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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一切都過去了,他到現在還覺得,這恍若一場夢似的。一夜之間,就叫他坐在這太極宮中,指點著天下。 歇了片刻后,他叫人將吳王的部下喚了過來。 這些部下跟著吳王謀反,自知干的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彼時憑借著一股勇勁起事,現在城陽王被殺,吳王被囚后,方才后知后覺的怕了起來。 經歷過生死的人大多惜命,眾人知道朝野上下現在都容不得他們,唯有轉投吳王世子,方才能有一線生機,因此也不敢拿喬。 聽說蕭嶺叫齊邯去搜尋太子后,眾人對視一眼,紛紛勸誡道:“世子,這齊邯和太子是翁婿,昨晚那般混亂,說不定就是他將太子給……” “他昨晚一直跟著本世子,哪來的工夫去東宮帶走太子?”蕭嶺面色不善地看著下首眾人,唇角凝著一絲冷笑。 其中一人回道:“他大可不必親自去,東宮近來防守薄弱,隨便派幾個人,恐怕就能將太子帶出來了。” 方才他自個還在懷疑齊邯,這會兒聽這幾個父親的舊部在這激烈反對,對齊邯的疑心倒是散去不少,開始懷疑是這些人嫌齊邯擋了他們的路。 畢竟齊邯才是一開始就跟著他的人,而這些個……視線在吳王幾個親信的臉上微頓片刻,蕭嶺眼中浮上一層陰翳。 這幾人既然是父親親信,他便不信他們不知道父親屬意老二,心中生出一陣殺意,想起現在的處境不好叫吳王舊部兔死狐悲,勉強壓下去后,蕭嶺溫聲問道:“那依諸位所見,應當派誰去最為合適?” “這畢竟不是小事,世子最好是出動禁軍搜尋?!眳峭醺L史出列道。 蕭嶺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朝令夕改,豈是為君之道?!?/br> 長史硬著頭皮答道:“世子可給齊邯一些補償作為安撫?!?/br> 盯著吳王手下一眾部屬下去的背影,蕭嶺眸色陰沉的想著,他遲早得將這群墻頭草都殺光了才行。 ***** 長安亂了一整夜,外面的喊殺聲不可避免的傳入了平涼侯府中。 即便月華院在府中腹心,蕭神愛也有所耳聞。 她擔驚受怕了一整晚,眼下隱隱泛青,早起用朝食時甚至累得起不來床。 正懨懨的靠著憑幾,小口小口喝煮牢丸的雞湯,綺云進來回稟道:“郡主,軍師回來了?!?/br> “郎君呢?”蕭神愛撐起身子,怔怔地看著綺云。 綺云道:“軍師說侯爺還在宮里,郡主……” 蕭神愛自個撐著憑幾站了起來,蹙著眉頭說:“那我去前院見一見軍師。” 齊邯不在府中,她獨自去前院見外男,到底是不妥的。幾個婢女勸了幾句,然蕭神愛旨意要往前院去,知道攔不住,只得隨著她去了。 前院此時一片寂靜,恰好是個陰天,天色暗沉沉的,烏云顯出將要傾倒之勢。 狂風卷過樹梢,拂落一片翠綠,蕭神愛踩過這一地脆嫩的葉子,第一次踏入蕭衡在平涼侯府的居所。 “你們在外面等我吧?!笔捝駩墼陂T口站定,轉身看向一旁的侍從,“不用跟進來了?!?/br> 饒是清檀也變了臉色:“郡主,這……” 她這會兒擔心的已經不是郡主的名聲,而是怕她有個什么閃失,如今外面正亂著,她肚子里又還有個孩子,真要出了事,連叫醫(yī)士都不方便。 蕭神愛微微笑了笑,柔聲道:“放心吧,沒事的。” 這間位于府中東北角的小院落很是清幽,蒼勁的古樹微斜,將伸出的飛檐恰到好處遮住。 粉墻黛瓦,琉璃磚在陰天失了光彩,顯得格外的暗沉。 蕭神愛仰頭看了一會,正要走進去時,卻聽一人問道:“梧子如今一個人在府中么?” 熟悉的聲音叫她臉色驟變,驀地停住腳步,神色亦從錯愕轉為了震驚。顧不得腹中的孩子,她闊步上前,推門闖了進去。 門扉被推開后,屋內倆人齊刷刷的轉頭看她,蕭衡手中的刀甚至都出了鞘,指向她的面門。 再瞧清來人后方才收刀歸鞘,凝聲問道:“你怎么來了?” 蕭神愛沒搭理他,愣愣的走了過去,鼻尖一酸,淚水猛地流了下來,哽咽著喚道:“阿耶……” 蕭晗的本意是等齊邯回來,確認安全以后再告訴蕭神愛,卻不想無意中被她給撞破了。 而蕭神愛以為他是跟蕭衡當初一樣的想法,忍不住發(fā)起脾氣,邊哭邊質問道:“你怎么……你都從東宮出來了,怎么還瞞著我,不叫我知曉?。俊?/br> “梧子?!笔掙蠂@了口氣,輕聲回道,“沒有想瞞著你,只是我也才出來不到一個時辰,沒來得及告訴你。” 蕭神愛不接受這個解釋,惱道:“當初蕭衡也是這么騙我的,你壓根就沒想著告訴我,嗚嗚……” 她沒帶帕子,哭到甚至要用衣袖去擦眼淚,一張臉雖未涂抹脂粉,仍舊是哭花了,淚水沾染得到處都是。 蕭衡怕她哭傷了身子,訕訕道:“神愛,不是……” “你不要跟我說話,吵死了?!笔捝駩垡幻娉橐幻娉榭盏闪搜凼捄猓砸詾閻汉莺莸膬戳怂痪?。 她兀自沉浸在自個的思緒中,只覺得他們都太壞了,心想著以后都不要搭理他們,卻又忍不住抬起眼去打量蕭晗。 兩年未見,阿耶面容未改,依舊是豐神俊朗,一身紫袍穿在他身上,恍若謫仙臨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