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我知淮山派之事并非你主導,當年你殺的那位晉州的知州也確是包庇自家妻弟侵地,害死你的兄嫂,是朝廷待你不公在先。”陳頤緩聲徐徐說道。 “太子殿下有話還請直言。”宋成文不耐道。 “宋前輩,我不認為淮山派有能耐能傷到林驚風,便是將闔族全搭上,也不夠林驚風一劍斬過來的,你說這是淮山派的人給你的,我思來想去,都覺著不大可能,宋掌門,我再問你一次,這枚劍穗究竟是從何處得來?”江兆從屋中搬來椅子,陳頤坐下后悠悠問道。 “……”宋成文啞口不語,陳頤卻也沒催他,只耐心等著。 房檐上的??M卻松了口氣。 這劍穗確是宋成文處得來的。 陳頤并沒有騙她。 ??M最不愿見到的,便是陳頤同她師父失蹤的事情有關系,倘若連宋成文都不知道這劍穗,那饒是她心中如何不情愿,卻也沒辦法說服自己相信他。 檐下宋成文嘆了口氣,“殿下,我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一念之差牽累家人,倘若我將事情原本告知與您,您可能保住小女宋菱的性命?” 他手上有許多人命,殺過的第一個人還是過了吏部登記造冊的官身知州,若按律法,是株連的罪名。 “宋前輩,”陳頤微微一笑,不急不緩的語氣中卻滿含威懾,“是孤在給你機會,不是來同你談條件的,該說什么,還請前輩想清楚再開口?!?/br> 他沒答應,卻也并未拒絕。 宋成文聞言便有些失了心氣,面上漸露頹喪,許久,他慢慢說道: “是,殿下想得不錯,那劍穗確非淮山派的人留下的?!?/br> “誰給你的?”陳頤問道。 宋成文默然不語,似是在思量如何開口,或者該不該說、能不能說。 “陸庭深?”見他吞吞吐吐,陳頤一笑,淡聲問道。 宋成文閉上眼點點頭。 “浣溪山莊的人,將這劍穗交到我手,讓我在合適的時候將這做為證物,交給殿下,只說是從淮山派諸人手中得的?!?/br> “江成。”陳頤輕喚,江成應聲而動,片刻后,提著另一人進來。 桑縈瞧著身形,也覺著有幾分熟悉。 “給你這劍穗的人,可是此人?”江成將這人提至宋成文身前,問他道。 “……是?!彼纬晌谋嬲J過后點頭應道。 他見了這人后,望向陳頤的神情更為忌憚,想到這人已經(jīng)被陳頤的人掌控,自己若是方才胡言蒙騙,恐怕更要活受罪。 “江兆,你今夜便辛苦些,審問清楚,明日回宮一同回報?!标愵U似是有些疲憊,打發(fā)江兆將二人帶下去繼續(xù)審。 江兆領著人下去。 “江成,讓他們都散了?!标愵U又喚江成。 江成讓院中人盡數(shù)退下。 “你也下去。”陳頤復又說道。 他將江成也退到院外,在門外守著。 深秋,夜風蕭瑟,烏云蔽月,滿院的侍從禁軍皆退了下去,院中靜悄悄地,只剩下樹搖風動的颯颯微響。 “出來吧?!标愵U驀地出言道。 他并未喚她的名,??M卻知道,陳頤是對她說的。 她從房檐上直起身,慢吞吞蹭到邊緣,輕輕落到院中。 ??M站定后便靜靜瞧他。 他身上是赭紅的太子蟒袍,珠冠鎏光,氣勢格外迫人。 她將遮面的黑紗的拉下來。 “殿下?!?/br> 她不知道陳頤是如何發(fā)現(xiàn)她的。 在屋頂重檐上,她是有意閉氣了的,除非內功修為高于她,否則斷無可能發(fā)現(xiàn)她。 “縈縈,過來?!标愵U微笑著道。 ??M瞧著他,走上前幾步,“我……” 她本想解釋一下,畢竟自己出來前告訴他留下的人,說是要去畫舫走一趟,并不想要人跟著,但眼下,卻出現(xiàn)在這大理寺的屋頂。 但話一開口,又覺著無從說起。 “進去坐會,晚些我送你回客棧?!标愵U自然地牽住她的手,笑著說道, ??M只覺著如鯁在喉,她反握住陳頤冰冷的手指,卻并未隨他一同往屋中走。 “殿下,我今日……” “縈縈,”陳頤打斷她,眸中泛著不知名的情緒,溫和地同她道,“我不會問你今日的來意,也并不在意你為何而來,你不需要同我解釋?!?/br> 他松開同她交握的手,將她攬進懷中,另一手撫過??M單薄的背脊,“但是日后,不管你為了什么,都不要枉顧自己的安危,記住了嗎?” 陳頤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語氣和態(tài)度。 桑縈被他扣在懷中胸口,他人摸著像是塊冰,可她覺著心中是暖的。 昨日收了師兄的信后,心里便惴惴不安,怎么也不踏實,眼下卻是舒緩許多了。 想到師兄信中的話,她從他懷中掙脫開,望著他深潭般的黑眸,認真又直率地問道: “殿下,我?guī)煾甘й欉@件事,同你是沒有半點關系的,對嗎?” ??M這一整日食不下咽,坐臥難安。 她不愿懷疑他,更不愿誤解他。 今日聽見宋成文說那劍穗是浣溪山莊的人給他的,她心中繃了一天一夜的弦一瞬間便松了下來,隨即而來的,便只剩下滿腹的內疚。 她問他,只是圖個心安。 日后無論再遇見什么情況,她再不會懷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