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回過頭，正看見顧戚踩著一個感染者的腦袋，手中長長的大刀挽出一道刀花輕巧揮過，臍帶悄無聲息的被割斷，他面不改色的走過尸體，黑色緊繃的靴子跨過干癟的尸身，落地時不帶有一絲聲音，像是一位矯捷的獵手，游刃有余的在危險和機(jī)遇之中前行，連收刀入鞘的姿態(tài)都充滿力量和靈巧的美感。

    顧七的胸口如同被塞了一顆酸檸檬一般晦澀酸苦，他敢保證，在那一瞬間，他在白鶴歸的眼眸里看到了幾分暗藏欣慰和得意的歡愉。

    就像是主人看著自己的寵物出色的完成任務(wù)時的表情，連一貫冷銳的眉眼都跟著柔和了一瞬間，唇邊綴著一絲贊揚(yáng)的笑容，但下一秒就收回去了。

    只有站在他身前的顧七能感受到那一刻白鶴歸身上溢出來的情緒，雖然只有一絲絲，但是卻也讓他嫉妒到發(fā)狂。

    他想不通，為什么每一個人的目光都在顧戚身上。

    憑什么？到底憑什么！顧戚不就只是一個大力異能嗎？

    而這時學(xué)生們已經(jīng)都被解決掉了，眾人跨過滿走廊的干癟尸體，走向了教室講臺上的大腦。

    大腦僅剩下那半張嘴還在瘋狂大罵：你們是那班的學(xué)生？把學(xué)號報上來，我要開除你們，我要讓你們考不上大學(xué)，我要找你們家長！

    因為罵的太激烈了，大腦那粉色rou凍一樣的腦體還會跟著發(fā)顫，看樣子很像是下火鍋的腦花，五個人圍著腦花看了一會兒，江彧先放了一把火。

    銀光在腦花上轉(zhuǎn)了一圈，成功把腦花變成了烤腦花，一股奇怪的香氣彌漫在教室里，烤腦花尖叫著開始罵：你敢燒老師！

    陳戒踮著腳站在顧戚旁邊，冷不丁咽了口唾沫，念了一首押韻rap：感染者不相信眼淚，烤腦花真讓人沉醉。

    見這腦花還沒死，顧戚抬手，用大刀碾過，重刀將腦花碾壓成粉色的黏糊rou泥，輕而易舉的在腦花里找到了一顆晶核。

    那是一顆很漂亮的粉色晶核，有人的大拇指甲蓋大小，顧戚用刀尖挑著，直接挑給了白鶴歸。

    出發(fā)前的隊伍規(guī)定：路途里所有的收獲都將由隊長保管，除去路上消耗的以外，剩余的物資等到他們回去之后，由隊長劃分。

    腦花被碾成泥后，腦花上面的嘴也就歇菜了，這個時候眾人才來得及在四周忙其他事情。

    白鶴歸帶著顧七走到后排，去把坐在后排的李峰澤、紀(jì)石光、紀(jì)石光的三位小弟喚醒。

    值得一提的是，他們五個人里面死了三個，紀(jì)石光的三位小弟在被斬斷臍帶之后直接倒地死掉了，白鶴歸打開他們的腦袋看，發(fā)現(xiàn)他們的腦袋已經(jīng)空空如也了。

    紀(jì)石光被斬斷臍帶之后陷入了昏迷狀態(tài)，李峰澤在被斬斷臍帶之后傻了幾秒鐘，然后突然竄了起來，在原地開始背詩。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fēng)歸去

    白鶴歸蹙眉去抓住他，才發(fā)現(xiàn)李峰澤雙目無神，被抓了也沒反應(yīng)。

    他們應(yīng)該是被影響了神智。這時候講臺上傳來了顧戚的聲音，白鶴歸回過頭，正看見顧戚一邊擦刀上的粉色黏糊液體一邊說：別看剛才的感染者人數(shù)有這么多，但它們本質(zhì)上都是一個感染者，那些學(xué)生被這一個老師控制，老師利用臍帶來吸取它們的營養(yǎng)，控制它們的精神和行為。

    所以那些學(xué)生們的腦袋里沒有晶核，而老師的大腦里面有。

    這個感染物等級不低，大概有二級左右，但它的進(jìn)化方向很奇怪，不是偏攻擊類，而是偏控制類，而且保留一定的神智。

    顧戚將刀擦干凈，利落的收刀入鞘，刀鋒和刀鞘摩擦發(fā)出錚的一聲鈍響：這顆晶核應(yīng)該也是精神控制類的晶核，只有精神類變異的感染者才能在等級很低的時候保有人類理智。

    他們還有救嗎？白鶴歸抓著李峰澤的手，眉頭深深蹙著問道。

    李峰澤是他的隊友，只要人不死，他就不會放棄。

    有吧，你可以把手里的晶核給他們吃試試。顧戚說：說不準(zhǔn)吃了就好，當(dāng)然，也可能沒什么用。

    白鶴歸的目光掃過僅剩的兩個幸存者，一個被吸得皮rou垂掛在臉上，魔法瘦身了一百斤，躺在地上如同一個骨頭架子穿了一層rou皮，另一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背詩背到了鵝鵝鵝曲項向天歌，他捏著指尖里的粉色晶核，片刻后將晶核收起來，然后將李峰澤甩給顧七，自己背起了地上的紀(jì)石光說道：先回基地再做決定。

    從教室里出去的時候，顧戚抬頭看了一眼教室里半開著的窗戶。

    當(dāng)時他在學(xué)校院子里往教室里面看的時候，這窗戶是關(guān)著的，但現(xiàn)在，窗戶是開著的。

    而且，這地上的枯萎尸體里，似乎少了一個。

    窗戶外，一道穿著校服的瘦小身影藏在窗戶外面的陽臺上，身體緊緊地貼著墻壁，她的脖子后面、原本該插著臍帶的地方被扯出了一個黑色的空洞，脖子上的兩顆腫瘤小小聲的說著話。

    噫唏噓危乎高哉他們走了。

    蜀道之難我們沒死。

    難于上青天老師死了。

    直到某一刻，貼著墻壁躺在地上的小女孩眨了眨眼，起身從窗戶外翻了進(jìn)去，她走到教室里，兩顆腫瘤見到了地上的老師，立刻閉了嘴。

    小女孩走到了講臺前坐下，她伸出手，捧起了地上的烤腦花泥，虔誠的塞進(jìn)了自己的嘴里。

    隨著她的吞吃動作，她脖子上的腫瘤逐漸長大，變成了兩顆完整的、和人類一模一樣的人的腦袋，三顆腦袋撐在一個脖子上，全方位視角掃視四周。

    直到最后一口腦花吃完，她的脖后、原本有一個空洞的地方也長出了一根臍帶來。

    蠶叢及魚鳧，老師死了不要緊。腫瘤一號說。

    開國何茫然，我們繼續(xù)做老師。腫瘤二號說。

    爾來四萬八千歲，開班教學(xué)考本一。小女孩微笑著說：老師死了，我還可以繼續(xù)教學(xué)生嘛，畢竟，只有第一名才可以繼續(xù)活下去呢。

    從學(xué)校里出來，一行人回到了臨時休息的車旁。

    基地里還是他們離去時候的樣子，紀(jì)石光帶著的女人老老實實地在煮rou湯，羅梟叼著根煙在帳篷四周走來走去，巡邏防戒順便看守物資，見他們一行七人回來了，還遠(yuǎn)遠(yuǎn)地吹了個口哨。

    情況怎么樣？煙霧繞著他周身散開，羅梟戀戀不舍的把煙屁股扔到地上踩碎，問顧戚：這人怎么只剩層皮了？

    顧戚簡單說了一下情況，羅梟問他：那他還能活嗎？

    顧戚想了想，搖頭說：就算活過今晚，也夠嗆活得過以后。

    紀(jì)石光隊伍里五個人，死了三個，一個女人，紀(jì)石光還廢了一半，他們才剛上路就碰上了這么多魑魅魍魎，往后的日子紀(jì)石光不知道怎么熬呢。

    先扎營休息。白鶴歸把昏迷的紀(jì)石光扔給那個女人，然后劃分了一下守夜順序，三伙人本該輪班倒，但紀(jì)石光都這樣了，那女人還要照顧紀(jì)石光，守夜就全落到白鶴歸小組和顧戚小組的頭上。

    最后決定，顧戚和江彧守上半夜，陳戒和白鶴歸守下半夜，顧七和羅梟養(yǎng)足精神，負(fù)責(zé)明天輪流開車。

    守夜這活兒不算多難，只要找個能看住全局的地方，然后架上一個火堆，熬幾個小時就行。

    他們點起了一團(tuán)紅色的火焰，夏日的夜里，火堆照亮了一小片地方，江彧跟顧戚都盤腿坐在地上，顧戚坐的累了就往地上一倒，單手枕在胳膊后面，睜眼望著頭頂?shù)男强铡?/br>
    他的頭發(fā)長得長了一些，發(fā)梢微微翹起來，風(fēng)一吹，他的發(fā)尾就跟著跳動。

    江彧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那一截發(fā)絲吸引，他的手臂緩緩地放下去，整個人漫不經(jīng)心的一起倒了下去，距離控制的剛剛好，肩膀正好挨到顧戚的肩膀。

    他一側(cè)頭，就能聞到顧戚身上傳過來的洗衣粉的味道。

    江彧閉了眼，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跟著舒展開來了自從他的腿好后，顧戚大概以為他不需要保護(hù)了，就再也沒和他一起睡過。

    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跟顧戚躺在一起了。

    顧戚躺下的時候也不放松，他偶爾會突然翻身起來，做幾個俯臥撐，江彧倒在一旁，假裝自己睡著了，無意間的往旁邊蹭一點，等顧戚落下來的時候會不經(jīng)意的撞到他的肩膀，他再略帶困意的睜開惺忪的眼，就會看見顧戚額頭帶汗，眉眼溫潤的沖他笑：睡一會兒吧，我看著呢。

    末世的第不知道多少天，天穹像是一塊漆黑的墨一樣懸掛在頭頂，月亮躲到烏云后，顧戚一笑，天上的星星都顯得暗淡了。

    江彧心頭狂跳，嗓子里冒出一聲囫圇的應(yīng)聲，繼而閉上眼，竟然不敢再隨便睜開。

    顧戚和江彧守上半夜的時候，紀(jì)石光的女人還端了兩碗rou湯過來，面帶討好的請他們喝。

    這女人有個很俗氣的名字，叫眉姐，據(jù)說以前是在夜場賣酒的，末日之后覺醒了最普通的大力異能，她一只手能提起一百斤的東西，但這又有什么用？

    一百個異能者里面，九十個異能者都是這樣平庸的異能。

    異能不好用，她就沒辦法吃上一頓飽飯，她膽子又小，思來想去，她只能委身給紀(jì)石光，本來以為能活下去，結(jié)果一出了基地的門紀(jì)石光就變成這樣了，沒辦法，她只能把目標(biāo)轉(zhuǎn)移到別人身上。

    我會做很多事的。眉姐攪著手指，語氣小心：你們路上帶著我，我給你們洗衣服，做飯，我都可以的。

    她大概是怕自己沒用，被這群男人給丟掉，這些話她也不敢去找看起來十分冷漠的白鶴歸說，也不敢去跟兇巴巴的羅梟說，算來算去，竟然只有顧戚一個看起來面善。

    放心吧。顧戚讀懂了她話語未盡的意思，語句鄭重的回：隊伍不會丟下你和紀(jì)石光的。

    如果換個鐵石心腸的人來當(dāng)隊長，可能會把紀(jì)石光和眉姐丟掉，但白鶴歸性子傲，底線也高，從來不會放棄弱小，只要眉姐聽話，夠配合就行。

    聽了顧戚的話，眉姐緊緊攪著的手終于松開了，她不自然的捋過發(fā)絲，又說了幾句話后匆匆離開了。

    眉姐離開守夜點的時候心里一陣慶幸，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強(qiáng)。

    她本來該直接回到帳篷里睡覺的，但是她一想到紀(jì)石光那個死樣子就不想回去了。

    但她也不敢四處亂逛，四周都很危險，所以她只是在帳篷前站了一會兒，然后就認(rèn)命的鉆了回去。

    帳篷不大，紀(jì)石光倒在左邊，她睡在右邊，眉姐往yingying的薄被里一趟，強(qiáng)迫自己睡著。

    次日，清晨。

    顧七滿身薄汗的從睡夢中醒來。

    他昨夜做了一場噩夢，夢中無數(shù)人站在他身旁指責(zé)他，說他是個拖后腿的垃圾，是個處處不如顧戚的假冒偽劣產(chǎn)品，他在夢中和許多人尖銳的吵架，瘋了一樣砸碎所有東西，夢里的人逐漸離他遠(yuǎn)去，他拼命地想要去挽回，那群人去越走越遠(yuǎn)，然后他跑到懸崖峭壁旁邊，一腳滑了下去。

    然后他跌進(jìn)了一個寬闊清冽的胸膛里，他一抬頭，就看見了一雙瀲滟的瑞風(fēng)眼，平靜的注視著他。

    顧七就在這時候猛地坐了起來。

    起身太猛，他的腦袋有些眩暈，手指濕潤的抓著身上的被褥，過了幾秒他才清醒過來，手腳并用的爬出了悶熱的帳篷。

    一走出帳篷，外面就是清爽的早晨，太陽高高掛在天上，他們的車恰好停在高樓下的陰影里，遠(yuǎn)處植物上半米多長的蟬睜著一雙復(fù)眼奮力的鳴叫著，天上掠過人頭鳥，留下一陣古怪的嘎笑聲。

    陳戒不知道從哪兒搞了個葉片來，非要給顧戚吹一首民謠歌曲，羅梟在擺弄鍋，江彧引燃了柴火，白鶴歸正蹙眉看著正在跳中小學(xué)生第一套廣播體cao雛鷹起飛的李峰澤，左手幾次握拳，又堪堪松開，看來是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沒有動手制止李峰澤。

    看起來是一個處處充滿活力的美好清晨。

    顧七的目光追隨著白鶴歸的背影，他抬腳想走過去，卻看見白鶴歸走向了顧戚，蹙眉低頭和顧戚說些什么，顧戚隨口說了兩句話，又轉(zhuǎn)過頭去跟陳戒說話，白鶴歸在原地沉思了一會兒，又看向了還在蹦的李峰澤。

    顧七的心就像是被扔了曼妥思的可樂，酸酸澀澀的氣泡瞬間沖出了瓶口，他的目光掃過顧戚，惡毒的像是要在顧戚的背后開出一個洞來，又在顧戚回頭的瞬間收回。

    還不到時候。

    顧戚現(xiàn)在是1215的隊長，他有很多朋友，也很強(qiáng)。

    顧七想，他現(xiàn)在還不到跟顧戚抗衡的時候，但遲早有一天，他會取代這個人，因為他的異能很特殊，比顧戚的大力異能強(qiáng)出很多倍，只要給他發(fā)展的時間，他遲早有那么一天。

    他會證明給所有人看，他顧七，遠(yuǎn)遠(yuǎn)比顧戚還要強(qiáng)。

    早上一群人圍坐吃早飯的時候，白鶴歸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手上這顆晶核，準(zhǔn)備以投票的方式來決定是分給李峰澤還是紀(jì)石光。白鶴歸將粉色晶核拿出來，放在了臨時搭建出來的桌面上。

    不大的桌面上擺著一鍋小rou湯，幾瓶水，幾包速食餅干，以及幾包rou干，這就是他們一天的口糧，而在這些口糧旁邊，粉色晶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反射著彩虹的光芒。

    昨天顧戚說過晶核有可能能救他們倆的命，但晶核只有一個，活著的人卻有兩個，白鶴歸想了一晚上，還是今天早上問過顧戚之后，顧戚給他的法子。

    既然自己下不去決心，那就讓大家來決定。

    其余人都有些驚訝，江彧捏過紙沒說話，羅梟嘴上叼了根草，草莖上下晃了晃，陳戒捧過紙張小小的哇了一聲，然后抬頭看顧戚，那眼神似乎是在問顧戚：我要選誰呢？

    不記名投票。說著，白鶴歸給每個人發(fā)了紙筆，他這時候才意識到眉姐和紀(jì)石光都沒出來，白鶴歸回眸才掃了一眼帳篷，顧七就立刻站起身來說：我去看看。

    紙張分到每個人的手上，顧戚捏著紙，隨意在上面勾了兩筆，名字還沒寫完，紀(jì)石光的帳篷內(nèi)就沖出來個人。

    把晶核給我，把晶核給我！皮rou裹著骨頭，滿身rou皮晃蕩的紀(jì)石光瘋瘋癲癲的沖了出來：我不能死，不能死！

    在紀(jì)石光的手快要碰到晶核的時候，白鶴歸棱骨分明的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rou皮骨爪。

    第25章 自私一點 只愛自己

    要投票。白鶴歸捏著他的手, 覺得自己像是捏著一只沙皮狗，厚軟的一層rou皮下，骨頭顫微微地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