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師兄！別睡，快醒醒！”

    迷糊中，齊宏宇被石羨玉晃醒，爾后就覺下半身劇痛，忍不住嘶了聲，然后看著眼前差不多二十來公分高的“天花板”，雙眼有些發(fā)直。

    他曉得，這所謂的“天花板”，就是半掛車的底盤。

    聽聞抽氣聲，石羨玉立馬關(guān)切的問：“沒事吧師兄？”

    看著石羨玉血糊糊的腦袋，齊宏宇咬牙說道：“沒事！”

    然后試著收回自己腿，瞥了眼，還好，沒扭曲，只是有點(diǎn)破皮，骨頭應(yīng)該沒事兒，就是不曉得有沒有扭傷或者挫傷……

    見他沒事，石羨玉松了口氣，立刻左右看看，隨后說：“走，我們下車再說?！?/br>
    “好。”點(diǎn)點(diǎn)頭，齊宏宇伸腳探出車門外，跟著手用力撐，腰桿隨之一用力，整個(gè)人就從車?yán)镢@了出來，隨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看著被削去車頂，死死卡在半掛車底盤上，又頂住了半掛車最后排車胎的suv，齊宏宇忍不住有些后怕。

    得虧這輛半掛車底盤高，否則就算他們放下座椅躺倒在車上，恐怕也得被這車的底盤懟爛。

    此時(shí)，石羨玉已貓著身子挪到了他附近，他回過神，立刻瞪了石羨玉眼，就這狗東西非要拉他冒險(xiǎn)的！

    當(dāng)然，他沒有真的怪石羨玉，只是一種情緒宣泄罷了。

    石羨玉get到他的目光，卻直接無視，只壓低聲音說道：“那幾輛車都停下來，目前我沒聽到什么動靜，但咱們現(xiàn)在還不安全……

    匍匐前進(jìn)會吧？趴下，跟我一起再往里爬點(diǎn)，觀察觀察周圍環(huán)境……嗯，槍拔出來，捏手里，上膛，但先別關(guān)保險(xiǎn)，避免走火?！?/br>
    齊宏宇表示聽從指揮，有樣學(xué)樣的掏出槍趴在地上，跟著石羨玉一塊匍匐前進(jìn)，爬到半掛車底盤邊緣，隨后石羨玉示意他稍等會兒，自己從口袋中摸出了手機(jī)，打開攝像頭，小心翼翼的探了出去。

    見狀，齊宏宇咽了口唾沫。

    這法子他不是第一次見石羨玉用了。

    上次石羨玉手機(jī)被子彈直接射爆，他指頭也被巨大的動能直接掰折，只有點(diǎn)皮rou相連。

    說來也奇，石羨玉自己都沒啥，反倒讓齊宏宇產(chǎn)生了心理陰影。

    借著隧道內(nèi)的燈光，石羨玉看見前后都沒人，不由松了口氣，卻也絲毫不敢大意，選擇了腰桿發(fā)力迅速滾了出去，滾入另一輛半掛車的范圍內(nèi)，隨后看向齊宏宇。

    齊宏宇照做，同時(shí)他也確定了自己jio兒沒有扭傷，只是破了點(diǎn)皮，雖然疼但不算太影響行動。就像穿拖鞋時(shí)不小心踢到桌腿，疼痛來的劇烈卻也短暫。

    此時(shí)，石羨玉才微微松了口氣，并對齊宏宇說道：“這邊相對安全點(diǎn)，就算半掛車忽然開動，我們也不至于被卡在車底的我那輛車給碾死。”

    齊宏宇悶悶的嗯一聲，張嘴問：“好像一直都沒動靜……咱們要繼續(xù)在這趴著嗎？”

    “先靜觀其變吧，”石羨玉說：“我們不在乎拖，時(shí)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最好能等到支援來?！?/br>
    齊宏宇又嗯了聲，表示道理他都懂，就是焦慮得很，有些待不住。

    石羨玉不理他。

    見狀，齊宏宇努力調(diào)整著心態(tài)，不一會又問：“奇了怪了，這幫人把咱們逼進(jìn)車底到底有什么目的？”

    石羨玉斜他一眼，敷衍道：“大概是因?yàn)槲覀儜?yīng)該在車底，不應(yīng)該在車?yán)锇??！?/br>
    齊宏宇：？？？

    “別鬧！”齊宏宇抬起胳膊肘懟了他一下，正好懟到他胸口，懟的他悶哼一聲。

    聽聲齊宏宇不由一陣緊張，趕忙收手問：“怎么了？我沒用力啊……你受傷了？”

    “胸口撞了下……不礙事?！笔w玉擺擺手示意自己無恙，并繼續(xù)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前方，同時(shí)兩只耳朵高高豎起，聆聽周遭動靜。

    見他這副認(rèn)真的模樣，齊宏宇雖然關(guān)心他的身體情況，卻也不敢多問了，連呼吸都盡量壓的很輕，盡可能避免影響到他。

    石羨玉見狀，嘴角微揚(yáng)，但顧不得和他說什么，再次聚精會神的觀察起四周來。

    奇怪的是，周遭仍舊沒有任何動靜。這種好似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平靜，讓他們心里都極不踏實(shí)，不曉得敵人又在醞釀著什么陰謀詭計(jì)。

    雖然，他們巴不得平安無事的等到支援抵達(dá)，可他們并不敢抱有這種僥幸心理——敵人出動上百輛車，如此大陣仗，乃至已無異于向他們正面宣戰(zhàn)，不可能僅僅是為了看看他們狼狽的樣子。

    時(shí)間點(diǎn)滴流逝，齊宏宇緊張的呼吸都有些窘迫，手心也沁滿了汗珠，忍不住換手擦了擦。

    一擦之下，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上下竟都爬滿了虛汗，豆大的汗珠掛在汗毛之上，仿佛置身于酷暑艷陽天曬了許久的太陽似的。

    “這……”他有些納悶，再怎么緊張，應(yīng)該也不至于如此，而且，怎么感覺有些頭暈?zāi)垦＃?/br>
    眼前似乎確實(shí)有金星亂跳，他呼吸進(jìn)一步窘迫急促起來。

    目光流轉(zhuǎn)，落到了自己持槍的手上，看見了略呈櫻桃紅色的指甲蓋下的月牙兒，他瞳孔微微擴(kuò)大，心猛地一揪，趕忙再次碰了碰石羨玉：“走！咸魚，快走！”

    “怎么了？”石羨玉趕緊回頭看他，瞧見他這副模樣，不由一驚，緊跟著也隱約覺得自己有些目眩。

    齊宏宇又拉了他一把，并立馬手腳并用的往外跑，邊爬邊說：“離開這，不對勁！”

    石羨玉皺眉，選擇相信他，跟著他往外爬，結(jié)果一爬就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腳和灌了鉛似的，沉重不已，竟難以如意cao控，且頭暈?zāi)垦５母杏X瞬間加重許多，以他的體質(zhì)都忍不住張嘴喘了兩口粗氣。

    這讓他心下駭然不已，意識到自己和齊宏宇恐怕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當(dāng)中中了招。

    他忍不住追問：“師兄，什么情況？你看出什么了？”

    “一氧化碳！”齊宏宇急急的說：“你看看自己的指甲蓋，顏色是不是不太對勁？”

    石羨玉側(cè)目掃了眼，臉色驟變。

    齊宏宇見狀，咬牙繼續(xù)吃力的向前爬著，邊爬邊擠出聲若細(xì)蚊的一句話：“我懷疑這里空氣中充斥著一氧化碳……快走，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

    “懂了！”石羨玉當(dāng)然曉得一氧化碳意味著什么，這是一種常見且相當(dāng)危險(xiǎn)的氣體，不需要多高的濃度就能引人窒息。

    在隧道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下，空氣中充斥著一氧化碳，這太嚇人了，石羨玉都沒把握能強(qiáng)撐著逃出危險(xiǎn)區(qū)域，鶸齊宏宇恐怕更懸。

    因此咬牙爬了幾步后，石羨玉就強(qiáng)撐著回頭，看向身后的齊宏宇，問道：“師兄，你沒……”

    話沒問完，他眸子再次瞪大。

    齊宏宇已軟軟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顯然已暈了過去。

    “師兄！”叫了兩聲，沒得到回應(yīng)，石羨玉咬咬牙，將右手的槍交換到左手，騰出的右手則抓著齊宏宇的衣領(lǐng)，以左小臂為支撐吃力的繼續(xù)向前爬。

    重卡底部這么狹窄的區(qū)域，這么短短的距離，在此刻的石羨玉眼中竟宛如天塹，直爬的他氣喘吁吁，揮汗如雨，手腳肌rou又酸又漲。

    爬著爬著，他眼前都開始發(fā)黑，才終于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他吃力的抬眼一看，太好了，終于爬除了半掛車的車底，趕忙掙扎著站起身，又費(fèi)盡力氣把齊宏宇拉了起來，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頭，顫巍巍的超前挪動。

    此時(shí)此刻，他根本沒心思顧忌什么危險(xiǎn)，什么敵人了，再繼續(xù)留在原地，搞不好得把命都丟在這。

    原先，時(shí)間拖得越久對他們而言越有利，但此時(shí)情勢已截然相反，拖得越久越是要命。

    他是希望自己挪動的速度能快過一氧化碳蔓延的速度，只希望能搶在徹底力竭之前帶著齊宏宇走到一氧化碳濃度相對較低的地方，脫離生死危機(jī)。

    即使他也清楚，這恐怕是奢望。

    眼前七八米，是三列兩排共六輛黑色的轎車，雖未完全賭死二車道，但絕不可能再容車通過，就算石羨玉沒選擇將車撞進(jìn)半掛車車底，這會兒也休想驅(qū)車逃亡。

    看著這六輛車，石羨玉猶豫片刻，很快又一咬牙，臉色再次堅(jiān)毅起來，繼續(xù)邁起如灌了鉛一般的雙腿，拖著齊宏宇踉蹌而行。

    邊走，他竟還有心思吐槽，罵道：“以前沒發(fā)現(xiàn)，師兄你怎么胖的像只豬……不，豬并沒有你這么胖，你個(gè)死拖油瓶，回頭我就親自狠狠cao練你……

    你能自己動一下不，師兄……很累哎，再這樣下去，咱倆怕都跑不脫?！?/br>
    “那你撒手，自己跑吧?！?/br>
    石羨玉精神一震，趕忙低頭側(cè)目看向齊宏宇，卻見他身子仍舊軟的像一攤爛泥似的，雙目緊閉，氣若游絲。

    “是錯覺嗎？還是夢囈？不妙啊，已經(jīng)開始抑制呼吸了嗎……”

    石羨玉咬咬牙，拼了命的想加快一點(diǎn)速度。

    終于，他越過了六輛轎車，繼續(xù)吃力的往前邁步。

    但逐漸沉重的身子，愈發(fā)不聽使喚的雙腿，都讓他一顆心不停的往下落，漸起力不從心之感。

    “不行了嗎……”石羨玉用力一咬舌尖，強(qiáng)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行，我娃兒還沒出生，不能讓他成為遺腹子，不能讓欣欣一個(gè)人……h(huán)e tui！”

    吐出口血沫，他硬是從身體里再次壓榨出了幾分力，再度艱難邁步，緩慢卻堅(jiān)定的超前走去。

    一步一步，走出十余米遠(yuǎn)，他再一次瀕臨生理極限，并重重的摔在地上，爾后失去支撐的軟趴趴的齊宏宇直接壓在他身上，令他失去了掙扎著爬起來的可能。

    求生欲再強(qiáng)，終有極限，一氧化碳這種劇毒氣體，足以摧毀任何鋼鐵壯漢，沒有任何例外。

    哇嘔！

    背上的齊宏宇忽然干嘔一聲。

    “我艸！”石羨玉立刻惡心的又?jǐn)D出了幾縷力量，生怕被齊宏宇吐一身的他瞬間撐起身子，將自己和齊宏宇支棱起來。

    但好景不長，下一瞬，這絲力量耗盡，他又一次重重摔倒，嗑斷了門牙，撞破了嘴唇，淡紅色的鮮血掛了一嘴，順流而下。

    血腥味也激不起他的力量了，他意識漸漸迷離，眼皮愈發(fā)沉重，眼前的畫面亦開始模糊。

    啪嗒！

    隱約間，他聽見一聲輕響，看見一抹刺眼的光速，以及雙依稀可見的過膝長靴。

    艱難的，他拔出左手，顫巍巍的超前探出，用盡渾身上下最后一絲力量，扣動了扳機(jī)。

    他是警察，就算死，也要帶個(gè)敵人墊背。

    敵人死掉一個(gè)，活著的兄弟，危險(xiǎn)就少一分。

    砰！

    砰砰！

    連扣三槍，他又隱隱有些后悔——萬一來的不是敵人，是支援的兄弟，怎么辦？

    他會不會誤殺兄弟？

    該死，看不清楚了……

    帶著患得患失的心態(tài)，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

    另一邊。

    仇教導(dǎo)開著車，面沉似水，一言不發(fā)。

    副駕駛上，蔡臻一手警務(wù)通一手對講機(jī)，耳朵上還掛著連接自己個(gè)人手機(jī)的藍(lán)牙耳塞，使勁渾身解數(shù)，指揮調(diào)度著多方人馬趕往腩山隧道，去救援齊宏宇和石羨玉二人。

    她不停歇的喊了不知多久，此刻聲音已相當(dāng)沙啞，難聽的很，但她卻不肯也不敢停下，在徹底失去那兩人消息的此刻，每一秒鐘都彌足珍貴，她不敢浪費(fèi)。

    終于，仇教導(dǎo)開了口，聲音同樣嘶啞：“還沒他倆消息么？”

    蔡臻沒搭理他，繼續(xù)對著對講機(jī)下達(dá)指令，然后又抄起警務(wù)通，如此交替幾次，過了足足半分鐘左右，她才回道：“沒有，七分鐘前他們進(jìn)入腩山隧道一段監(jiān)控盲區(qū)后，就再沒動靜了，估計(jì)在那里出了事?！?/br>
    虧她還記得剛剛仇教導(dǎo)問她什么。

    沉默兩三秒，仇教導(dǎo)又問：“附近的基站還沒重新啟用？”

    “啟用了，但搜尋不到他們的信號，打電話都說不在服務(wù)區(qū)，敵人車上可能有干擾器，包括對講機(jī)的定位都無法鎖定他們?！辈陶檎f道：“但監(jiān)控照樣能用，那段監(jiān)控盲區(qū)不過四五百米范圍，他們肯定還在里邊。”

    又是一陣沉默，仇教導(dǎo)問了第三個(gè)問題：“最快的支援什么時(shí)候能到？”

    “大概兩分……”蔡臻說道，但剛說一半就變了臉色，趕緊抬手壓著右耳的耳塞。

    “媽賣麻批！”片刻后，蔡臻罵了句臟話：“到不了了！隧道內(nèi)一百米處被他們的車堵死了！拖車！得調(diào)拖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