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年少 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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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次日,尚儀局女官密告皇帝,隨行內侍中有人窺視宮眷行動。 這個人,指的正是鳳儀宮首領太監(jiān)趙茂稹。 不止如此,待趙茂稹被收押,搜查其廡房時,又搜出一枚雕著竹林撫琴的象牙書簽。 皇后宮里的首領太監(jiān)是四品的職銜,有些財寶也算意料之中,不過前朝宦官為禍,殷鑒不遠,這過分精美的書簽,已然令皇帝感到不滿。 更不必說,皇后的閨名中,恰有一個“筠”字。 第14章 .十四象牙書簽 若沒有趙茂稹窺視皇后在先,這樣的念頭自然太牽強附會。 要知道,不單鳳儀宮,任何一位妃嬪都鮮少有直接與內侍說話的時候。通常,主子的吩咐,是說給身邊可靠的姑姑的,姑姑再指派宮女或是小內侍,首領太監(jiān)則是管教這些小內侍的,要他們時時刻刻記著規(guī)矩,小內侍的年紀稍長些,都不能再留在內宮了。 偏偏這回東窗事發(fā)得這樣湊巧。 皇后因“忽染急癥”,被立刻送回鳳儀宮養(yǎng)病,躬桑禮由賢妃代行。 一同被軟禁的宮人里,只有徐姑姑和寶珠大致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徐姑姑是皇后陪嫁,知曉她的閨名;寶珠則是見過太子寫字,逢“筠”必有缺筆。 背后設計之人用意昭然若揭,一枚書簽卻算不上鐵證,關鍵只在于,皇帝愿意相信什么。 頭一個被提審的便是徐姑姑,而后是柳葉兒,二人皆是一問三不知,倒也沒有受太多刑罰,各杖笞二十后便被放回來了。 寶珠知道,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已經入夜了,她被帶出鳳儀宮時便開始發(fā)抖,等見到審問自己的竟是皇帝時,險些連跪拜大禮都行不好。 皇帝的目光沒有喜怒,烙在她瑟縮的背上:“你叫寶珠?” 寶珠不敢不答,幾乎從嗓子眼里竭力擠出了一聲“是”。 那聲口實在不大好聽,皇帝不禁皺眉:“朕素日聽人說你伶俐得很?!?/br> “是、是主子寬和…奴婢不敢,不敢當…”句子說長些,那顫音兒就越明顯了。 皇帝勃然大怒:“你害怕什么!” 他知道這宮女的來歷,亦知道她素來得皇后偏寵,心中火氣越盛:“你知道什么,便說什么,過了這一時再想開口,未必開得了口?!?/br> 寶珠頓首不止,連說:“奴婢不敢隱瞞——奴婢只是擔心,娘娘染疾回宮調養(yǎng),卻始終不吃不喝,奴婢不知道,一會兒湯藥熬好了,該如何服侍她飲下…” 皇帝聽完這番話,竟然笑起來:“是皇后指使你這樣說的?” “不!”寶珠矢口否認,眼圈一紅便落下淚來,囫圇地分辯著:“不是的,娘娘一句話也沒有說…” 但落在皇帝眼里,只是越發(fā)坐實了他的猜測。這宮女是皇后心腹,年紀又小些,比起徐姑姑和柳葉兒,說出的話顯得更可信許多。 片刻,皇帝說:“你回去吧?!?/br> 小宮女像是如釋重負,手腳虛軟地再度行禮,慢慢卻行出去,仿佛被嚇出竅的三魂七魄拖著一般,步子邁得艱難。 寶珠自己都不意被如此輕巧放過,哪怕她揣測對了,皇帝要的,不過是皇后肯服軟而已。 他未必相信皇后與趙茂稹有私,也未必不知暗中弄鬼的人是誰,卻仍將計就計,借此挫一挫皇后的銳氣。 皇后一言不發(fā)、不吃不喝,或許是無聲地控訴皇帝不顧她的顏面、以及太子的顏面。 但同樣的,皇帝或許也恨她寧肯舍棄自己的顏面、太子的顏面,也不愿向他求一句情。 真是奇怪。分明互相怨懟已久,還要這樣每常耿耿于懷。 寶珠回到鳳儀宮,尚儀局留下來看守的幾名女官已經退到屋外了。正殿的桌子上放著各樣藥材,不僅有溫和進補的,還有兩盒棒瘡膏。 寶珠招招手,讓杏兒過來,將棒瘡膏給徐姑姑和柳葉兒送去,自己清點了藥材種類,往后殿去向皇后回話。 杏兒把藥盒捧在手里,又小聲問寶珠:“要不要給太子殿下報個信兒?” “不必?!被卮鹚膮s是皇后。 賢妃代皇后主持躬桑禮一事百官們已經知道了,至于皇后的病是真是假,卻不是他們所關心的。 寶珠輕輕比了個手勢,讓杏兒先去,自己扶著皇后坐下,循循道:“才送來的藥材里,有兩支參品相不錯,大小也適中,不如讓小廚房拿去熬個雞粥,春日里易倦怠,娘娘是該多進補些?!?/br> 皇后聽罷,點點頭,竟露出笑意來:“你說得很是。既有賞賜,咱們便受用吧?!?/br> 寶珠便讓一個侍立在旁的宮人去吩咐小廚房。自己仍陪伴著皇后,又說:“娘娘偶有微恙,不叫太子殿下知道,固然是不想殿下掛心,可為人子的,又怎能不惦念父母呢?” 皇后略揚下巴:“你瞧外頭那架勢,太子見了如何想?” 寶珠卻不認為太子會如她說的那般沉不住氣,只是做長輩的不愿讓兒女看到自己如今的尷尬處境,也是人之常情。 她一笑,接著說:“娘娘忘了,明日就是內講堂開課的日子?!?/br> 這是賢妃娘娘向皇帝提的議。立國以來,宮中女子既有前朝留下的,又有重新采選的,品德學問參差不齊,規(guī)矩亦混亂,很應當設一內講堂,聚齊妃嬪宮人,擇尚儀局女官講授女四書等,以教導規(guī)矩德行為主,識文斷字為輔。每月初十日始,為期五日。 寶珠以為,這位賢妃娘娘今日的克佐壸儀,倒比前世的驕奢狂妄,更令人側目。 不過能夠借此和善善通個氣兒,總是好的。 皇后最終聽從了她的建議,寫了一張給太子的字箋,只言自己略有小恙,太子不必掛懷,別的一字不提。寶珠將它妥善收好了,又服侍皇后用了些藥粥,方才洗漱安置。 這一日從早上皇后從先蠶壇被送回來,一直折騰到夜深,徐姑姑和柳葉兒兩個暫時都下不了床,寶珠給皇后值夜,也不像平日就睡在外間,而是守在床前,蜷著身子合眼一時,又該起身了。 頭一次開內講堂,何止不敢晚去,衣飾妝容上亦是斟酌又斟酌,再如何小心也不為過。 內講堂同鳳儀宮離得不遠,就設在鳳儀宮以北的一處閑置宮殿,同樣處在中軸線上。 寶珠一行人去得不是最早,但絕對不算晚。她抬起頭,看見門前匾額上寫的是“猗蘭所”三個字, 一時想到《琴cao》中說,猗蘭一曲乃是孔子所作,嗟嘆曰:“夫蘭當為王者香,今乃獨茂,與眾草為伍,譬猶賢者不逢時,與鄙夫為倫也。”險些失笑,幸而無人察覺,連忙端正了神色,同杏兒等依序列隊,低眉斂衽往里走。 皇帝妃嬪中,當然都是資歷淺的需要來聆聽教誨,寶珠暗暗一覷,除了阮才人,全是生面孔;太子姬妾暫且只有善善和柳芽兒兩個,不敢缺席;此外仍以各處宮人占了大半,有舉止安分的,就有交頭接耳的。 一時尚儀局女官露了面,輕嗽一聲,那些竊竊的交談聲也停了,依著長幼尊卑,大家紛紛在各自席前跽坐。 女官代表著賢妃,說話的聲口自然不同。頌贊了皇帝恩德,又談些先代賢婦良女,漸漸引入正題。 鳳儀宮這些人規(guī)矩禮儀上都不含糊,同一個姿勢保持一整日也不在話下。其他宮的,平日里或許就沒這么嚴格了,跽坐了半日,就有些微微晃動的,更不用說那些年輕的嬪御們,多是如今受寵的,一向嬌貴,哪里吃得了這苦,甚或皺眉切齒起來。 阮才人倒沒表現(xiàn)得太不滿,只有些無聊地左右打量著,轉了一圈,發(fā)現(xiàn)了寶珠,見她一副從容自若的模樣,索性將她從上到下地來回端詳。 寶珠自是感覺到了有道目光沖著自己來的,卻佯裝未覺,依舊注視著尚儀女官,只是心里開始琢磨,等講學結束后,如何避開此人將字箋塞給善善。 待到講課畢,已接近中午。寶珠慢吞吞地起身,一來是雙腿確實有些酸麻,二來則是找尋善善的蹤影——不湊巧,善善是主子里頭排位最末的,在前一排最西頭;寶珠是宮人里頭一個,在后一排最東頭。 好在善善也正東張西望,一時瞧了過來,頓時眼睛發(fā)亮,沖寶珠招了招手,二人都隨著眾人往門口走。 出了猗蘭所,善善便走不動了,寶珠順勢上前去攙扶她,將手心里疊成方勝樣式、攥了多時的字箋交到她手里。 善善對她笑一笑,謝她支撐自己一把,隨口問:“皇后娘娘鳳體安康?” 寶珠道:“前兩日冷暖不定,略有些欠安,如今已經好了?!毕雭砩粕埔呀浂嗌俾犝f過那件事了,卻不知她到底清楚幾分內情,她旁邊又還有個小宮人跟著,寶珠更不方便多說什么。 正在這時,善善悄悄捏了一下寶珠扶著她的手臂,寶珠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至少善善不會等閑視之。到了二人分別的路口,向善善蹲禮道別。 善善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默然嘆了口氣:她再不曉世事,也明白親蠶禮這樣的活動,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由妃嬪代行的。何況干娘秦姑姑養(yǎng)好傷后留在她身邊照顧,聽干娘說,鳳儀宮的首領太監(jiān)仿佛犯了事兒,叫擼下去了。 她捏了捏手里的字箋:自己和鳳儀宮,未必一榮俱榮,但定是一損俱損。 唯一可猶疑的,秦奉儀自嘲一笑,不過是她有沒有機會,說求見就能見著太子,盡早把消息帶給他。 第15章 .十五燕窩盞 “殿下說,知道了。” 次日寶珠仍是提早一刻鐘到的猗蘭所,不過,其他宮里的人就有懈怠的了,此時等候在殿中的只有幾個七八歲的小宮人。 寶珠便和善善站在外頭說話。聽了善善這樣說,寶珠點點頭:只這三個字,她便明白,太子心里是有數(shù)的。 善善看了她一眼,小聲問:“咱們往后該如何?” 寶珠恬然一笑:“不如何。跟以前一樣,行事依著規(guī)矩禮節(jié),小心謹慎就是了。” 善善有點不舒服:昨日太子沒往后院走,她是去書房找的人,送上字箋給太子看了,他也是這么個不咸不淡的反應。 她不能追問太子,總能追問寶珠:“雖然瞞著我,自有瞞著我的道理,可是我這般不知就里,很怕哪一日不留神就犯了忌諱?!?/br> “奉儀且寬心?!睂氈橹缓冒矒岬溃骸安⒎谴嫘碾[瞞奉儀,原是子虛烏有、沒甚可說的,連給太子的字箋上,也不過尋常問候罷了,奉儀看了便知?!?/br> 她如何看得到字箋?善善不再說什么。見人來得漸漸多了,二人便分頭往里走。 今日尚儀女官接著講《內訓》,昨兒講了原序,今日便講德行一章。 年輕的嬪御中有二人沒來,女官自然留意到了那兩處空出的席位,什么也沒有說。 等到散課的時候,宮人們都紛紛站起身來,退至兩旁,為妃嬪主子們讓出道來,待她們都走完了,方才依次往外走。 寶珠正與杏兒輕聲說話,就聽見后頭一聲驚呼,隨即有人呵斥道:“你是鬼攆來了還是眼睛瞎了,我還沒跨過去呢,你就想搶先?” 杏兒聞聲才要回頭瞧,被寶珠一把拉到旁邊去:尚儀女官還沒走遠,誰這么又蠢又狂? 仔細一打量,原來是長禧宮的。 賢妃這幾年如一地寬和賢良,偏生這宮人不似乃主風范。 不出寶珠所料,尚儀女官聽見了這一番話,立刻折返回來。 她先問那被斥責的宮人:“你是哪個宮里的?” 那宮人連忙行禮回答道:“回姑姑,奴婢是芷蘭院宮人。因為惦記著給九公主煎藥,無意沖撞了這位jiejie,請姑姑責罰?!?/br> 那女官一哂:“你行動冒失,卻將責任推到公主身上,倒讓我不便罰你了?!?/br> 那宮人小心思被識破,登時臉紅了。 女官抬抬手,示意她起身,又對長禧宮的那名宮人道:“到底主子的事兒要緊,咱們底下人之間如何,都不可耽誤了伺候主子。”見對方無話,又吩咐芷蘭院的宮人:“你且去吧。晚些交了差事,再來尚儀局領罰。” 寶珠遠遠聽著,不覺咋舌:這些有點身份的女官們,拜高踩低是常事,可做得這樣不高明的,也罕見得很。 杏兒似有不服,卻終究沒吭聲,二人一路沉默著走到鳳儀宮門口,她方才長嘆一聲。 寶珠反而被她逗樂了,忍笑道:“就在這兒感慨夠了再進去,到了娘娘跟前,可不興這副表情?!?/br> 杏兒點點頭:“這我還是知道的?!庇痔а弁驅懼傍P儀宮”三字的匾額,道:“jiejie,你說這匾額后面,還藏了多少唉聲嘆氣呢?” 寶珠略感意外,但沒有開口——誰能算清呢?這些感懷傷嘆,或許就如塵埃一般在暗處累積,抑或已被風雨洗刷得了無痕跡。 院子里仍有尚儀局的人守著,杏兒如今看了這樣的服色便覺得礙眼,寶珠倒能視若無睹,去向皇后請了安,陪著閑話了一時,又去瞧徐姑姑和柳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