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白大褂魚貫而出。

    父親坐到她床前，滿眼疼惜，語帶不滿斥責(zé)道：“你都病了這么久，我一點都不知道！成家真是不像話，都不通知我一下！還是我去問弘庸，說怎么瀾汐這么久都沒有來看過我，他說你肺炎住院了，我這才知道了。”

    瀾汐努力扯起嘴角微笑道：“爸爸，沒事啦！就是咳得有點難受，沒有什么事的。不說也是怕你擔(dān)心！你可要多保重身體！”

    瀾汐又說：“爸爸你怎么帶這么多醫(yī)生來啊？你還怕我被阿懿謀殺了嗎？”她許久沒有見到成弘懿了，總覺得心里忐忑，這半真半假的玩笑話里，更多的是想知道成弘懿的消息。

    父親臉上并沒有多余的表情，只說：“我就是不放心，一個肺炎怎么會拖這么久，我怕這里醫(yī)生水平不行?！?/br>
    相對無言許久。父親忽然面帶斟酌地問瀾汐：“你是不是喜歡薛桐的兒子，叫薛亦楷？”

    瀾汐有些奇怪怎么連父親都知道這個事情了，還冷不丁問這么莫名其妙的問題！當(dāng)下只是搖頭說：“沒有的事！”

    父親還不相信，又問一遍：“真的沒有嗎？”

    瀾汐咳嗽帶喘氣，費力地說：“爸爸，胡說什么呢！沒有的事！我們是大學(xué)同學(xué)，的確認(rèn)識。但是我對他沒有那回事的。而且我都結(jié)婚多少年了，說什么喜歡不喜歡的，又不是十八歲的少女！”她的語調(diào)越發(fā)消沉，十八歲的時候，她也沒有來得及想喜歡不喜歡的問題！

    父親點點頭，微微又淡淡地嘆息一聲。未再就這個話題繼續(xù)了。

    那天父親一直在病房里陪她到天黑。此后，父親就跟上班一樣，固定每天上午八點到病房，下午六點才回去。

    瀾汐發(fā)現(xiàn)，父親的確博學(xué)。

    父親給她講《論語》，深入淺出，樸素而溫暖。瀾汐聽得著迷。傾佩父親不用任何講稿，只坐在沙發(fā)上，像聊家常一樣，引經(jīng)據(jù)典、信手拈來，話語妥帖得直熨到瀾汐心底里。

    父親又帶了一套《論語》的書，讓瀾汐讀。他說：“論語的韻律很美的。我最喜歡古漢語的這種韻律美，你念念感覺一下！”

    瀾汐輕聲吟誦，時不時停下來和他探討。有天聊得興起，待到日落黃昏，父親要回去了。瀾汐才恍然感嘆道：“爸爸，我今天好像都沒有咳嗽了呢！

    父親慈藹的眉目揚起絲絲笑意，又慢慢淡了一些，轉(zhuǎn)而有些嘆息地說道：“孩子，心病還需心藥醫(yī)。有些事，既然錯過了，就算了吧！”

    瀾汐猛地想到薛亦楷，又驀地紅了眼睛。她猶自努力掙扎道：“爸爸，你胡說什么呢，沒有的事！”

    “我沒有說什么！孩子！你心里知道的，只是不敢承認(rèn)罷了！”父親的聲音有些滄桑。

    “我沒有，爸爸，你胡說！”瀾汐輕咬下唇，眼淚滾落下來。

    劫后余生

    父親嘆了口氣，本已起身要走的，又坐了下來。

    他抽了紙巾，遞給瀾汐。

    瀾汐拭去眼淚，緩了緩氣息，雙手插進(jìn)上衣兜，看著地面輕輕說道：“我只是，同學(xué)聚會那天，他發(fā)生了很嚴(yán)重的車禍，那天我被嚇到了。當(dāng)時我們一群人看到車禍照片，都以為他肯定當(dāng)場沒了。”

    “所以你那天情緒有點激動了？”父親坐在沙發(fā)里，似是不經(jīng)意地應(yīng)了一句。

    “當(dāng)時那種感覺，哎，有點像劫后余生吧！我都不敢想象如果他那天死了要怎么辦！”瀾汐輕咬下唇，低低嘆氣道。

    “生死有命，福禍在天。即便他那天死了，也怨不得你呀！”父親說。

    “可是，我肯定會很內(nèi)疚的！”瀾汐消沉地說。

    “他沒死呢，你都內(nèi)疚得大病一場了！”父親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他總糾纏你嗎？”父親問。

    “沒有！沒有，平時都沒有什么交集的。”瀾汐說。

    父親點點頭，滿是憐憫地看著瀾汐。瀾汐不自覺地低了頭。

    父親又說：“孩子，你如果想離婚，爸爸可以支持你，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瀾汐覺得莫名其妙，驚詫地看了父親一眼，直覺得父親怕是不會沒事找事慫恿自己離婚，有些驚心地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成弘懿的聲音比人先過來了。

    瀾汐下意識地怯怯站起來。目光流轉(zhuǎn)，卻見父親滿是訝異，神色里疼惜得幾近扼腕地微微張嘴看著自己。

    當(dāng)下也顧不得多想。好久未見成弘懿了！他似是下了班直接過來的，還穿著襯衣西服，臉色有些疲憊。

    “瀾汐需要這樣嗎？”父親中氣十足的聲音里透著明顯的不滿。

    成弘懿微微抬眉，穩(wěn)穩(wěn)叫了一聲：“爸爸！”未再多言。

    父親起身，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意蹣跚離去。

    瀾汐不知道父親和成弘懿為何關(guān)系這么緊張，有些不明所以，心里滿是忐忑不安。

    成弘懿絲毫不在意父親的怒意，靜靜看他離去。徑直走過來，略略低頭端詳了一下瀾汐，語意和煦道：“好久沒見你醒著的樣子了。今天好些了？”

    他來過，只是自己睡著了？瀾汐覺得心里好受很多，太久沒有見到他了，竟有些相對無言。

    成弘懿雙手搭上她的肩膀，輕輕往下按她，嘴角掛上微微的弧度，道：“坐下，以后見到我，不準(zhǔn)這樣！你看你爸爸氣的，覺得自己的女兒受了天大的欺負(f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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