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塌了？

    她在說什么？

    搖晃的視線中，我看見一張近乎急哭的臉。

    頭微痛，坐起扶額,環(huán)顧。

    此處并非我的聽雪宮,我意識尚有些迷糊,便問伏在床邊的人影：這是哪？

    侍女答：是青冥宮。

    西殿青冥宮，姬少辛的寢宮。

    昨夜殘留的記憶蒙著溫泉水汽，我拉開衣領(lǐng),只見玉色肌膚上紅紫交錯(cuò),布滿吻咬、痕跡。

    盡管我很了解姬少辛,知道他沒做別的，但這也足夠令臉上升起guntang。

    床邊的侍女則是發(fā)出驚呼,旋即緊緊捂眼,小臉通紅通紅：奴婢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看見！

    你是怎么尋到我的？

    雖說床是別人的床，但這侍女確是聽雪宮的貼身應(yīng)侍，喚名冬櫻。

    不料我這么一問，那捂眼的手當(dāng)即放下,露出一臉欲哭無淚。

    所以奴婢才拼死喊您起來啊！

    原來縱使是極烈的三生釀，裴錚也只是因此醉了上半夜,下半夜就開始找人了。

    確切地說不是找,而是要。

    因?yàn)閾?jù)冬櫻說,彼時(shí)諸葛居士披著袍子推門一看，雪夜凜冽下，殿前三千裴家死仕，同逼宮無異。

    侍衛(wèi)大哥告訴我,丞相大人與那裴將軍本已談洽,人都給揮散了,但是

    冬櫻壓低聲音。

    世子殿下忽然來了！

    姬少辛的真實(shí)身份唯上層幾只老狐貍知曉，如晉國公、掌事卿等，對外則是趙王養(yǎng)子，趙國世子。

    丞相大人好說歹說，殿前倒是無事，可那兩人扭頭就在常霜廊打起來了！

    冬櫻攥著袖口震聲。

    從丑時(shí)打到巳時(shí)，從常霜廊打到得月樓，燒了整個(gè)御花園，塌了坤寧宮的六堵墻！

    燒花園的應(yīng)是裴錚，因?yàn)榧傩劣眯M，他得拿火克。

    塌墻的應(yīng)是姬少辛，畢竟那些蟲子若傾巢而出，不可謂破壞力十足。

    丞相大人喊奴婢帶您過去，可奴婢尋遍東殿都沒見您，便折返匯報(bào)。

    說到此處，冬櫻嘆了口氣。

    那會兒本已經(jīng)沒在打了，那裴將軍卻聽見奴婢說找不到，就質(zhì)問世子殿下人在哪，然后世子殿下說

    在我床上。

    冬櫻的聲音是壓低的，臉也再度羞紅。

    而我仿佛能看見姬少辛說這話時(shí)笑得有多燦爛，以及裴錚聽見這話之后場面有多一發(fā)不可收拾。

    丞相大人的天機(jī)閣就這么被他們掀了！那么多書架子嘩啦全揚(yáng)了！

    冬櫻一邊說著，一邊拿來外袍。

    我顧不上梳理，披上就是快步。

    因?yàn)樯匣刂T葛居士邀我下棋時(shí)還提過，天機(jī)閣存著他最寶貝的收藏，上百孤本真跡皆貼以精致封皮，平日不容半點(diǎn)灰塵沾上。

    待我隨冬櫻趕到現(xiàn)場，站在人群外的布衣居士正滿面烏青地掐著羽扇。

    侍衛(wèi)是來了的，且圍了一圈。

    然兩個(gè)干架的都身份不一般，眾人便猶猶豫豫，只敢杵在周邊。

    萬分抱歉。

    我先給諸葛居士賠禮，雖說那臉依舊黑得像要滴雨。而后，我走向一個(gè)侍衛(wèi)。

    借刀一用，再借過一下。

    于是寒光驟然飛出，在空中幾個(gè)回旋，噌的嵌進(jìn)地里，以刀鋒分割戰(zhàn)場。

    兩邊人影就此一滯，近乎同一時(shí)間投來目光。

    而我逐一掃視殘破的木梁，如遭海嘯般的書頁狼藉，按住青筋直跳的額角。

    你們有什么想說的？

    在別人的地盤上鬧成這副樣子！

    荒謬至極！

    我氣極反笑，左右人影不敢吱聲，訕訕收笛子收槍，又小心翼翼地朝我過來。

    對不起

    我錯(cuò)了

    這做派一個(gè)可憐兮兮，一個(gè)焉頭巴腦。

    我呼出一口氣，抱臂：給丞相道歉，將毀了的園林墻閣收拾，翻新。在此之前，都不準(zhǔn)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就這樣，我渡過了平靜的十四天，然后在第十四日當(dāng)夜被爬了墻。

    白天我親自登門，將最后一批綾羅珠玉退還給了御史府。

    下人搬送玄箱，溫潤文雅的青年黯然神傷：祁姑娘可是已心有所屬？

    我頭一次這么支吾：算是吧

    算嗎？

    這是不是不合常理？

    我很糾結(jié)。

    音律能排解舒心，于是我回去之后先去了薛夫人那里練琴，直至天灰轉(zhuǎn)黑。

    撐傘歸宮，風(fēng)夾雜飛雪打在傘面上，碎響凌亂。

    我注意到今夜的東殿有些古怪，譬如，往常巡邏的侍衛(wèi)都不見了人影。

    心中隱約答案，我刻意打開窗欖。沒多久，墻頭果然攀上一只手。

    然雪水打滑，夜里視線不佳，墻頭下方便傳出嘭的悶聲。

    這會兒風(fēng)雪稍歇，我便徑直過去，見那處恰好積了堆大雪包，眼下則已砸出一個(gè)人形。

    那人站在邊上，悻悻拍落衣服上的雪，從頭到靴皆是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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