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也笑了笑，你也是，喜歡頭靠著池邊抬頭睡覺，小心泡暈過去哦。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漸漸都回想起兒時的一幕幕，或許戀愛的熱度總有一天會慢慢降低，但是他們的感情是如水流積累至今的。每次想到這里，幸村就總能靜下心來。

    放在水下的手被身邊的人握住，他們就這樣安靜地看著星空，許久都不再說話。

    我喜歡你家的那個回廊。

    幸村小聲說著，回憶起入院前的那個夜晚，冷清古樸，有一股禪意。

    真田知道他在說什么，因為那個星夜自己的坦白，這個人才下定決心住院治療。

    這里的星空很干凈，有點像那一天的夜空。幸村娓娓道來，過去一直說不出口的話也能一點點吐露了，那天我就知道你的心意了，但是自己的事情亂成一團(tuán)，根本無暇他顧，甚至在你一字一句說著被我打敗的日期時，我都只是在逃避你的目光。

    我是一個膽小鬼，對自己的生命沒有自信，對你的感情也沒有信心。

    你之前說過等了一年才告白，現(xiàn)在想想，我是多么遲鈍。幸村低下頭，水面倒映著自己蹙眉的臉，在我生病的半年里，兩個人都同時在煎熬，對不起

    如果你要道歉的話，我也有錯。真田打斷了他的低語，轉(zhuǎn)過頭看著少年的側(cè)臉，要是我早一點告知你我的感情，你就不需要一個人支撐過來了。

    弦一郎

    所以，趕快停止這種互相認(rèn)錯的鬧劇吧，我們之間不需要道歉。

    他攥緊了幸村的手，把自己的力量傳達(dá)給對方，與其說抱歉，我更想聽到謝謝。

    告訴我謝謝你的陪伴。他難得笑得溫和，聲音溫柔得讓人想哭，然后我就會說，不用謝，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你看，就是這么簡單，精市。

    你只需要說出來，對我而言就足夠了。

    真田握著對方的手，那只手在微微顫抖，面前的人也還低著頭，平靜的水面上，順著少年的臉龐滴落了透明的水晶，墜入池中，泛出層層波紋。

    許久，少年才輕聲說出一句。

    謝謝你的陪伴。

    不用謝。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修學(xué)旅行的第二日，幸村發(fā)現(xiàn)柳時不時會觀察自己。以往會有這種情況也不過就是在球場上，現(xiàn)在看來恐怕對方想要獲得自己的更多信息了。他不動聲色地如常行動，并不在意他們的八卦。兩個的關(guān)系估計早就被大家發(fā)現(xiàn)了，他也從來沒有掩蓋過，這些隊友是他從來沒有懷疑過的人，如果唯一讓他擔(dān)心的，大概就是會背后策劃什么讓自己頭疼的計謀。

    他們在上午跟著帶隊老師去參觀了預(yù)約的北海道廳舊本廳舍，這是一套美國風(fēng)格的新巴洛克式建筑，紅磚墻琉璃頂，屬于那個大開拓時期的文化融合讓這個過去擔(dān)任北海道政府樓的建筑充滿了巍峨的美。幸村注意到仁王頗有興致地觀察著這些建筑，不由得有些好奇。

    你很喜歡建筑嗎？

    有點。我家的爸爸是建筑公司的職員，從小就看過這種制圖了。仁王聳聳肩，他喜歡手工也不是什么秘密，以前幸村還夸贊過他的雕塑和設(shè)計，你還記得我國二去參觀過建筑科吧，大概這方面我有點興趣。

    幸村了悟，札幌的建筑都很明顯的歐式和美式居多，昨天我們?nèi)タ戳饲煽肆S，那邊是英式古堡。他和仁王有共通的喜好，因此兩個人一路同行交談，一個關(guān)注建筑設(shè)計，一個關(guān)注美學(xué)色彩，倒是讓跟在他們身后的人有點意外。

    我是知道雅治也就和幸村聊得比較深，不過沒想到他們關(guān)系這么好？丸井有些感嘆道，這家伙平時也總是挺游離的，看著他能有認(rèn)真的東西，反而讓我有點敬佩了。

    今年的藝術(shù)鑒賞會，他的作品獲得了雕塑區(qū)投票第一名。柳提供了數(shù)據(jù)，看著隊員驚訝的眼神，精市告訴我的，你們對網(wǎng)球以外的東西也太不注意了。

    這類政府建筑向來都是統(tǒng)一活動，學(xué)生們聽著講解也慢慢了解了那個時代的文化背景。等到結(jié)束參觀出來，他們才都各自散開繼續(xù)自己的行程。參觀了幾處提前定好的景觀，品嘗了期待的美食，眾人回到旅店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過半。早上就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寄存在旅店，帶隊的平田老師為他們辦好手續(xù)，學(xué)生便前往小樽。

    從札幌坐函館本線，火車穿過札幌市向海邊駛?cè)ァＰ￠资芯驮谑鳛车陌牖±?，這里風(fēng)平浪靜，是不下于札幌的旅行圣地?；疖囈唤?jīng)過錢函站就正式來到了沿海路段，左邊臨山右邊沿海，這一段不僅有學(xué)校，還有佛寺神社，以及半山坡的旅店會館。

    一路上幸村都坐在窗邊望著海，他一直都對海洋情有獨鐘，這里的風(fēng)景是與神奈川完全不同的，不僅與海邊那么近，甚至還有別樣的冷冽，讓這里的海多了一分冰冷的寬廣。開啟的窗縫有清冷的風(fēng)，鼻尖鉆進(jìn)了獨屬于北方的氣息。

    真美。

    他只能睜大眼睛貪婪地注視著，沒有任何畫筆能描繪，即使親眼目睹了恐怕未來也無法回想起現(xiàn)在看到的景色。這是瞬間的，視覺嗅覺聽覺共同創(chuàng)造的美。

    如果說網(wǎng)球讓他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世界，那么藝術(shù)就讓他清楚地認(rèn)識到，他的世界是多么渺小。

    自然是不能描繪的。

    海之藍(lán)?；ㄖ?/br>
    這些都是無論如何努力都不能重現(xiàn)的東西。幸村一直追逐著這些滂沱的生命力，而現(xiàn)在，被它包圍著，他只能沉默地凝視。

    為什么你會鉆研油畫，我終于明白了。

    坐在身邊的人低聲說著，仿佛不想驚擾這個靜謐的美景一般，即使多么上好的顏料，都沒法畫出來這種感動。

    羅丹說過，藝術(shù)即感情。幸村回答他，如果藝術(shù)家一生只有一個目標(biāo)的話，無疑就是把自己的情感融入作品里。

    他摸著自己手里的素描本，能想到這里每一張畫里自己當(dāng)時的情緒，很多時候，我不覺得自己在創(chuàng)作，我只是把自然帶給我的情緒記錄了下來。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真田的眼睛，而有時，我畫人物，也是為了把我的感情表達(dá)出來。

    真田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真想看你的畫，回去之后讓我參觀一下你的創(chuàng)作過程吧。

    他們親密地在桌下交握，安靜地望著窗外。這個北方的海灣像是一個搖籃，讓車上的人都沉溺于美夢之中。

    到達(dá)小樽站的時間很快，這是一個有悠久歷史的港口城市，出了站下車就看到了不少有著百年傳統(tǒng)韻味的建筑，這里的當(dāng)?shù)厝酥恍枰胄r就能到札幌，因此下午的此時，車站有不少通勤通學(xué)的人。

    他們的旅店離海很近，不少人都翻出了長袖外套。盡管白天還很熱，陰天或晚上就會降溫，學(xué)生們?nèi)胱×朔块g后都自由行動。抱著有集市就絕對不能錯過的心態(tài)，丸井拉著他們?nèi)ス淞巳羌?，這里的海產(chǎn)品非常新鮮，幾個漂亮英俊的少年一行在美食中穿梭，一路都被推薦了很多食物。

    幸村一直都熱衷于烤魚，此外對海鮮也相當(dāng)喜愛，集市里當(dāng)?shù)厝说暮Ｄ懹兄貏e的甜香，混著味噌的蟹rou也饞得讓人留下口水，腌魚制成的小菜，海藻和其他食材拌出的醬菜他們都沒法抵擋這種誘惑，在最喜歡的一家店內(nèi)坐下開始了海鮮大餐。

    海鮮丼明太子和熱乎乎的白米飯，簡直天國。

    螃蟹好肥，章魚好大！

    再多的感嘆都無用，很快他們只能安靜地享用美食，除了好吃再也說不出別的來。老板娘在門邊看著大口吃飯的少年們，臉上全是滿足。比起這些滿腦子都是各種小麻煩的孩子，大人或許更懂得，在短暫的進(jìn)食時間，有如此美味打消所有現(xiàn)實中的煩惱是多么難得又幸福的事。

    盡管在每一家吃的東西都不多，等到他們買了最后一家水果店的甜瓜果凍后，所有人都是不能再進(jìn)食的狀態(tài)。

    松葉蟹、鱈場蟹、毛蟹、花咲蟹丸井?dāng)?shù)著他們吃過的各種海鮮，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鮮蝦真的好甜，干貝湯好香，啊糟糕我又有點想吃了。

    大家都對丸井的飯量有了新的認(rèn)識，大概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烤魚幸村感嘆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僅僅一頓飯攝入的嘌呤就很過分了，海產(chǎn)品好可怕。

    嚴(yán)格說來，如果每天都在小樽吃到這樣的海鮮，我或許也能放棄烤rou了。仁王繞著小辮子回過頭看著那個不起眼的市場，這里這么小，人真的好多。他們在用餐的時候還有很多人在狹窄的路上經(jīng)過，上班族學(xué)生游客當(dāng)?shù)厝?。這個集市就像一個親切寬容的農(nóng)家太太，只要是喜歡他們的食物都會認(rèn)真地招待。

    沿著街區(qū)散步走到海邊，一路看到了第二天要去參觀的建筑和一些甜品店鋪，丸井還能拉著桑原繼續(xù)戰(zhàn)斗，其他人都在路邊慢慢走著等他們。這里的景色有一種特殊的平靜，沒有高樓大廈，像一個安逸的小鎮(zhèn)一樣舒服。夕陽下漸漸變涼的空氣也帶出入秋的氛圍。

    北海道的秋天好早，現(xiàn)在神奈川還正熱呢。幸村感嘆了一句，拉攏了外套袖子，雖然冷，但是又覺得恰到好處，正是理想的秋天。

    真田還是夏季短袖，沒有像別人那樣加外套。他把手放在幸村頸側(cè)試了溫度，覺得對方?jīng)]什么問題，便收回了手。

    目睹一切的柳開始有些贊同丸井的計劃了。對于這兩個人越來越自然的行動，他簡直好奇心上升到了頂點。

    晚上散步回到旅館的時候，這伙少年終于漸漸消食了。他們在這里住的是大和室，能容納8人的空間剛好方便學(xué)生交換房間，正選們心安理得地像合宿一樣窩在一起。房間里有旅店準(zhǔn)備的水果零食，大家還翻出了在路上買的各種點心，夜宵時間讓這些少年們也不再注意保持健康，伸展著四肢圍成一圈。

    既然幸村也愿意參加我們就不客氣了！

    幸村笑了笑，覺得他們也不會有膽子問自己太難回答的問題。從抽屜翻出的紙牌選出九張，A到8的數(shù)字和一張鬼牌，這是最簡單的聚會游戲。以前他們就在箱根合宿玩過，本著互相了解的目的，他們也沒有什么懲罰，只是互相提問。

    這次是我，切原舉起手，掃視著身邊的前輩們，覺得似乎問什么都不太能逃掉，唔，所有人都說出自己被真田副部長鐵拳制裁的次數(shù)！

    哇赤也真有你的，丸井仿佛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和頭在隱隱作痛，反正沒有你多。

    丸井前輩真狡猾切原不滿道，我正式比賽也就輸了兩次！平時被罵不能算。

    平時被罵已經(jīng)習(xí)慣了啊，可憐的孩子。眾人在心里默默感嘆的時候各自也說出了次數(shù)，柳想了想，似乎從來沒有經(jīng)受過，于是搖了搖頭，我沒有，精市應(yīng)該也沒有

    有哦。

    除了真田，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

    幸村笑瞇瞇地拄著下巴，盤腿抱著一個枕頭，1次。

    什么時候？這么想著，然而看到幸村的表情，大家都覺得要是深究的話會變得很糟糕。

    幸，幸村部長切原有點不敢置信，幸村部長居然被真田副部長打了

    赤也，你這個說法很奇怪啊。

    噗哩。

    看著大家好奇得不得了卻不敢問的表情，幸村終于笑出了聲，應(yīng)該是關(guān)東大會開始前吧，那時候因為各位練習(xí)的動作一團(tuán)糟，我對著弦一郎狠狠地發(fā)火了呢。

    啊，你絕對不是在說真話，至少這一點我們現(xiàn)在是知道的。

    大概是說的太難聽了，弦一郎氣壞了，大喊一聲你這個混蛋！他繼續(xù)笑瞇瞇地解釋著，伸出手好像右臉還有點疼一樣摸了摸，鐵拳是什么滋味，我也知道了呢。

    他挑了眉看著真田，那個人正無所適從地抿著嘴，讓自己的表情格外嚴(yán)肅。

    雖然真相肯定不是幸村說的那樣，但是看著真田的反應(yīng)，大家也都知道至少這一拳是真的。原本打算挖出他們的秘密，卻反而被糊弄過去，丸井有點不甘心。他手氣極好，接下來便抽到了鬼牌。

    哈哈哈，你們?nèi)浚o我說出來自己初戀和告白的年齡！

    文太！不要公開處刑！

    丸井前輩太過分了！

    看到丸井望向幸村的眼神，真田終于明白過來這是專門針對自己的問題。幾個人不情不愿地挨個披露，驚訝于柳生那細(xì)膩的羞澀表情。

    抱歉比呂士，你不說也可以的丸井眨了眨眼湊到他耳邊，反正是想讓真田說。

    就是如此，搭檔。仁王靠著柳生的背，笑瞇瞇地說，你還能再保密一段日子。

    輪到真田的時候所有人都隱含期待看著他。以他的正直脾氣，絕對不會說謊，也不會拒絕披露，就算被認(rèn)為狡猾也沒關(guān)系，他們真的對這兩個人超級好奇！

    四歲。

    哈？

    初戀的年齡，四歲。真田低聲解釋道，不去看身邊那個人的眼睛，告白的日期，十五歲。

    所有人都愣住了。

    十年？

    幸村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好奇心滿足了嗎各位？他挑起一個笑容，下一輪。

    122第七十五章 關(guān)于你的記憶

    對于這兩個人的種種，網(wǎng)球部的大家基本上都不太多去提問。他們原本對于這樣的關(guān)系就沒有介意過，更因為尊敬兩人而全心祝福。因此雖然還是想要見一見真田吃癟的樣子，但是看到幸村明顯想要保護(hù)真田的態(tài)度，他們也都偃旗息鼓。

    從真田的話語里能知道，這兩個人或許從告白成功到現(xiàn)在也不過三個月，或許以真田的性格，之前已經(jīng)自己糾結(jié)了很久也說不定。

    這種溫和的國王游戲一直進(jìn)行到了接近深夜，在真田的催促下，大家終于心滿意足地鋪床準(zhǔn)備睡覺。在大和室里和隊友相處一直是運動社團(tuán)的傳統(tǒng)，這個修學(xué)旅行的最后一晚，能夠如此度過也像是有紀(jì)念意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