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內(nèi)寂靜無聲，只有棋子落在棋盤上清脆的響聲。

    顧止手上動作飛快，他只需思考片刻，就瞄準目標將手中的棋子落下，出手又快又狠，讓皇帝眉目緊蹙。

    皇帝在他節(jié)奏的帶領(lǐng)下，來不及思考，手上動作也越發(fā)快，原先布的一盤好局只差最后一個收尾階段，便盡數(shù)毀于一旦。

    急促的落子聲緩了下來，顧止將速度放慢，有意引著皇帝往閉局走。

    都說棋風其人，顧止的人就如同這盤棋一般，聰慧敏銳，下手狠辣不留半點情面。

    皇帝擅長放長線釣大魚，但面對顧止這樣出其不意的棋風，也只能被帶到溝里去。他有些沉不住氣，出手越發(fā)偏激。

    顧止久久不曾落子，覺得皇帝有些急躁，正要開口指出，就聽見一陣又一陣的咳嗽，不一會皇帝的臉就咳得通紅。

    皇帝捂著嘴，掌心里是一攤暗紅的鮮血，唇瓣也染上血跡，紅得瘆人，他把血跡擦在帕子上，仿佛毫不在意。

    這盤棋是無法繼續(xù)下去了，顧止叫來了太醫(yī)，等太醫(yī)替皇帝診治過后這才離開。

    待顧止走后，皇帝舉起手掌，望著掌心處那攤已干的血跡，眸色晦暗。

    他忘了，棋風不是那么輕易就能改變的?？傁胪ㄟ^下棋來試探顧止是否發(fā)生改變，卻忘了棋風難改。

    就像他，哪怕竭力隱藏，也會在不經(jīng)意間暴露。剛才若不是他反應(yīng)快速，咳出了血，打斷顧止的思緒，只怕顧止就能看出端倪來了。

    “阿止啊阿止，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被实弁蝗恍α诵?，明亮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卻無端生出了恐怖。

    首輔府、皇宮兩路來回跑一趟，等顧止回到首輔府后，太陽早已高懸天空，周樂音這才慢慢悠悠從床上爬起。

    “小姐，您起了？”槐米實在是太久沒見睡懶覺的周樂音了，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

    “不要早起可真是太快樂了。”周樂音伸了一個懶腰，晃了晃腦袋，然后撐著頭看槐米。

    她的皮膚細膩瑩潤，像上好的羊脂玉，撐著臉，臉頰擠出來一小團rou，讓人生出一種動手掐一掐的想法。

    “槐米，你說他今天會開心嗎？”周樂音望著槐米。

    顧止最近心情不錯，她的病也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再出現(xiàn)了。周樂音向來不謙遜，把顧止最近心情不錯的理由歸功于自己。

    今天她不去找顧止，也不知道顧止的心情會怎么樣。

    “會吧?！被泵足蹲?。

    槐米比往常沉默，周樂音覺得有些奇怪，湊了上去，圓溜的眸子盯著她，讓槐米無處遁形，“怎么了？你不開心嗎？”

    槐米有些緊張，想起早晨得出的那個結(jié)論，又有些失落。

    她很小幅度地搖頭，呢喃細語：“小姐，先前國公爺讓我們離首輔大人遠一點，您忘記了嗎？”

    她很糾結(jié)，字斟句酌得出這么一句話。

    “沒忘啊?！敝軜芬綦S意點頭，的確沒忘，但也沒放在心上。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槐米jiejie您就放一百個心吧，顧止又沒真的傷害我們?！敝軜芬魮溥暌恍?，打趣道。

    “可是，小姐還記得之前那個人嗎？”槐米猶豫。

    “記得。”周樂音罕見的沉默了一瞬。

    就在槐米以為她把話聽進去并決心遠離顧止時，周樂音突然站了起來，“走吧?！?/br>
    “??？”

    “去看他吶，這么久了，傷也應(yīng)該好了。”周樂音把自己收拾好，隨手挑了一只珠釵，斜插在發(fā)上。

    “哦哦?！被泵租Р患胺?，愣愣地看著周樂音，小跑著跟了上去。

    槐米今天這么一說，倒是提醒了她。

    顧止先前為什么要用這樣的手段對待那個人，為什么要故意把血rou模糊的人往她家丟，又為什么要挑斷那人的手筋腳筋讓他說不出話寫不了字。

    顧止對她態(tài)度緩和是不是也是因為藏著的那個秘密？

    周樂音今天想去找那個人問清楚。

    *

    眼前的人好像一點也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甚至比剛送來時還要瘦，面頰深深凹進去，除了身上沒有傷口，其他時候看起來就像垂暮之年的人一般。

    在見到有人來之后，他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很明顯的被嚇一跳。

    “他怎么突然這樣了？”周樂音不知道具體情況，詢問院子里的人。

    但無人回答，都是搖頭不知真相。

    周樂音本還想找他問點事情的，今天一來突然愣了，她想了想，又去找國公夫人說這件事情。

    國公夫人正在核驗府上的賬務(wù)，手忙腳亂的，一見周樂音來了，連忙放下手中的事，“音音怎么來了？”

    很快有人端了零嘴上來，周樂音毫不客氣，一邊吃著零嘴，一邊問國公夫人，“娘，那個人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這里……出問題了？”她指了指腦袋。

    周樂音眼里沒有嘲諷，依舊如往常一樣澄澈，但此刻多了幾分好奇。

    國公夫人聞言，手一頓，很快恢復如常，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音音怎么突然關(guān)注這個？”

    “突然想起來了就去看了一眼，結(jié)果他好像出問題了。”周樂音避開國公夫人的眼睛，回的模棱兩可。

    國公夫人輕笑，望著眼前一臉嚴肅的女兒，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怎么會呢，又沒有人傷他。但是音音你離他遠些，免得他傷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