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蓋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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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衛(wèi)府,何天即直奔他本來再也不打算踏足的宮城。 一路上——自榮宅至衛(wèi)府,又自衛(wèi)府至宮城,這架普通的軺車,極其奪人眼球。 乘客武冠、五品朝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武冠和朝服上,濺滿了鮮血! 簡直就是一個官五品的血人立于軺車之上! 軺車是有座位的,但這個“血人”一直扶軾站立,好像生怕行人看不見他這一身血跡似的? 事實上,不是“好像”——這正正是“血人”要的“效果”。 軺車駛近司馬門,守門的衛(wèi)士遠遠便發(fā)覺來者有異,大為緊張,一片唿哨,提前將軺車截了下來;待搞清楚這個“血人”居然是何侯、何常侍,無不瞠目結(jié)舌! 何天在司馬內(nèi)門外跳下車來,從懷中掏出一份已被鮮血沾染的奏疏,高高舉起,大步前行。 他這個形狀,將整座宮城都轟動起來了! 奏疏沒有裝進信封,這叫“露表以聞”。 奏疏中,何天主要說了兩件事情: 其一,榮晦為“修舊怨”,乃勾連“巨憝”,先誣告,再誑騙,終于矯詔,“手害功臣,賊殺忠良”;事后,還繼續(xù)往逝者身上潑臟水,這一切,他都親口自承于臣。 書記以來,喪心病狂至于此極者,未之聞也,真是罪不容誅! “律,受教殺人,尚不得免死,況乎手害功臣,賊殺忠良?理所不赦也!今元惡雖誅,殺賊猶存!” “臣懼有司未詳事實,或有縱漏,不加精盡,使衛(wèi)公父子仇怨不滅,冤魂永恨,訴于穹蒼!而酷痛之臣,悲于明世!” 這一段,有趣的地方在于: 何天“露表以聞”之時,榮晦的腦袋,已經(jīng)被他砍下來了,這個事實是瞞不住的,而何天也根本沒打算瞞。 事實上,何天進宮之時,“何云鶴手刃榮月季”的消息,已經(jīng)在洛陽城內(nèi)傳開了,宮城里頭,也很可能已經(jīng)得到了相關(guān)消息。 但是,何天的奏疏,依舊充楞裝傻:“殺賊猶存”。也即是說,榮晦還未得到應(yīng)有的懲處。 何天依舊要求有司“詳事實”“加精盡”,不使“有縱漏”,一句話,要求朝廷出面,嚴(yán)懲“殺賊”也即榮晦。 還有,他雖然沒有直接點楚王的名號,但所謂“巨憝”“元惡”,誰都看得出來,指的就是楚王,也就是說,何天接受了衛(wèi)瓘為楚王所害這一“官方說法”。 其二,“衛(wèi)公功在社稷,冤酷通天,然名謚未顯,無異凡人,臣每怪一朝蔑然無言!《春秋》之失,其咎安在?悲憤感慨,故以示意!” 這是替衛(wèi)瓘要求身后榮名、恤典,同時,把“一朝”的大臣都帶上了。 補充兩句,啥叫“露表以聞”? 臣子上書,一般都會封裝,其中內(nèi)容,原則上只有君主和掌管機要的官員知曉——當(dāng)然,所有上書都要存檔,事后,有心人想查閱,也查得到的,不過,流傳范圍畢竟有限。 “露表”,就是上書而不封裝,凡過手之人,都看得到,且可能早于君主和掌管機要的官員。 其中內(nèi)容,不必“有心人想查閱”,便會早早流傳開來。 “露表以聞”,一般來說,都是要往大里鬧事兒的意思。 何天并未要求覲見,投書之后,即掉頭出宮。 去哪? 回家呀! 一進府門,便覺氣氛有異。 不是說家里出了啥事,而是家人們看家主的神情“有異”。 云英、雨娥以下,也包括洛瑰、鹿會在內(nèi),眼里、臉上,都寫滿了“崇拜”二字。 是真正的“崇拜”,不是攝于威權(quán),不為獻媚討好。 好像……我就是那位腳踩七色祥云而來的蓋世英雄? 何天的虛榮心,得到了很大的滿足,可是—— 唉,你們還是不曉得厲害呀! 你們還不曉得,接下來,我會遭遇什么? 不過也怪不得你們——事實上,我自己也不曉得。 我不僅是拿前程、更是拿性命在賭! 賭什么? 賭賈南風(fēng)初掌大權(quán),還沒來得及忘乎所以,還曉得“戒慎恐懼”,還不敢馬上就倒行逆施。 但是,賭輸、賭贏,那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不過,就算是最壞的結(jié)局“族誅”,也應(yīng)該罪不及侍婢、護衛(wèi)吧? 當(dāng)然,這個世道,多少“應(yīng)該”,最后都變成了“不應(yīng)該”? 希望不會連累到你們吧! 現(xiàn)在,除了躺平,暫已無事可做。 很奇怪,想到“族誅”二字,何天的心境,波瀾不驚,十分平靜,好像—— 我已經(jīng)不怕死了似的? 未到生死關(guān)頭,怕不怕死,不敢遽下定論,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對于“死亡”二字,何天開始“脫敏”了。 穿越以來,間接死于己手者,不知凡己—— 楊駿、汝南王、楚王……幾個大案加在一起,足有好幾千罷? 今天,自己又終于親手殺人了! 而且,是“故意殺人”,不是“激情殺人”。 對于生命,別人的,自己的,何天似乎都不是那樣在意了。 在原時空,在二十一世紀(jì),這是不可想象的。 真特么…… 新社會把鬼變成人、舊社會把人變成鬼呀! “那個,家里……”家主弱弱的問,“還有酒嗎?” 云英、雨娥異口同聲,“有!有!” 何天喝酒的方式,一如之前,小口啜,但一口接一口,始終不停。 這一回,云英、雨娥沒有勸誡。 終于,何天再一次酩酊大醉。 醒來之時,夜已深了。 云英一邊服侍他醒酒,一邊匯報: 日入時分,陳才人又來家里了,你還是沉醉不醒,她還是等了半個時辰,最后,還是不得不廢然而返。 還是沒留下什么話。 還是一直在……嘆氣。 “日入”,即酉時,晚五點到七點。 何天淡淡一笑,心說,或者,有點反應(yīng)了? 就不曉得這個“反應(yīng)”的具體內(nèi)容是啥?是“戒慎恐懼”呢?還是……“族誅”? 無所事事的挨到子初(晚十一點),何天將云英、雨娥都趕去睡覺了,說自己剛剛睡醒沒多久,無論如何睡不著,你們陪我硬挨,毫無意義。 待云英、雨娥終于奉命安歇后,何天溜到廚下,繼續(xù)——喝酒。 喝到四更時分,再一次醉過去了。 * 何天做了個夢,不慎跌入一條冰河中,水冷徹骨,他努力掙扎,卻不得要領(lǐng)——咋回事?老子明明會游泳的! 終于,水沒口鼻,何天劇烈的咳嗽起來。 沒幾下,他就咳醒了。 河水依舊覆面,鼻中、口中、嘴中都是水,眼前人物模糊,一時搞不清楚,我是醒了,還是猶在夢中? 一只手——很小、很柔嫩的一只手,伸到他的臉上,很用力、很粗魯?shù)臄]了兩把。 臉上——至少,眼皮上的水被擼掉了。 眼前人物清晰起來。 這應(yīng)該還在我家?何天想,可是,我一定還在夢中。 因為,眼前這個人,是—— 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