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風(fēng)的黑布地封住所有光亮，兩人聽見車輛發(fā)動，油門轟踩，這次是駛向未知的目的地。

    ***

    杜彧沒有刻意去計(jì)算路程時間，他的下頜可能骨折了，疼痛使他難以集中注意力；他粗略判斷，他們在車上總共待了40分鐘，那么大本營與信號站至少相隔30公里。

    眼上的黑布被人揭下，迎接他的不是灼目的陽光，是雙眼恰好能適應(yīng)的低暗光線，這自然不是給囚徒的體貼，而是因?yàn)樗麄冞M(jìn)入了陰冷的沙漠地底下。

    人聲鼎沸的吵鬧，渾濁空氣中充斥著機(jī)油汗水的氣味。

    杜彧的視力還未恢復(fù)，仍處于昏花模糊狀態(tài)，73號像提拉物件似的，揪著衣領(lǐng)把他們推下車去，哄鬧的人群立刻將兩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這他媽是哪里來的大小姐！”

    “老子要干穿你的肚子！”

    狂放亢奮如野獸的嚎叫和粗鄙的話語刺進(jìn)耳朵，杜彧的臉部一時驚痛，是郁臻擠過來，鼻梁撞上他的下頜骨。這痛楚使他瞬間醍醐灌頂，看清了眼前的場面——窄狹的巖石隧道內(nèi)人山人海，他們在人潮中間，如同被一群盲目的魚夾帶擁簇著前行。

    世界上居然還有這么多活人。

    杜彧先是震驚，然后不樂觀地想，郁臻恐怕是很難在這群人當(dāng)中生存下去。

    他們周圍大呼小叫的全是青壯年男性，臂膀遍布紋身，擁有各自的編號，即便是監(jiān)獄里的重刑犯也不會比這群人更窮兇極惡了。

    他倒是沒想象過被群毆致死的死法。

    突然之間，人群安靜下來，他們前方的人群自覺分散讓出一條道路，迎出一名體態(tài)嬌小柔弱的少女。

    起初是個輪廓，緊接著是她纖細(xì)的足踝和層疊的裙擺。她和這里的所有人都不同，因?yàn)樗┝思粔m不染的白裙子，頭發(fā)柔順地垂在雙肩，相貌清秀，笑起來酒窩甜美。

    杜彧察覺身邊的郁臻身軀一震，往他這邊靠了靠。

    ——這是誰？他認(rèn)識？

    杜彧不解，這個女孩看起來遠(yuǎn)不止九歲，不可能是郁臻的meimei。

    73號走到少女身側(cè)，躬身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哇哦?！鄙倥牣惖匮谧斓?，“上等貨色?！?/br>
    誰也不明白她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但被她用估價的眼光看待，杜彧很不適。他面上維持著無動于衷，被發(fā)梢遮擋的眼睛在暗中逡巡著她身邊人的神色，包括73號的；是敬畏，這群其中身材最瘦弱者也有足夠力氣扼斷她喉嚨的男人，都閉了嘴收斂著眼神，全心全意地敬畏于她。

    難道她是什么女皇嗎？杜彧不理解，如果是女人，收集男奴隸，倒說得過去。

    “跟我來吧，先給你們做下身體檢查?！鄙倥D(zhuǎn)過身，穿過男人們?yōu)樗舫龅穆?，腳步宛如踩在春天的草坪上一般輕塊自如。

    他們只得在眾目睽睽下，跟上她的步伐。

    杜彧被人飛快地握住手心，掐了掐。他側(cè)目，是郁臻在給他使眼色。

    他自認(rèn)為和郁臻還沒建立起那種默契，讀不懂對方擠眉弄眼是想告訴他哪些信息。

    他的冷漠給郁臻帶去了沮喪和懊惱，那雙明麗烏潤的眼睛惡狠狠地刀他。

    杜彧小聲道：“你想說什么，可以直接告訴我?！?/br>
    郁臻悄悄問：“你不認(rèn)識她嗎？”

    杜彧：“我應(yīng)該認(rèn)識她？”

    郁臻懊喪不已地直搖頭，如果腮幫子再鼓些，活像只像蔫頭搭腦的倉鼠。

    少女帶領(lǐng)他們穿過長長的巖石地道，來到一處寬闊的石室。昏黃的燈泡懸在頭頂，高低不一的石臺上擺著各類金屬器械儀具，包括紋身工具和氣泵。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杜彧。一群男人蜂擁而上，擒住他的胳膊將他按到一塊平整的石臺上，掀開了他的衣服下擺晾出后腰的皮膚。杜彧左肩的傷口碰到堅(jiān)硬的石頭，痛得倒吸氣，呼吸急促。

    “嗯……給他9吧?！鄙倥f，“9是我的幸運(yùn)數(shù)字。”

    郁臻穩(wěn)不住了，問：“這是干什么??？”

    “你們倆，不是一個想成為我們的一份子，一個想做主人的奴隸嗎？”少女兩手背在身后，表情一派天真，“我決定，賜給他特殊的編號，讓他跟在我身邊；你嘛，就乖乖當(dāng)小奴隸好了。”

    “你搞錯了！不是我！”郁臻近乎咆哮道，“——他！他才要做奴隸！”

    少女不屑地努嘴道：“選擇權(quán)可不在你們手上，這里我說了算，你只需要懂得，服從?！?/br>
    郁臻抓狂了，極力為自己爭取道：“你把他的臉洗干凈看看！他長得很好看的！你們不是要漂亮的奴隸嗎！”

    少女合手擊掌，上來兩個男人箍緊郁臻的手臂，防止他有任何動作。

    “我了解主人的喜好，他比較傾向于你這種……”少女聳了聳肩，“小小的?！?/br>
    “我不??！我比他大！我不??！”郁臻聲音都快叫啞了?！@在杜彧聽來，不免有些可憐。

    杜彧的背脊被灌了墨水的尖細(xì)長針密密地扎著，這種痛比起骨折和中刀不算劇烈，卻綿長頻繁得可怕，他的冷汗打濕額發(fā)，全身戰(zhàn)栗，口中濃腥的血水溢出唇角。

    他昏迷前記得的最后一幕，是郁臻被人拖走時，喊著他的名字撕心裂肺地詛咒他：

    ——你給我記?。《艔?，你要是不下地獄！我變成鬼也不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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