他問道:“可李越不是獨(dú)子嗎,哪來的姐妹?” 太皇太后道:“是李越之妻的表姐夏氏,今年十八歲,雖說比你大三歲,可民間說得好,女大三,抱金磚?!?/br> 朱厚照掌不住笑出聲來,太皇太后繼續(xù)道:“夏氏容貌秀麗,最難得是端莊穩(wěn)重,心地善良,從不掐尖冒頭,反而時時援手他人。她的父親名叫夏儒,為人寬厚,還是個孝子。夏儒之父久病三年,他一直親身侍奉左右,為人的確不錯。夏氏還有一個哥哥,讀書還算用功,已經(jīng)有了秀才功名?!?/br> 朱厚照一面聽,一面飛快地翻閱名冊:“這樣說來,夏家倒是不錯?!?/br> 太皇太后道:“至少就家風(fēng)而言,夏家最堪為國戚。” 朱厚照挑挑眉:“祖母的眼力,朕一向信得過,那就再試試夏氏本人,如她尚可,就定下了。” 太皇太后笑道:“好好好,都依你,你說怎么試,咱們就怎么試?!?/br> 夏婉儀對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yùn)渾然不知,她還處于哀愁之中。數(shù)年前蘇州一別,她歸家后就將自己關(guān)在房中深居簡出,日日只靠女紅和彈箏消遣日子。她本就接近婚嫁之齡,之前父母送她去蘇州小住也是希望姨父方御史為她介紹一個青年才俊。誰知出了貞筠之事,夏儒和夫人都知方家是指望不上了,他們便自己為女兒相看。 可俗話說得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蘇州與應(yīng)天相距不遠(yuǎn),早有長舌婦添油加醋地把貞筠之事傳了過來,婉儀的名聲也受了影響,之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現(xiàn)如今卻是書香門第都避之不及,只有年歲頗大的鰥夫和商戶來上門。 夏夫人一面罵這些人有眼無珠,一面又信誓旦旦要幫女兒找一個乘龍快婿。婉儀卻已然心灰意冷,她看到這些鄙薄之人,就越發(fā)思念那個不同流俗的少年。這世上,只有李越是真正把女人當(dāng)人的人。既然使君有婦,那她寧愿剃了頭發(fā)做姑子,孤獨(dú)終老,也不愿如姨母那般,一生委曲求全,晚年還郁郁難舒。 夏家當(dāng)然不會同意,特別是到了后來,隨著李越成為皇帝的寵臣,貞筠的名聲也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大的轉(zhuǎn)彎。上門來求娶婉儀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夏夫人一面苦口婆心地勸說婉儀,一面四處托人介紹合適的女婿,誰知女兒沒勸回來,女婿也沒相中,從天就降下了一道圣旨,說是全國選秀。 這下一切打算都落了空。婉儀只得收拾行裝,來了京城,被安排住進(jìn)了壽昌宮。婉儀根本無意入這深宮,所以一早決心藏拙,課上都做得平平而已,卻因?yàn)樗屠钤狡吖瞻死@的親戚關(guān)系,負(fù)責(zé)選秀的官員和宮人根本不敢把她黜落,反而想向上報得都是好話。她糊里糊涂就進(jìn)入了選秀的決賽。 婉儀一時心急如焚,有心想捅個大簍子,可又擔(dān)心宮內(nèi)失儀,連累家人。她左思右想之下,決定扶起其他候選秀女,把她自己掩蓋下去。可這落在太皇太后派去的嬤嬤眼中,就是她品德高潔的表現(xiàn)。太皇太后因而對她更加滿意,所以才有了在朱厚照面前那一遭。 就在婉儀思考,接下來又當(dāng)如何是好時,忽有中官召她們?nèi)m后苑游玩。婉儀心知這又八成又是一次考驗(yàn)。她在宮人服侍下穿上淡藍(lán)色的宮裝,挽了一個單螺髻,略插上兩只簪子,薄施脂粉就隨眾人一道去了花園。 月池趕到時,正瞧見這一群佳麗窈窕的背影。她一時目瞪口呆,還以為是傳旨黃門受人指使,要暗害于她。這些都是未來的宮眷,按照規(guī)矩,她一個外臣,這輩子都不會有機(jī)會和她們打交道。她轉(zhuǎn)身就要走,一群太監(jiān)齊齊圍住她,雙方正僵持時,幸好朱厚照等得不耐煩了,派谷大用下來看看,這才替月池解了圍。 月池直入欽安殿的二樓,朱厚照正靠在穿花龍紋白玉欄桿上,透過蒼翠的松葉,遠(yuǎn)望下面的情形。一見月池來了,他笑著招招手道:“不必多禮,快過來幫朕瞧瞧,這些婦人中,誰堪為國母?!?/br> 他居然真是這么想得,月池險些被此地的裊裊香煙嗆死,她清了清嗓子道:“萬歲,這太過離經(jīng)叛道了。臣只是一個外臣,您該叫諸如李閣老、成國公等德高望重之人來幫您參謀才是?!?/br> 朱厚照撇撇嘴:“怎么就離經(jīng)叛道了,義子看看義母,也是人之常情嘛?!?/br> 月池:“……”她正要開口之際,只聽朱厚照又道:“不對,輩分差了,若是朕真選了夏氏,那咱們就是連襟了?!?/br> “夏氏?”月池一驚,她立刻就想起來,“夏小姐?” 這下輪到朱厚照訝異了:“怎么,你連方氏的表姐都知道?” 月池道:“豈止是知道,我們甚至還有一面之緣。” 竟然還有這樣天賜的緣分,與公與私,夏小姐為后都再合適不過。于公來講,夏小姐外柔內(nèi)剛,品行端正,足以母儀天下,夏家又是良善之家,即便驟然富貴,也不至于肆意妄為。于私,有一個皇后表姐做后盾,此后她就能借皇后的手,壓制太監(jiān)和外戚。真可謂是一舉兩得。 她剛剛欣喜片刻,又想到了朱厚照,心又冷了下來。夏小姐是個好姑娘,若她做了皇后,嫁給眼前這個人,豈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再說了,一入宮門深似海,還是不要平白害了姑娘一生了。 于是,在朱厚照問她是怎么見到時,月池忽悠了過去:“就是我救拙荊時,夏小姐正和岳母抱頭痛哭,一不小心見了一次?!?/br> 朱厚照翻了個白眼:“朕見你眼前發(fā)亮,還以為夏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原來只是哭哭啼啼而已?!?/br> 月池嘆道:“此間婦人孤立無助,驟逢大變,除了哭,還能做什么呢?” 朱厚照道:“此言差矣。你還是個讀書人呢,那么多巾幗英雄,女中豪杰的事,都沒聽過嗎?就是尋常婦人,也要嚴(yán)整治家,如遇大事,更要能支撐門戶。若遇到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就驚慌失措,這種只會添亂的婦人,要之何用?!?/br> 月池躬身領(lǐng)訓(xùn),心知夏小姐估計是逃過一劫了。誰知,她剛剛放下心來,就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尖叫聲。她急急上前一瞧,朱厚照居然在宮后苑里放了兩只小豹子! 第121章 一朝選在君王側(cè) 老祖母一錘定音,皇后之位就此定下。 這簡直是瘋了!說是小豹子, 實(shí)際也快有半人高,油光水滑的皮毛在太陽下蒙上一層金光。它們打了個哈切,露出雪白尖利的牙齒, 邁著輕盈的步子向前走去, 剛剛走了幾步,就被女孩們極度驚恐的尖叫嚇了一跳。這些佳麗最大的也不過十八歲, 最小的只有十三歲,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在畫冊上見過虎豹的圖象。此刻,她們直面這等猛獸,早已唬得魂不附體。膽子小的兩股戰(zhàn)戰(zhàn), 跌坐在地上,張大嘴巴, 淚水嘩嘩而下,卻不敢發(fā)出半點(diǎn)聲音。膽子稍大的也是大腦一片空白,一些呆呆立在原地,渾身發(fā)麻。而有幾個女子在倒退幾步后,終于回過神來,轉(zhuǎn)身就想跑。 月池不由暴喝一聲:“站??!千萬別動,一動它就會撲上來!” 正滿心惶然的婉儀愕然抬頭, 隔著深深淺淺的翠色,隔著冉冉纏纏的流年, 她們終于又再見了。這一面,恰似張君瑞初見崔鶯鶯所發(fā)出的那聲喟嘆:“呀!正撞著五百年前風(fēng)流業(yè)冤?!?/br> 月池轉(zhuǎn)身就要奔下去,朱厚照一把拉住她:“你這是作甚, 這是點(diǎn)點(diǎn)和豆豆, 你又不是沒見過……” 月池回頭, 她的雙眼中仿佛有火焰在跳動:“那也是能殺人的猛獸!” 她使勁甩開朱厚照,如離弦利箭一般沖了出去。一下樓,月池并沒有貿(mào)貿(mào)然直接上前,朱厚照八成只是突然奇想要試試未來國母的膽量,而不是想真的殺人,馴獸師一定就在附近。她斥道:“孫旗呢,還不快滾出來!” 御用馴獸師孫旗帶著他的兩個徒弟忙不迭地走出來。他們也是滿頭大汗。昨日皇上召他們問豹子訓(xùn)得如何了,他們以為皇上是要看斗獸,當(dāng)然是拍著胸脯打包票說:“訓(xùn)得十分妥當(dāng),是既矯健又溫順,已然萬無一失?!闭l想,今兒居然來了諭旨,讓他們把最溫順的兩只牽到宮后苑來。他們以為皇上是一時興起想換個地方看表演,也不以為意。他們?nèi)f萬沒想到,豹子牽來不是為斗獸,而是斗這群嬌滴滴的姑娘啊。萬一出了什么差錯,那豹房里所有的馴獸師都吃不了兜著走。正在他們心急如焚時,終于有一個能做主的出來下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