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用找了，我已經(jīng)撿夠了一天的量，回去吧。

    扁頭機器人晃了晃腦袋，你怎么自己一個人就來了？

    唐缺笑了笑，臉上的灰色臟污都沒能遮住他眼底的光痕。

    睡夠了，剛好沒事，就提前過來了。

    我看到上午那會兒你還有生意呢，是個上城人類？看著好可怕的樣子，我都沒敢接近。扁頭的機械音都在打哆嗦。

    三個機器人跟在唐缺身后，步伐整齊的齊步走著，最后面的高個兒機器人也附和，我也看見了，我好像在哪見過他......在哪來著......

    中間最圓的也開腔，唐老大，感覺你跟他聊了好久啊，你不是不喜歡跟人說那么多話嘛。

    唐缺懶洋洋地笑，你們幾個，平時閑的沒事兒是不是都在八卦呢。

    嘿嘿，這都被你猜到了。

    也就偶爾啦。

    唐老大，今天還唱歌嗎？

    唐缺晃著肩上的小布包嗯了一聲，想聽什么？

    我要聽蹦蹦卟卟那首！

    什么呀，聽那個聽那個，一二三太陽升！

    唐老大你唱什么我們聽什么！

    唐缺想了想，那就唱大西瓜吧。

    一人三機器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在廢棄的垃圾城里踩出了一條路。

    陽光底下。

    帶著些走音的生疏小調(diào)兒緩緩流淌著。

    幼稚卻溫暖。

    大西瓜，圓又圓，切開變成兩大碗。

    你吃一大碗，我吃一大碗。

    剩下小碗當(dāng)小船......

    第9章 下城區(qū)。

    白天變得很短。

    黃昏在下午三四點就來了。

    光線是有些熱辣的紅橙色。

    唐缺和三個小機器人一手扛著小布袋一手拉著垃圾車，慢悠悠的前往下城區(qū)。

    入口并不在天使街的巷子深處，而是上城區(qū)某處繁華街道的邊緣位置。

    布滿全息燈光的都市旁邊，好像被雷電劈開了一道裂縫，彩色緊緊接連的便是黑灰色的破舊樓房。

    仿佛突然出現(xiàn)的另一個世界。

    顏色灰暗的廢墟城市被遺棄在這斑斕的城市邊角。

    故意劃分出了楚河邊界，把這天塹般的差距放的明明白白。

    過了那條夾在廢棄樓中間的昏暗巷子，便是錯綜復(fù)雜的煙酒胡同以及地下幫派的聚集地。這里被隨意的稱為交易區(qū)。

    腳下的石板路有些不平坦，還散落著五顏六色的垃圾。

    潮濕的墻上涂著亂七八糟的圖案，是各個幫派的紋身標(biāo)志。面積最大的就是一條黑色的野犬。

    骯臟又艷麗。

    是野狗幫的圖騰。

    走了好幾條街道。

    來回經(jīng)過的全是些奇形怪狀的機械人，明明是渾身鐵骨架，還都穿著件兒衣服，看著不倫不類的。

    不僅有機械人，還有把自己改造的亂七八糟的人類，有的整個身體都是鐵制的，用料卻是rou眼可見的廉價。

    唐老大！你的車怎么在那兒？扁頭機器人疑惑的出聲，唐缺才看到自己那輛暖黃色的大篷車就停在一個煙熏繚繞的門店門口。

    車窗里探出一只貓頭，機械眼睛里寫滿了不爽。

    它朝唐缺揮了揮爪子，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眼神里都透著些急躁。

    一看老貓這個樣子就知道怎么回事兒了......扁頭小聲跟旁邊的說。

    渾身機械的貓平日里總一副傲勁兒誰也看不起的樣子，一旦露出這個情緒，就肯定又是被那誰給惹煩了。

    唐缺走過去，拍拍它的頭，別急，一會兒就走。

    老貓晃了晃腦袋，一臉忍耐的坐下了，抱著貓胳膊像人似的翹著腿，一副我很急快點兒的意思。

    唐缺把肩上的廢銅爛鐵在它眼前晃了晃，給你換糧食吃。

    他轉(zhuǎn)身把身后三個小機器人的包袱也接了過來，直接繞過車走進了那間煙霧彌漫的店。

    扁頭挑了挑腦袋上鋁片做的眉毛，機械臂往車上一歪，站的像個歪歪扭扭的街頭混子，老貓，這第幾次了？連一毛頭小子你都擋不住。

    老貓瞟了他一眼，尾巴上的鐵片兒炸毛似的立了起來，直接朝他甩了過去。

    扁頭躲了下，發(fā)出像一條直線一樣的哈哈聲，不能殺人的規(guī)矩可把你給憋壞了。

    聽見這話，老貓更煩躁了，把眼一閉就不搭理他了。

    門店內(nèi)部和外邊兒也沒差多少。

    許多胳膊上紋著黑犬的男人靠墻坐著，面前都放了個水煙大瓶子，一個個吞云吐霧，冰涼的味道四處蔓延，跟進了熏煙場子似的。

    看見唐缺走進來，他們原本都一臉享受的表情瞬間黑了幾個度。

    有倆差點兒站起來要動手，但還是忍住了，只是充滿恨意的盯著他，似乎想用眼神把他弄死。

    哥！你今天怎么回這么早？樊小野從柜臺后面一堆鐵質(zhì)假肢里鉆出來，臉上全是興奮，他沒等回答又接著說，我把你車開過來了，準(zhǔn)備給你修修，好多地方都掉鐵皮了。

    他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眉眼間透著機靈勁兒，還挺耐看。

    唯一有些扎眼的是他鼻梁上貼著的彩色創(chuàng)口繃帶，似乎全身都是打架造成的傷痕，哪哪都能看見個繃帶一角。

    唐缺點點頭，謝謝。他把背上的幾個包袱遞給他，還有三個小推車，這是今天的，都齊了。

    樊小野接過來，有些不贊同的皺了皺眉，下次你就別去了，讓他們干不就行了，這些本來是交給底層機器人的活兒，你怎么總是替他們啊。

    唐缺蒼白的啊了一聲，閑的沒事兒，就當(dāng)鍛煉身體了。

    樊小野把手里一個小臂長的圓柱瓶子交換遞給他，抓住他的胳膊，帶著些期待，那你帶我一起吧，我也想鍛煉身體。

    唐缺使了個巧勁兒，不露聲色地掙開他離遠(yuǎn)了些，還是別了，你在這兒好好幫樊老兒吧。

    旁邊兒坐著盯了半天的男人開口嘲笑，小野啊，你說你這么上趕著干嘛呢，人家搭理你全看樊老兒的面兒，你還真以為他把你當(dāng)?shù)艿馨。?/br>
    樊小野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抓起手邊兒的鉗子就砸了過去，想死么。他陰測測開口。

    被砸中胳膊的男人臉都扭曲了，你爺呢！把你爺叫出來！讓你看店不是讓你這么對待客人的！

    樊小野冷哼，你們身上的假肢要是還想強化，就把嘴閉了！

    那男人罵罵咧咧，但聲音還是小了些，跟他媽唐缺養(yǎng)的一條瘋狗似的，什么東西。

    樊小野不再搭理他，有些擔(dān)心的看向一直沉默著的唐缺，哥.....他話停了，看唐缺表情，明顯不是因為這事兒沉默的。

    他手里拿著那大瓶子，眉頭輕皺，似乎有些想不通，溫度怎么高了？

    樊小野摸摸鼻子，他們野狗幫的人最近不知道怎么了，送來跟零件交換的反控劑數(shù)量先是減少，然后溫度也越來越熱，老頭兒猜想是因為最近地溫升高的原因，他湊的更近了些，不過別擔(dān)心，不會出問題的，我抽出來點兒查了查，跟以前的沒差別。

    唐缺沒再說什么，也沒有放下心，他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樊小野看著他，似乎有一肚子話想說又不敢說，......你今晚把車停我們家后院兒，我給你修修？

    唐缺拿了幾樣機械齒輪，裝袋子里抱著瓶子就走，以后再說吧，我先走了。

    樊小野再次拉住他胳膊，變臉極快，立刻憂郁起來，哥，別啊，老頭兒說讓你今晚來家里吃飯的。

    唐缺停住，想了想，轉(zhuǎn)頭沖他笑了笑，這樣吧，我過幾天就去。

    樊小野拽得更緊了些，真的？不來怎么辦。

    唐缺把他手推了下去，不來把車送你。

    樊小野放心了，滿足的坐了回去。

    野狗幫的人看著唐缺走出去，又開始議論，看他那樣兒，牛什么牛啊，還敢看不起咱們幫，活該是個撿垃圾的......

    樊小野年紀(jì)不大，但脾氣爆的很，本來情緒就繃著，這下直接炸了，沖上去就要跟人打。

    只是還沒來得及往身上再添新傷，就被一個光腦袋老頭兒攔住了，他戴著個平底厚的眼鏡，嘴里抽著大煙，胳膊上鑲的齒輪發(fā)著刺耳的聲響，長相蒼老卻格外健壯。

    把兩人隔開后。

    他摁著樊小野的腦袋跟人道歉，對不住，這小子只要沾上唐缺的事兒就變瘋狗，大家多擔(dān)待，今兒的水煙錢不要了，你們抽盡興就成。

    那幾個人也歇了火兒，給了個猙獰的笑臉，有樊老兒這話，我們就把嘴閉了，賣您個面子。

    其中一個瘸腿的語氣里還帶著看熱鬧的惡意，不過說真的，您真該好好教育一下樊小野，管一個跟著機器人拾荒的人叫哥，不覺得惡心么？

    樊小野人被按著，嘴還不老實，你現(xiàn)在話說的牛逼，剛我哥在這兒的時候你怎么不當(dāng)面兒挑釁??？別是慫了吧？腿被弄折傷口還疼著呢吧？就他媽知道背后過嘴癮，要不再讓我哥把你另一條腿也掰了？

    那人氣的眉毛都在抽動，誰面子都不給了，站起身就要動手。

    樊老頭兒一臉平靜，擋在樊小野前面，直接抬胳膊露出了手里的長條兒槍，指頭已經(jīng)扣在了扳機上，他嗓音沙啞，像是含了口濃郁的茶水，怎么著啊，要砸我店？

    您不管教，我們替你管管還不行？瘸腿男怒火已經(jīng)上了頭，開始口不擇言，這該死的毛頭小子，找我們干架不止一回了！真當(dāng)我們好脾氣？！

    樊老頭兒沉默了一會兒，無奈的嘆了口氣。

    砰一聲巨響。

    他直接朝瘸腿男那條殘腿上打了一槍，血水混著鋁片碎片往下流，那人哀嚎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老頭兒看著氣氛瞬間緊張起來的野狗幫成員，慢悠悠地把槍收了回去，又抽了口大煙，大家都理解一下，我年紀(jì)大了，難免擦槍走個火。

    他彎了彎腰，別扭的做了個道歉的姿勢，為了補償，我給你安個假肢，打九折。

    樊小野扒著老頭兒肩膀小聲夸，爺爺真帥。

    樊老頭兒冷哼，低聲罵，兔崽子，沒你哥帥。

    天已經(jīng)漸漸黑了。

    扁頭機器人一個個情緒不高的排著隊和老貓坐在車?yán)?，眼神時不時往正在開車的唐缺那兒瞅一眼。

    唐老大看著心情不太好啊。扁頭小聲說。

    圓頭跟著嘀咕，怎么回事兒？今晚不讓咱走了？

    唐缺耳力驚人，頭也不回的開口，今晚都住車上。

    老貓是最傻眼的，尾巴都耷拉了，它跳到唐缺身上，眼神里寫滿了為什么和怒火。

    唐缺打了個方向，拐到了一個離上城不遠(yuǎn)的岔口，停在了黑暗里，你們幫我看著老貓，別讓它偷偷溜出去。

    他起身把老貓抱到燈光下，借著大篷車?yán)锏墓饩€，小心翼翼的拿起小刷子清洗它的運轉(zhuǎn)齒輪，我去野狗幫看看。

    三個機器人瞬間圍了過來，唐老大，你又要去買什么？

    唐缺給他們做完示范，把小刷子交給扁頭，慢吞吞地開口，問問反控劑的事兒，再給老貓換個機械爪。

    他想了想，我剛才看見那個瘸腿的有裝一個鋁片兒，材料和老貓的一樣，很合適。他們幫一定是進新貨了。

    老貓一聲不吭的搖尾巴，只是反應(yīng)變得遲鈍，每個動作都像摁了慢速鍵。

    它整個軀殼已經(jīng)存在了一百年，就算零件換成了新的，也依然在逐漸老化。

    唐缺翻了翻車廂里的大抽屜，一枚星幣都沒找著，他無奈的嘆氣，沒錢了，只能商量一下先賒賬了。

    等唐缺離開，尖頭機器人刷著貓尾巴，悠哉地說，唐老大對野狗幫的人也太客氣了，每次都給他們錢，就應(yīng)該搶過來再打他們一頓！

    那怎么行？扁頭義正嚴(yán)辭的教育道，唐老大說了，做機器人要禮尚往來，不能使用暴力，要以誠相待......

    老貓翻了個白眼，非常不認(rèn)同。

    合著人家那腿是自己斷的。

    第10章 野獸聚會。

    本來說著下午就帶白爾多去財團的寇司，愣是把時間拖到了晚上。

    他假模假樣的給奧利格發(fā)了個通訊，內(nèi)容非常欠揍，忙到現(xiàn)在，終于抽了點兒時間。就不勞你們接了。地星的車，百八年沒洗過似的，臭的像拉過人糞。我用我的香車送他。

    奧利格：......

    他強忍不適，回了個，等您大駕光臨。

    晚上和白天還是有大不同。

    似乎一堆人在著急撤出財團后門兒，一點兒沒平時的嚴(yán)謹(jǐn)沉穩(wěn)。

    偏這寇司玩了個陰的，兩分鐘就到了地方，還不走正門兒，就往黑暗地方走。

    和這群正在往外撤的工作人員撞了個正著。

    他們穿的是財團的工作服，身材卻格外高大強壯，和這里邊兒出門坐飛車回家使喚機器人的自由公民們有著太過明顯的區(qū)別。

    寇司沒下車，把自己格外普通的座駕，一輛野馬汽車停在角落，悠閑地放了首歌。

    他打開通訊給東葵發(fā)消息。

    對戰(zhàn)結(jié)果怎么樣？

    那邊兒秒回。

    兩敗俱傷。我頭暈得很。

    寇司嘖嘖兩聲，對著白爾多來了一句，東葵重傷，都昏迷了。

    白爾多皺眉，有些緊張，要不咱回去吧，今天先別參......

    寇司笑著打斷，騙你的。

    他又低頭發(fā)。

    也就是說，陸元究受傷了？

    東葵回復(fù)。

    不重，你別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