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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微微笑。人不在眼前,他反而能在腦中細細勾勒出她的面部細節(jié)。生氣了的陳樨丹鳳眼微微瞇起,嘴唇緊抿,原本精致英氣的面部輪廓會稍顯凌厲,看上去更加生人勿近。尤清芬這樣的老油條也怵她更甚于陳教授。陳樨在家的時候,尤清芬擦桌子都要比平時賣力。 尤清芬不止一次通過衛(wèi)林峰的嘴勸說衛(wèi)嘉犯不著在陳樨跟前受氣,世上的好姑娘多了去。其實陳樨是個特別簡單的人,至少在衛(wèi)嘉眼里是。他明白她的高興、期盼、懊惱、失望因何而生,也能察覺她每一分小心思和自以為是的秘密。她脾氣不小,心也大。明明對他那么失望無語,一轉頭又替他開解。他們很難相信,他感受到的輕松愉悅大部分是陳樨給的,反倒是陳樨遇上他后添了很多不痛快。 “他們”的身份有了新的變化。半月前衛(wèi)林峰非要衛(wèi)嘉到他的出租屋吃頓飯。飯桌上衛(wèi)嘉得知他和尤清芬領證了。衛(wèi)林峰給兒子倒了杯酒,不好意思地說:“我們只是想讓你知道有這回事兒。你用不著改口,以前怎么樣一切照舊!” 尤清芬捂著嘴笑:“老夫老妻,走個形式罷了,別讓孩子笑話。” 衛(wèi)嘉沒有笑,推開了面前的那杯酒。但他也沒有狠下心攪了他們的喜氣——自認上岸的賭徒配從良的妓女,年輕時茍合偷歡,人生過半相互依靠,誰也別嫌棄誰!只是這“喜氣”與他無關!衛(wèi)嘉離開時尤清芬匆忙抓住他的衣袖,又飛快撒手。她說:“嘉嘉,你不怪我吧?” 衛(wèi)嘉沒有問她指的是哪一樁,他的注意力在尤清芬無名指多出來的戒指上。戒指的鉆石比米粒還小,但很閃。他很好奇那是不是用陳教授的私章?lián)Q來的。衛(wèi)嘉事后思量再三,還是跟陳教授坦白了。然而沒有證據(jù),口說無憑。陳教授反而寬慰他不要為他人的過錯耿耿于懷,還特意囑咐別對陳樨提起。他也沒臉提!責怪尤清芬,或者恨衛(wèi)林峰有意義嗎?他們或許從未意識到這些事對衛(wèi)嘉來說意味著什么。 掉落在衛(wèi)嘉肩膀的小球果是榕樹籽,深橘色,表皮皺巴巴的。風經(jīng)過時滴滴答答地從枝頭墜落,像下了一場雨。它和桂花一樣,都是北方?jīng)]有的東西。衛(wèi)嘉踩著滿地的榕樹籽往車上走,腳下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輕響,每一步仿佛都變得躑躅。 在老家時,衛(wèi)嘉無數(shù)次想象過南方。他熟悉的是曠野、長草、無遮無攔的落日,天高地闊人寂寥,所有思緒被稀釋至麻木。他瘋魔了一般重拾書本,割舍故土,只為了見一見什么是陳酒的“陳”,木樨的“樨”,什么“甜絲絲的”卻又能“激烈香成陣”。等他終于如愿,他聞過了桂花香氣,也感受過南方濕漉漉的風,松軟的泥土,還有密集樓道中的人味兒……卻始終不能習慣這里的溫存粘稠和濃得化不開的人心糾纏。 南方和北方,責任和逃避,趨光和自毀,克制和欲望……他好像注定是個兩頭不靠岸的人! 本章完 第100章 熱鬧看夠了 轉眼又過了一周。這期間陳樨還在慪氣,不肯主動和衛(wèi)嘉聯(lián)系。衛(wèi)嘉也沒有打電話,只是把陳樨托他做的ppt發(fā)到了她的郵箱。周六中午,陳樨在被窩里咬著指甲,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她心里想的是自己才不稀罕搭理他,又默念著他再不主動冒頭就死定了! 手機忽然有了動靜,來電的是孫見川。他說自己正在醫(yī)院急診部,讓陳樨速速來一趟。陳樨以為他又惹了禍,可聽他聲音不似身體抱恙。追問之下,孫見川才磕磕巴巴地說是衛(wèi)嘉出了點事。 陳樨趕到孫見川所說的醫(yī)院,孫見川正戴著口罩鬼鬼祟祟地在急診部門口等她。電話里來不及細說,陳樨只知道衛(wèi)嘉手受傷了,到這時才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今早孫見川要回母校演講。他這次回來都是私人行程,沒有太多工作人員隨行。孫長鳴和常玉夫婦再次“拜托”衛(wèi)嘉幫忙,希望他在接送孫見川的同時,也替他擋一擋熱情的粉絲。 結果還真被他們說中了。演講結束,孫見川返回休息室途中,擁簇的人群中忽然撲出一個高壯男生,手持裁紙刀徑直往孫見川臉上招呼。事出緊急,學校陪同的工作人員沒見過這陣仗,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圍觀的學弟學妹們嚇得亂成一團,孫見川帶來的女助理也被避險的人群擠倒在地。跟在孫見川身后的衛(wèi)嘉替他擋了一下,隨后與工作人員一同制服了襲擊者。他的手便是奪刀時被劃傷的。 事后經(jīng)了解,那個襲擊者是孫見川樂隊的狂熱粉絲。近日孫見川單飛的傳聞刺激了他,他害怕看到樂隊解散,將所有的問題歸咎于孫見川那張偶像的臉——只要毀了那張臉,孫見川就沒了單飛的底氣,才能回歸音樂初心。 瘋子有瘋子的邏輯,陳樨惱的是憑什么衛(wèi)嘉要做那條被殃及的池魚。她走得飛快,孫見川跟在后面酸溜溜地說:“放心吧,小傷而已。換做我受了點兒皮外傷,你是不是就不來了?” 陳樨指著他的鼻子罵:“無論是什么人,只要對方因為你受了傷,你就要心存歉意和感激?!@兩字別人能說,你不能說。懂嗎!” 孫見川被她訓慣了,習慣性認慫,只是怏怏地將口罩拉高了,嘟囔道:“那么多人看著,別那么兇行不行?早知道我應該聽衛(wèi)嘉的,不告訴你什么事也沒有!” “那你為什么還要給我打電話?”陳樨牙癢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