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迷局 ysн.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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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瑤將陳令姿的驚訝看在眼里,卻沒有多說,低頭檢查了一番她手受傷的地方,又見她面色紅暈不太正常,手貼上她的額頭,上面?zhèn)鱽韌untang的溫度,皺眉問道:“你發(fā)燒了?” 陳令姿尚未開口作答,旁邊的宋端焦急道:“你生病了,怎么不早說?難怪今天怪怪的?!?/br> 陳令姿不想讓他們太過擔心,虛虛一笑道:“沒什么大礙,休息下便好了。” “你手臂的傷口需要處理,額頭摸起來這么燙,起碼得掛個吊瓶?!笔娆幧裆珖烂C,截斷她拒絕的話語,起身道:“我?guī)闳メt(yī)院。” “我也去。”宋端附和道,她病成這樣全然是他造成的,不跟在一旁照顧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舒瑤沒做聲,看了陳令姿一眼,像在詢問她的意見。 陳令姿拒絕了宋端的好意,強撐精神道:“你快回學(xué)校吧,不然我就跟宋叔告狀,說你不僅逃課,還把我從家里拉出來。” “你……”好心被當做驢肝肺,宋端氣的剛欲出聲,陳令姿又變了語氣,輕聲道:“你放心,我沒事的,舒醫(yī)生會照顧我?!?/br> 見她堅持,宋端不好再說什么,向舒瑤深鞠一躬道:“麻煩您了,治療一切開銷我會承擔的。” 舒瑤見他這番認真的樣子,不由笑道:“不用cao心這些,回去吧,令姿交給我?!?/br> 舒瑤將陳令姿抱上去醫(yī)院的車,宋端站在車窗外看了許久,等車拐過路口消失不見才朝學(xué)校走去。 陳令姿全身酸軟無力地靠在后座座椅上,為了不讓宋端過于內(nèi)疚,她方才一直忍著身體的異樣,表現(xiàn)得如正常人一般。等他離開,緊繃的精神陡然松懈,難捱的痛感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她將發(fā)燙的臉貼在冰涼的窗戶上,以此才能緩解快把她腦子燒干的灼熱。 舒瑤朝后視鏡看了一眼,將她的難受盡收眼底,溫聲安慰道:“忍一忍,馬上到醫(yī)院了?!?/br> “嗯?!标惲钭撕韲蹈蓾谜f不出話,像堵了一團棉花,連咽口水都費勁,只能用氣音作答。 舒瑤用力踩下油門,一路風(fēng)馳電掣,終于用最短的時間把她送到醫(yī)院。 此時陳令姿已經(jīng)燒的沒什么意識,等醫(yī)生處理完手臂上的燙傷,吊了兩瓶藥才慢慢清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入目所及一片白,頭不復(fù)之前的疼和熱,只是四肢依舊沒什么力氣。她被換了身衣服,躺在一個單間病房內(nèi)。 “感覺怎么樣,還難受嗎?”舒瑤坐在椅子上,見她醒了手摸上她的額頭,俯身關(guān)切道。 “挺好的,謝謝你,舒醫(yī)生?!标惲钭四樕椎南褚粡埣垼褋砗蟮谝患逻€不忘感謝她。 “沒事就好,我剛剛?cè)ベI了粥,你晚上沒吃什么吧,起來吃點暖暖胃?!笔娆幇阉龔拇采戏銎饋恚仲N心地在她身后放了軟枕,讓她能靠的更舒服點。這才從桌上端起一晚熱騰騰的粥,舀了一勺將熱氣吹散,等涼后送到她嘴邊。 陳令姿小口小口地吃著,兩頰有還未褪去的嬰兒肥,她在人前總是表現(xiàn)的過于成熟懂事,以至于常常會忽略她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正是這樣,才讓舒瑤更為疼惜。 碗內(nèi)的粥很快見底,舒瑤將東西收拾后放到一邊,便聽見床上的她低聲道:“舒醫(yī)生,我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你不用守在這里?!?/br> 陳令姿怕因為她而耽誤了舒瑤的正事,話音也沾了些歉意。 “我沒什么事要忙,別擔心。”舒瑤語氣輕柔,給她遞了杯溫水。 陳令姿喝了兩口,雙手握住杯身,遲疑道:“今天不是你meimei的……” 即便一開始沒認出來,但看到舒瑤后,聯(lián)系到桌上的照片和她先前同自己提過的那些事,她和舒妍的關(guān)系自然無比清晰。 “我和她相處的機會日后多的是,不急于一時。等你休息好了,我送你回家。” 陳令姿回到宋家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事了,狹窄幽長的巷子僅容路人通行,舒瑤只好把車停到街口,降下車窗關(guān)切道:“你真的可以嗎?還是我送你進去吧。” 陳令姿搖頭婉拒道:“已經(jīng)麻煩一晚上了,舒醫(yī)生快回家休息吧?!?/br> 舒瑤看了眼腕表,就快到上班時間,自己還得先回家洗漱一番換個衣服,于是妥協(xié)道:“那你路上小心。”在她踩下油門前,思量許久,還是忍不住語重心長地規(guī)勸,“令姿,不管多難都不要放棄讀書學(xué)習(xí)的機會。它不僅能擴寬你的視野,豐富你的內(nèi)心,更是你改變命運的唯一手段。你有這么優(yōu)秀的天賦,不應(yīng)該白白浪費。” 陳令姿抬眼對上舒瑤溫柔的凝視,那雙眼睛沉淀了洞悉一切的包容和理解,她沒有問她昨晚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也沒有問她怎么沒上學(xué),更沒有問她的身世和處境。但陳令姿知道,沒有人比她更懂自己眼下面臨的困境。 “我知道,我會的。謝謝你,舒醫(yī)生?!标惲钭艘Ьo下唇忍住淚意,緩緩露出一個爛漫的笑。 目送舒瑤的車遠去,陳令姿仍沉浸在方才的對話中,不料身后竟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你嗎,令姿?” 陳令姿詫異地回頭,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李歆瑜。 李歆瑜見真是她,撲上前一把抱住陳令姿,久久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噴涌而出,聲音嘶啞地哭道:“令姿,我沒有父親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br> 陳令姿驚訝地回抱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輕柔地拍著她的后背,替她舒緩情緒,小心翼翼地問道:“發(fā)生什么了?” 李歆瑜哭的極為傷心,全身顫抖,音調(diào)像破陋的手風(fēng)琴,發(fā)出極難聽的聲響:“他勞累過度,在工地墜樓,包工頭不肯賠錢,說是我父親自己不小心,跟他沒關(guān)系。我們家交不起醫(yī)藥費,父親纏綿病榻幾個月,還是去世了?!?/br> 李歆瑜沒說的是,父親去世主要問題在她,都是那條手鏈惹的禍。深深的愧疚宛如把她架在油鍋上炙烤,她甚至都不敢在母親面前哭,生怕又引來一頓辱罵。如今見了陳令姿,才敢將積壓的情緒宣泄出來。 還記得那天被人帶到醫(yī)院時,父親已經(jīng)被送進手術(shù)室,母親正在門外等著,見到她來恨的眼珠子快從眼眶中跳出,長長的指甲用力地戳著她的額頭,留下一道道血?。骸岸脊帜氵@個賠錢貨!掃把星!要不是你要那條手鏈,老李至于這么辛苦工作,累到在工地墜樓嗎?當初要不是老李把你救回來,你早餓死在外面了!真是個晦氣的白眼狼!恩將仇報??!我們家是做了什么孽攤上你這么個東西!” 李母肆意的指責謾罵,將怒氣全都發(fā)泄在李歆瑜身上,絲毫不提自己把李父的工資和私房錢全都收繳,才逼得他不得不打多份工。 李歆瑜不敢作聲,任由淚水流淌,等李母罵完才怯怯問道:“父親進去多久了,傷的嚴重嗎?” 李母見到她就來氣,一巴掌狠狠煽在她臉上,留下鮮紅的掌?。骸拔以趺粗?,我是醫(yī)生嗎?我告訴你,要是老李有什么叁長兩短,你就滾出我們家!我可供不起你這尊大佛!” 李歆瑜被打的臉歪向一邊,腦子嗡嗡作響,足以看出李母用的勁有多大,當真是恨毒了她。 陳令姿想說些什么,但無論什么話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她只能抱緊在她懷里痛哭的李歆瑜,給她一點支撐下去的力量。 發(fā)泄完的李歆瑜情緒顯而易見地好轉(zhuǎn),她用手擦了擦眼淚,悶聲道:“謝謝你愿意陪著我?!?/br> 陳令姿擔憂地看向她,問道:“你接下打算怎么辦?” 她神色躊躇,好幾次欲言又止,終下定決心開口道:“令姿,你方便收留我嗎?母親現(xiàn)在不準我回家,我沒地方去了……” 陳令姿也很為難,畢竟宋家經(jīng)濟拮據(jù),負擔她已是勉強,她沒法替他們決定,是否能再承受一個李歆瑜。 她措辭許久,正打算開口,宋延清卻在此時回來,手中拿著不少信件,剛好看見站在街口的她,問道:“令姿,你怎么站在這?” 陳令姿喊了聲宋叔,也奇怪道:“您不是在照顧老夫人嗎?” “她的身體已恢復(fù)得差不多,留你宋嬸一個人看顧便可。我近期收到了很多優(yōu)質(zhì)稿件,得趕緊回來編輯,爭取盡早將它們刊登出來,你快來幫我整理?!彼窝忧宄D瓴懖惑@的臉上溢滿喜色,能看出這批稿子令他極其滿意,一刻都不愿耽擱。 “好?!?/br> 得到她的應(yīng)答,宋延清急匆匆走回報館,陳令姿轉(zhuǎn)頭看向李歆瑜,剛開口說了個“我……”,就被打斷。 “沒事,你先去忙吧。我可以暫時住在鄰居家,等母親氣消了應(yīng)該就能回去了?!崩铎цた闯鏊臑殡y,勉強笑道。 陳令姿很歉疚沒法在李歆需最困難的時候提供幫助,只能低聲道:“對不起?!?/br> 李歆瑜推了推她,示意她趕緊去忙自己的事,等她走遠才大聲喊道:“令姿,我以后可以經(jīng)常來找你嗎?” 見她點頭,李歆瑜笑著朝她揮揮手,看著她進了報館才轉(zhuǎn)身離開。 其實一開始碰到陳令姿,李歆瑜的確喜出望外,她被李母趕出家門,走投無路之際竟然遇上她,周家財大氣粗,令姿又是她的好姐妹,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流落街頭,所以她才會提這個請求。但冷靜下來后,她樸素的扮相,回的地方,加上剛才那個明顯不是周家的人,一連串疑竇浮上她心頭,本打算好好問問,然而現(xiàn)在明顯不是時候,只能等之后來找她再問清楚了。 周家頂頂尊貴的小姐,怎么會淪落到這般境地? 由于宋延清的興奮和迫不及待,陳令姿陪著他加班加點,耗費整整半個月才把這期雜志做出來??粗褲M整間屋子的書刊,陳令姿猶豫道:“宋叔,印這么多真的沒問題嗎?” “這期文章質(zhì)量相當好,我有預(yù)感,不僅屋里這些能賣完,到時沒準還要加印。”宋延清背著手走來走去,又灌了壺冷茶,才將心里滿溢的怡悅壓下去,“明天你上街宣傳宣傳,多到大學(xué)門口走走。” “好的。”既然宋叔如此胸有成竹,陳令姿當然會竭盡全力幫忙。 本以為這期《新語》做的再成功,賣完報館里堆積的那一摞摞起碼也得一兩周,沒想到不過四天所有積壓的書刊便銷售一空,連帶著前幾期的也有不少人問訊。 宋延清當機立斷又去多印刷了幾批,整個宋家沉浸在一片喜氣中,甚至因為賺得頗多,宋叔給陳令姿發(fā)了不少工錢,她再叁推脫還是迫不得已收下。 感受著手里沉甸甸的份量,陳令姿腦海里驀然想到之前舒瑤的那番話,她沉吟片刻決定把錢分成兩撥,一撥買書自學(xué),一撥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不管落入何種情境,她也不該自己放棄自己。 就在她打算抽空去一趟書店時,李歆瑜找上門來,站在門邊捏著衣角問道:“令姿,你忙嗎?” 宋延清見有人找她,大手一揮道:“最近辛苦了,今天報館沒什么事,你去吧?!?/br> 陳令姿以為李家又出了什么事,慌忙跑出來,見她神色尚算安然,才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好。” 既然今天有空,擇日不如撞日,陳令姿帶著李歆瑜往書店走,剛好有事路上也可以說。 沒想到在經(jīng)過一個小攤販時,李歆瑜望著攤上的小食發(fā)愣,陳令姿喊了好幾聲才回神??吹剿黠@消瘦的臉頰,陳令姿拉著她坐到攤位上,向攤主買了一份豆腐腦和煎餅。李歆瑜感激地瞥了她一眼,隨即狼吞虎咽。 即便鄰居禮貌性地收留她,李歆瑜寄人籬下的日子過得也不太好,就沒有一頓吃飽過。 陳令姿握著腰間的錢袋,沒多少猶豫,留下買書的那一部分,剩下的錢全放在桌上推給李歆瑜。 “你……干什么?”李歆瑜停下筷子,不知她是何意。 “這些錢你拿著用?!?/br> 李歆瑜震驚得忘記說辭,她能感受到陳令姿生活的困苦,即便如此還愿意無償分給她,心中的感動不言而喻,因此堅定拒絕道:“我不要?!?/br> 陳令姿把錢塞進她手里,又牢牢握住她的手不許她推拒,輕聲道:“我在宋家用不上它,你比我更需要這筆錢?!?/br> 一股澀意涌上李歆瑜的心頭,她能感受到對方真摯之意,一時間為之前對她的憤恨感到無地自容。令姿明明是這個世界上除了父親外對她最好的人,她怎么會有那樣的骯臟念頭,她不可能欺騙她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到湯碗中,濺起一圈漣漪,不僅僅是現(xiàn)下的感恩,還有對她的愧疚和悔恨。 李歆瑜反握住她的手,問出了一直以來的困惑:“令姿,你不是周家小姐嗎,怎么……” “喲,真是巧,我難得出門一趟,這是碰見了哪位貴人?”一道嫵媚入骨的聲音赫然響起,陳令姿和李歆瑜同時望向聲源處,竟見到了陳令姿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一個人。 與此同時,宋家報館被一群警察打扮的人團團圍住,一位戴著警帽,身穿制服,手帶白手套的人破開包圍,緩緩踏進報館,漫不經(jīng)心地掃視一圈,懶懶問道:“誰是宋延清?” 宋延清驚疑不定地看著這群人,下意識將宋嫂護在身后,沉聲道:“是我。” 那人隨意打量了他一眼,點點頭,又問道:“你就是《新語》的主編?” 宋延清心中漏了一拍,但還是承認道:“正是?!?/br> 那位領(lǐng)頭人手輕輕一揮,笑道:“那就沒錯了,帶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