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剛進(jìn)小區(qū)口，辛漣就蹙起了眉：“楚英。”

    楚英比了個手勢：“收到?！?/br>
    這個小區(qū)，被盯上了，有妖來過，還踩了點。

    車開到樓下，辛漣笑了一下。

    樓道門口，站著一個身著西裝套裙，拎著公文包，如同教導(dǎo)主任般嚴(yán)肅的女人。

    她高高盤著發(fā)髻，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到辛漣下車后，她垂頭問好。

    “少主?！?/br>
    辛漣向唐惟妙介紹：“這是我父親從界內(nèi)請來的……穩(wěn)婆。玄鳥南微，她曾經(jīng)為我母親接生過?！?/br>
    玄鳥南微露出自信微笑，向唐惟妙問好：“少夫人好?！?/br>
    “你好?！碧莆┟钭ゾo了辛漣的手。

    她總覺得，這個妖有些無法親近，氣場……好似和她不太合。

    “楚英會給你安排住處，二十九樓，就在我們的住所下方，密碼他會告訴你?！毙翝i說完，臉上蒙著幾分薄笑，幽幽道，“南微，你的氣色，比三十年前，我見你的時候，好了許多?！?/br>
    “多謝少主夸贊?！蹦衔⒚嗣槪冻鲆唤z笑容，但很快就收斂了。

    從她身邊過去后，辛漣又轉(zhuǎn)頭，輕聲道：“你身上……怎么沒有味道？”

    南微平靜回答：“少夫人是人類，我怕妖氣會侵?jǐn)_到她，故而仔細(xì)打理了自己?！?/br>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認(rèn)真，多謝。”辛漣淡淡說道。

    第47章 新年之夜

    辛漣在臥室的衣帽間放置了一面占據(jù)一整面墻的穿衣鏡,沒有他父親那么夸張，但也仍然是鳳凰一向追求的炫目閃耀，華麗典雅。

    每次唐惟妙不穿點風(fēng)格獨特的衣裳,都不敢站在這面鏡子前。

    這晚休息前，她站在鏡子前,身上的睡衣是辛漣做的,布料柔軟光滑,扯了綢帶就能看到凸起的肚皮。

    唐惟妙觀察著她的肚子。

    這幾日沒有變化,甚至沒有動靜。她偶爾會擔(dān)心蛋的質(zhì)量問題,她有問過辛漣：“我會生出一個壞蛋嗎？”

    辛漣知道她的本意,但這個問題仍然讓他笑了大半個晚上。

    最后，辛漣安慰她道：“它每天吃這么好，應(yīng)該會是個健康的蛋。至于心地壞不壞,我想應(yīng)該會像mama一樣,是個善良的小朋友?！?/br>
    唐惟妙摸了摸肚子,輕聲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出生呢,小壞蛋？”

    “還是擔(dān)心嗎？”辛漣走過來,從背后抱住了她,埋在她的肩膀旁,親吻著她的耳垂。

    溫暖的手掌搭在了肚子上,暖意散開,也驚動了那顆蛋，就像是睡夢中的孩子突然裹上了松軟的床被，懶懶掙動著，舒展開,再蜷回去。

    “很好,動了?！碧莆┟钏闪丝跉?仰在他懷里，打了個哈欠。

    “好困啊。”她說。

    “睡覺吧?！?/br>
    “我睡覺，你做什么呢，今天？”唐惟妙好奇。

    他每晚在自己入睡后，都會“加班”。她身上穿的睡衣，早起頭發(fā)上突然多出來的首飾都是他半夜加班的成果。

    他甚至還會挪動屋里的擺設(shè)，唐惟妙問，他就會回答：“沒辦法，本能?！?/br>
    他不停裝扮巢xue，控制不住的想把好東西送給唐惟妙。

    有一次唐惟妙午夜夢回，看到床前多了一口高大卻精巧的木盒子。

    她問辛漣這個盒子是什么，長得好像大本鐘，辛漣笑了下，撥動了機關(guān)。

    那是個十九世紀(jì)的古八音盒，黃銅片做成圓盤唱片形狀，旋轉(zhuǎn)時緩緩流淌出德彪西的月光，空靈的聲音繞著唐惟妙流轉(zhuǎn)，最終墜落在長絨地毯上，隱匿在靜謐的夜中。

    得益于辛漣的用心裝潢，房間隔音極佳，奇妙的音樂成為了唐惟妙的獨享。

    “好聽??！”唐惟妙忘記了問他這東西是怎么到她房間里來的，坐在床上托著下巴靜靜欣賞。

    “德彪西的月光，很適合八音盒的聲音。”辛漣說道，“八音盒……上上個世紀(jì)最流行的玩具，我父親因好奇購置，可他欣賞不來西洋旋律……前天托方管家送來，說是給你的?！?/br>
    他父親最近興致大發(fā)，清點起了財庫，看見什么都想送給兒子的人類伴侶。

    故而，這幾日唐惟妙睡醒后，總是在“找不同”，她身上，家里的墻上，或者是窗臺上的花，總會有所變化。有些是凌衍心血來潮送來的，有些就是辛漣做出來的。

    從回憶中醒神，唐惟妙追問辛漣：“你今晚還要制造什么驚喜？每天晚上都不睡，你不是鳳凰，是夜貓子。”

    “今天做一些年前的大掃除?！毙翝i認(rèn)真道，“為你提供干凈舒適的居住環(huán)境，安心跨年?！?/br>
    唐惟妙摟著他的脖子親了一口：“給你加個油。”

    唐惟妙睡著后，辛漣起身，試圖從她手中抽走衣角，唐惟妙幾乎淹沒在枕頭山中，她喜歡在周圍堆滿東西，做成圍欄，把她圈在中間，仿佛這樣才有安全感。

    他想要離開的意圖，讓唐惟妙在睡夢中皺了下眉，囈語著什么。辛漣聽不懂，但這種依依不舍的黏糊感，讓他幾乎要被溫柔融化，俯身輕輕吻她的唇，像往常一樣，在她的手中放根金色，尚且?guī)е鄿氐挠鹈魈娲拍茼樌麙觊_她的手。

    “很快就回來。”辛漣摸著她的頭發(fā)，輕聲哄道。

    等唐惟妙的眉頭舒開，辛漣才放心起身，拿起床柜上的紅酒杯，一飲而盡。

    打開臥室的落地窗，來到室外的陽臺，點燃了一支煙，抽了一口，線般的灰白色煙霧順著夜風(fēng)飄走。

    酒紅色的襯衣綢帶在領(lǐng)口散開，亦在夜風(fēng)中溫柔飄蕩。辛漣瞇起了眼，看著煙霧飄支遠(yuǎn)處，沒入黑夜的陰影中，他笑了下，腥紅煙頭亮了一瞬。

    手機震動了兩下，楚英的短信發(fā)來。

    ——已全部標(biāo)記完畢。

    夜色之下，城市燈火永不眠，多彩的霓虹閃爍明滅。

    辛漣輕咬著煙，金色的光亮起，一把暗金色的長弓現(xiàn)于他手中。

    他的手指搭上弓弦，數(shù)支金色羽箭閃現(xiàn)在他修長的手指中。

    辛漣瞇上一只眼，松開了手。

    利箭破風(fēng)，聲如鳳凰長鳴，悅耳凌厲。

    四面八方依次傳出中箭的哀叫聲。

    辛漣靜靜等了數(shù)秒，收了弓，坐到了陽臺的藤椅上，翹著腿支著額頭。

    玄鳥南微聽到動靜，打開了窗，抬起頭，驚訝地看辛漣的特域緩緩籠罩了整座小區(qū)。

    燦金色的世界，一切由他主宰。

    辛漣的身旁，浮現(xiàn)出兩張金色的羽令。

    鳳凰羽令。

    南微一凜，盡管面有不甘，卻不受控地垂下頭去，半跪臣服。

    辛漣吐出一口煙，漆黑的眼眸剎那間變作金黃，如融化的黃金，璀璨耀目。

    “留你們一命，告訴你們的主君?！?/br>
    “遲早都要死，何必現(xiàn)在來送？”他說，“安分點，我讓你們過個好年?！?/br>
    四周寂靜，各處幸存的妖都屏住了呼吸。

    “我已從二十七處卸職?！毙翝i說道，“想清楚它意味著什么，不要，招惹我?！?/br>
    強大的威壓令玄鳥心生懼意。岐山鳳，最古老的鳳凰種。全盛時期，強勢起來，只要他們想，羽令不僅能令有羽族服從，還可號令其他種族。

    她不知道辛漣是否有這能耐，她只知道，鳳衍當(dāng)年并沒有成功控制其他種族，辛漣這只岐山鳳，不如鳳衍血脈純正，他還有紫鳳凰的影響，或許……應(yīng)該不會有絕對控制的能力。

    羽令被卷起的火焰擦去。

    特域也解除了，幸存的埋伏者跌跌撞撞，慌張遁入夜色中。

    辛漣優(yōu)雅起身，微微垂眼。

    樓下陽臺，玄鳥南微腳步沉重，心事重重離開了。

    辛漣給楚英發(fā)了個短信。

    “南微是我父親從哪請來的？”

    楚英：“五區(qū)，查了，朝霧的情人。”

    辛漣蹙眉。

    朝霧品味果然百年不變，始終迷戀有羽族。

    過了會兒，楚英又來了條短信：“老板不知情。南微做了朝霧情人，是我通過咱的情報基站截獲的消息。怎么處理她？”

    辛漣咬著煙，哂笑：“不足為懼?！?/br>
    這抹狂妄的笑容還沒消失，他忽然一怔，察覺到唐惟妙的氣息近在咫尺，愕然回頭，看到唐惟妙睜圓了眼睛，趴在落地窗前，盯著他看。

    她的肚子壓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呵出的熱息在玻璃上蒙上了小小一團(tuán)白霧。

    辛漣被她可愛到，一時間沒能藏匿起煙，后知后覺自己的乖順形象破滅，又手忙腳亂“毀尸滅跡”，竟然拿鳳火去燒那支煙，讓它徹底消失。

    一根煙，就這么轟轟烈烈離開了世界。

    唐惟妙：“……”

    辛漣乖乖回到臥室，怕她嫌棄自己身上的煙味，不敢過去抱她。

    “怎么醒了？”

    “做夢了，不太舒服。”唐惟妙說，“醒了沒看到你……原來你在背著我偷偷抽煙?！?/br>
    辛漣慢慢走來，想吻她，又偏過頭，在她耳邊忽然一笑：“你竟然……不生氣？”

    “我……誒？！”唐惟妙驚訝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生氣？”

    “我以為，你要討厭我了。”辛漣抱住了她，沿著頸線，慢慢親吻著她。

    “小時候，有次身體不舒服，特別想吐，爸爸送我上學(xué)，他有個經(jīng)常抽煙的同事順路，爸爸就載了他一程……衣服上，頭發(fā)上，真的好難聞啊，還有其他的味道，我就吐了出來?！?/br>
    從此之后，她就對煙味極其反感，每次聞到，就會想起那個糟糕的早上，那天她帶病考試，成績可想而知。

    所以，唐惟笑學(xué)會抽煙后，她還哭著跟他吵了一架。煙又不是什么好東西，為什么都要抽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