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盲，不記得陸嘉禮的模樣，只記得他很白很柔軟，然而在距離稍遠時，相比長相，感覺更容易捕捉。正是這抽象的感覺令她準(zhǔn)確地鎖定了對象。

    陸嘉禮穿著黑色西裝，很容易顯得刻板生硬，但他的氣質(zhì)柔化了這一點。垂順的發(fā)絲在風(fēng)吹時彎起一點柔軟的弧度，矜持的坐姿與抗拒接觸的神情，令他有幾分乖巧與疏冷相糅的復(fù)雜氣質(zhì)。

    短暫握手后，戚卓殊落座點單，剛剛點完，便有白凈修長的手指按在紙邊，將一份文件貼著桌面向她推來。

    她瞥了一眼，當(dāng)頭兩個大字：簡歷。

    陸嘉禮彎起嘴角，抿出禮貌的笑，說：“紙質(zhì)版的方便一些?！?/br>
    戚卓殊的目光在他顫動的指尖停頓片刻。陸嘉禮意識到什么，立刻收回手去，不自在地摸了摸扣到最上方的衣領(lǐng)。

    戚卓殊又盯著他看了會兒，直到他受不住似的垂眸，才問：“你是不是緊張啊？”

    “有點?！标懠味Y喝了一口咖啡。

    “我是第一次相親，不知道還要準(zhǔn)備簡歷，就隨便寫了點兒，沒關(guān)系吧？”話雖如此，戚卓殊沒有絲毫抱歉的意思，抄起紙質(zhì)版簡歷，以免表現(xiàn)出自己根本沒看的尷尬，但翻開后發(fā)現(xiàn)這簡歷是刪減版的，內(nèi)容大幅縮水。她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在簡歷上寫出你發(fā)了多少C刊，得過幾次國獎呢?！?/br>
    陸嘉禮解釋：“我的學(xué)校國獎只能得一次?！?/br>
    戚卓殊瞥他一眼，道：“哦，還要在個人評價里面加上‘性格認(rèn)真’?！?/br>
    “我的意思是，”陸嘉禮摸摸耳垂說：“我在電子版里面寫了，但可能沒必要。”

    戚卓殊托著下巴看他：“實話說，我確實沒看。”

    陸嘉禮想說什么，被戚卓殊打斷：“我的簡歷也是敷衍你的，還有今天——”她示意自己的全套行頭：“我跑步跑到一半才想起來還有個約會，什么也沒收拾就來了?！彼χf：“所以我對這次相親很不認(rèn)真，你不介意嗎？”

    陸嘉禮直視著她：“我不介意?！?/br>
    他常維持著禮貌的、不帶笑意的微笑，也常回避他人直視的目光，然而當(dāng)他沒有微笑并且直視他人時，他變得認(rèn)真而堅定，任何人都不能懷疑他說出的是真話。

    “我可能和你還有你父親想象的很不一樣?！逼葑渴庖馕渡铋L：“你確定嗎？”

    “只要是你，”陸嘉禮忽然笑了下：“我確定。”

    戚卓殊明白了，伸出手：“合作愉快。”

    陸嘉禮虛握她的手，輕聲說：“不是合作?！?/br>
    “我明白。”戚卓殊笑出八顆牙齒：“是男朋友?！?/br>
    陸嘉禮的坐姿越發(fā)端正，更顯疏冷。他避開戚卓殊的視線，垂眸時看到腳邊的東西，忽然想起什么，取出禮盒，鄭重地遞過去：“這是見面禮?！?/br>
    盒子表面一串字母，是戚卓殊不了解的牌子，但打開后見到一碼七支黑管也明白過來。她合上蓋子問：“我可以轉(zhuǎn)送嗎？”

    陸嘉禮問：“你不喜歡？”

    “我用不上?！逼葑渴舛似鸨雍瓤诠押凶油七^去：“送你吧。正好我沒準(zhǔn)備見面禮?！?/br>
    “抱歉?！标懠味Y說：“朋友說……”

    戚卓殊打斷他，揚眉笑了：“女人都喜歡？”

    “……抱歉?！标懠味Y驀地輕笑：“我以為這樣會比較保險——但我準(zhǔn)備了其他禮物。”

    他拎起另外一個有些重量的長盒，放到桌面，有些猶豫：“我看到你的簡歷上說，嗯，你喜歡射箭，但我不太確定……”

    “這是真的。”戚卓殊打開盒子：“簡歷上提到的都是真的。”

    陸嘉禮松口氣：“所以我買了一把反曲弓。”

    戚卓殊拎起弓板，看了眼側(cè)面標(biāo)注的型號：“三十磅，你很看得起我啊?！?/br>
    “不合適嗎？”

    戚卓殊掂著弓身，沉吟片刻，忽然看向陸嘉禮，問：“你有空嗎？”

    半小時后，陸嘉禮站到射箭場上。

    三十磅的弓需要在標(biāo)準(zhǔn)射箭場施展，但附近沒有，戚卓殊有些失望，又不想跑太遠，聽說陸嘉禮不會射箭，便改了主意，帶他到室內(nèi)、射箭館，將場地配備的十八磅反曲弓交到他手中，示意他試試。

    陸嘉禮不知所措地看向戚卓殊。場地教練打算幫忙，但戚卓殊婉拒，親自為他示范，直到陸嘉禮姿勢擺得像模像樣。身體側(cè)對靶心，兩腿與肩同寬，弓弦拉到下頜，瞄準(zhǔn)后，松手。

    “嗖啪?！甭曇舾蓛衾?，箭也瞬間脫靶，彈到地面蹦了蹦。

    戚卓殊肆無忌憚地笑起來。

    陸嘉禮抿起唇角：“我可能沒有天賦?！?/br>
    戚卓殊走過來：“前面幾箭是用來調(diào)整準(zhǔn)星的，肯定會偏?！彼{(diào)整準(zhǔn)星后退開幾步，示意他：“再來?！?/br>
    陸嘉禮再次開弓，三點一線確定瞄得不能更準(zhǔn)，但時間稍久，手臂輕顫，箭頭也跟著搖晃。他努力尋找靶心，可手臂偏不如他意。戚卓殊提醒：“差不多就放?！?/br>
    陸嘉禮聞言，立刻松手。

    這次連“嗖啪”都沒響起，只有陸嘉禮的一聲“啊”。

    明明戴了護具，可箭脫手的瞬間，箭身偏偏避開護臂，準(zhǔn)確地掄在了他的小臂上方，瞬間擦破表皮，引起皮下出血，白皙的皮膚上腫起一個鮮紅的皰。

    戚卓殊抓起他手臂看了眼，掏向口袋。她來時沒有背包，但運動褲的口袋比較寬敞，她習(xí)慣什么都往里面放。先掏出手機遞給陸嘉禮，接著摸出了幾條創(chuàng)可貼，撕出一個貼在他的傷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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