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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孤城記在線閱讀 - 01女子監(jiān)獄

01女子監(jiān)獄

    “恭喜你,卿警官,你有個新名字了?!?/br>
    與武警交接后,負責押送卿言的獄警沒有在犯人入獄后的第一時間將鐐銬拆掉,而是故意讓她局促在比身型稍短的女囚用鐐銬之間,比尋常女性高出一截的卿言不得不低頭弓腰,像極了乞食的奴隸。

    她們隨意的對她發(fā)泄著恨意,這是每個人內(nèi)心的天平都默許的一種復仇,向著那個曾經(jīng)和她們同樣穿著警服,卻因為背叛了警服所代表的一切而入獄的罪人。又有誰會苛責她們呢?人權律師也不會給賣友求榮的黑警一點好臉色,最公正的獄警也會對卿言被判的罪責感到不齒。

    于是這一點刁難,已經(jīng)不足以引起誰的感慨了,即使是卿言本人也是如此。

    “囚犯32879號,聽起來不錯吧?”她將卿言的個人用品和換洗囚服等物重重的壓在卿言半舉的雙臂:“也許這個新名字在監(jiān)獄里還能保你一命,畢竟……‘卿言’這個名字,已經(jīng)臭到是個人都捏著鼻子走的地步。無論你在這里遭遇什么,都是拜你自己所賜?!?/br>
    這位獄警話挺多。她是卿言在新環(huán)境里接觸到的第一個人,也許是為了穩(wěn)定心情,卿言開始順著她的話,在心里做出些無關緊要的評價。嫉惡如仇?似乎判斷的有些絕對了,也許只是享受落井下石,又或者實行出格的正義能夠減輕些工作壓力。總之,不是多么有城府的人。

    比起直接顯露出惡意的獄警,卿言更擔心掩藏在未知之中的危險。

    王赟才不會讓她過得舒坦,這就是為什么她總在上一所監(jiān)獄里被“特殊照顧”??蛇@忽然的轉監(jiān)卻讓卿言有些摸不到頭腦。之前的那所女子監(jiān)獄,似乎已經(jīng)被王赟才打點通透,而貿(mào)然轉監(jiān)卿言,其目的恐怕不僅僅局限于折磨。大概是王赟才玩膩了貓鼠游戲,也看膩了卿言的悔恨和恐懼,終于將她從玩具屋丟進了垃圾堆。

    幽邃的走廊走到了盡頭,接著響起一陣開門聲。獄警推她進入,語氣一轉冰冷:“32879,這是你以后的床位。限你叁分鐘整理內(nèi)務,整理完畢后第一時間去監(jiān)獄長的辦公室報到。”

    向監(jiān)獄長報到?這倒是第一回。以前無論是看守所還是監(jiān)獄,都沒有剛到地方就向監(jiān)獄長報到的流程??汕溲砸仓?,此時開口問只會換來一陣刁難,于是便只能默默按規(guī)定擺放起物品。

    她所住的宿舍明顯是特殊監(jiān),只有四張床,并排上下鋪。床鋪對面是兩張寬大的舊木桌,木桌下整齊的擺著四個板凳。

    收拾床的時候卿言注意到,這個房間加上她只有叁個犯人入住。此刻除了她這個新來的,其他人應該都在勞動,兩個下鋪的被子迭得整整齊齊,而她的鋪位旁只有空空的床板。雖然是空床板,但監(jiān)獄同學生宿舍不同,是不允許在空床板上堆放雜物的。那床板上連灰都沒有一粒,足見她的室友、至少其中一個是個規(guī)矩的模范女囚。

    只是模范女囚犯了什么罪才進到特殊監(jiān),這一切還未可知。

    卿言對這所陌生的監(jiān)獄唯一知道的事,便是她本人的轉監(jiān),據(jù)說是監(jiān)獄長親自特批的單人轉監(jiān),沒有并入年轉監(jiān)計劃。

    想必是王赟才在背后搞鬼。這次無故轉監(jiān),恐怕是王赟才動用了關系,將卿言轉進了比之前還要方便下手的監(jiān)獄。之前他買通了獄警,這次他買通的恐怕是更有權力的人。于是這次監(jiān)獄長的急切召見顯得格外像一場鴻門宴。

    卿言在心里讀著秒,卡在最后關頭將內(nèi)務整理完畢。好在獄警也急著將她送進監(jiān)獄長辦公室,沒有在小事上刁難她。又或是這點刁難比起她之后要承受的,更像是在她身上撒了點灰塵,根本沒有必要。

    恐怕,她會死在這里,而且很快。

    何傲君會在泉下笑她沒用嗎?大概不會,但卿言知道,只有沒用的警察才會害死搭檔。

    她沒有資格害怕死亡。向著死地走去的每一步都在吞噬著她殘存的理智,當監(jiān)獄長辦公室的門牌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范圍內(nèi)的時候,她兩只手腕之間的那條鎖鏈繃緊到快要卡進骨縫里。何傲君的眉心被抵著槍口的時候,會是這種感覺嗎?

    “至少卿言還活著”的想法究竟在最后時刻給了她些許安慰,還是讓她離開得更加不甘,卿言已經(jīng)無法得到答案。她比誰都希望活下去的那個人是何傲君。何傲君還有家人,至少不會喪失活下去的理由。

    可她知道此刻站在這里的若是何傲君,恐怕會和她是同樣的心情。

    對死亡本能的恐懼,和對獨活抱有的愧疚感也會像蠶食卿言那樣將何傲君吞噬,更有甚者——若是卿言死了,王赟才沒有理由留何傲君活著。她生長在一個健全的叁口之家,不足以滿足王赟才對尋求鏡像的自己變態(tài)般的執(zhí)著。

    只有卿言能在王赟才手里活下去,因著這份不知幸運還是不幸的相似成長經(jīng)歷,她成了王赟才病態(tài)的自我投射。而也因此,她還有著微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翻案的希望。

    這希望隨著她的莫名轉監(jiān),隨著她走近監(jiān)獄長辦公室的每一步而逐步縮小著,小到幾乎被恐懼和絕望湮滅。而窗外透進的樹影,像極了一只只枯瘦的大手,交迭著將她推入深淵。

    她會這樣毫無成果的死去,辜負何傲君用生命換取的一切。

    獄警敲門,得到應允后恭敬地推開門,敬禮道:“報告,犯人32879號已帶到,請何監(jiān)獄長指示。”

    “何監(jiān)獄長”這個稱呼讓卿言猛然抬起頭。

    她此刻還被不合身形的鎖鏈拘禁著,就連抬頭都很費力??伤哪抗膺€是越過獄警,定在辦公桌后方安坐著的那人身上。

    那張臉她再熟悉不過了。

    卿言曾不知厭倦的撫摸著她的側臉,手指穿過她柔順發(fā)絲的觸感還保存在記憶里。那張她閉著眼都能在腦海中描繪出來的臉,那張她從未想過還能再看一次的臉,此刻正映著顯示器反射出的白光,顯得冰冷而僵硬,再沒有曾經(jīng)的柔和溫潤。

    何夢露,何傲君曾經(jīng)最疼愛的堂妹,此刻的監(jiān)獄長。

    “讓她進來,你出去吧。”

    她開口,聲音比從前低沉許多,再也沒了絲毫情感。聲音的源頭甚至沒有抬頭看向卿言。她不知是在看著屏幕上什么重要的東西,還是單純的盯著眼前的東西發(fā)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自身一臂以內(nèi)的距離中,分不出半個眼神看向門口的人。

    獄警聽令,將卿言推進去,自己后退幾步,識相的帶上門。

    據(jù)她所知,監(jiān)獄長早在押運車抵達的那一刻,就關上了自己辦公室的監(jiān)控。獄警沒有問任何多余的話,只希望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能按照監(jiān)獄長的設想發(fā)展,盡管沒人知道監(jiān)獄長此刻在想什么。

    辦公室里只剩卿言與何夢露兩個人。卿言依舊不知道何夢露在看什么,但她更不想何夢露與她對視。

    她忍不住想起開庭那天,何傲君的母親看向她的目光。那是將她生吞活剝挫骨揚灰的恨意,夾雜著失控的咒罵和撲打,那恨意的來源是第一位給她煮長壽面的女士,是第一個讓她知道一個叁口之家的母親究竟是什么樣的女士。

    一個控訴她殺死自己女兒的女士。

    何夢露對她的恨意,不會亞于何傲君的母親。所以她才會同意幫王赟才轉監(jiān)吧?王赟才想讓卿言死,何夢露想要為姐報仇,這一切都順理成章。

    卿言的胃里燒灼起來,她已經(jīng)半天沒有進食,反射性分泌的胃酸刺激得她想吐。

    她早不知在什么時候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念,只有何傲君枉死的不甘讓她能一次又一次的在絞殺繩之下掙扎。可此時面對著何夢露,她卻好像失去了掙扎的氣力。

    “你應該打報告?!眲澠瓢察o的聲線帶著記憶中沒有的干澀,終于將卿言從失神中拉了回來。

    她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腕已經(jīng)被繃緊的鎖鏈勒地皮下瘀血。輕微的痛感讓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就這么死去。

    盡管她早就想結束這一切,早就沒有力氣活下去??伤荒鼙缓螇袈稓⑺?。她不能讓何夢露被王赟才利用著,成為滅口的趁手工具。

    卿言胸膛里早已被撲滅的火焰,似乎又被何夢露攪動著,翻飛明滅的火星似乎又引燃了些什么,重新燒灼著她。

    “囚犯32879號到,請指示。”

    卿言屏氣定神,看向何夢露的方向。她這才發(fā)現(xiàn),何夢露正在死死盯著的,不是電腦屏幕,而是桌面以下的什么東西。

    順意的回答沒有讓何夢露的動作有絲毫變化,那種冰冷而沉重的壓迫感正在空氣中逐漸滲透開來,壓得整個房間都仿佛不敢在她之前有任何動作。

    唯一沒有臣服于她的,只剩下鐐銬加身的卿言。

    “何夢露?!?/br>
    其實她沒有想好要對何夢露說什么。對她說自己是被冤枉的?七年不見了,她不知道何夢露還會不會選擇相信她,也不知道這里是不是一個沒有被王赟才監(jiān)視的場所。同理,她不能問何夢露為什么要申請她的轉監(jiān),背后究竟有沒有王赟才的cao控。

    重新建立信賴關系之前,卿言幾乎什么都不能問。如果王赟才在背后cao縱她的轉監(jiān),最終的目的就一定是讓她死,一切透露出她知情的話語都會讓她死得更快,而她絕不能就這樣死在何夢露手上。

    “你應該叫我‘監(jiān)獄長’?!焙螇袈墩f。

    她的雙眼已就死盯著桌面之下的某物,而卿言已經(jīng)在心里隱隱猜到那是什么。

    這不值得。卿言想。她已經(jīng)很難再燃起的求生欲望,和面對死亡威脅的疲乏不足以成為害何夢露變成殺人兇手的理由。可在確認王赟才沒有利用何夢露之前,她什么都不能透露。

    她意識到,自己并不信任何夢露。任何一點王赟才與之勾結的可能性都足夠讓她草木皆兵。那么何夢露又憑什么相信她呢?

    她只感覺頭暈目眩,口舌干澀,此刻死亡已經(jīng)不是她首要的不安來源。

    “有煙嗎?”卿言問。

    何夢露終于將眼神轉向她。那雙眼睛枯槁晦暗,好像被剝奪了所有生機,連死亡本身都不敢與其對視??汕溲詤s與這樣的何夢露對視著,專注地看著她,似乎想要從她的目光里讀到她的記憶。

    告訴我,監(jiān)獄長,你究竟為什么將我轉到你的監(jiān)獄?

    卿言嘴上卻問道:“有煙嗎,監(jiān)獄長?”

    這句不著邊際的話徹底點燃了何夢露沉寂的情緒。她的憤恨和厭惡沖破了冰冷的假面,如同火焰般燃燒起來。卿言能聽到她難以遏制的短促吸氣聲。

    下一秒,何夢露站了起來。

    卿言的猜想得到證實——何夢露手中那反射著幽冷光線的鋼鐵之物,正是一把槍。

    尋常獄警是不會配槍的,但這不代表監(jiān)獄里沒有一把槍。監(jiān)獄長自然有這個權利動用配槍。

    她看到何夢露的手細微的顫抖著,竭盡全力抑制自己將槍口抵在卿言眉心。

    那不是下定決心開槍的人會出現(xiàn)的姿態(tài),就算是尋常不需要與槍作伴的獄警,也該知道這些基礎的知識。

    那更像是一種防御姿態(tài),顫抖的來源并不僅僅是憤怒,此刻拿著槍的何夢露更像是那個在畏懼著對方的人。她顫抖著,逼迫自己拿著槍面對她,面對一個身穿囚服,鐐銬加身的犯人。

    是什么讓她害怕?卿言悲哀的發(fā)現(xiàn)自己知道這個答案,更悲哀的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反射性的盤算起利用何夢露的這點惻隱之心,活下去。

    活下去,活到翻案,或者至少活到能夠確認王赟才究竟將權力的魔爪伸到哪一步。

    何夢露終于開口,聲音果然也在微微發(fā)顫:“真的是你殺了傲君姐嗎?”

    她多么害怕自己聽到“是”,就有多么急切的想聽到一個“不”字。但又好像根本不在乎這個答案,只想抬起槍口,讓一切就這么結束。

    卿言長久的沉默,與何夢露對視著。昔日的愛人幾乎目不敢瞬,生怕錯過對方一個微表情。只可惜她們早已不再是少年時代,太熟悉如何重新武裝好天衣無縫的外殼,不給對方讀懂自己表情的機會。

    原來九年的時光這么久。

    久到好像一個世紀這么長之后,卿言終于開口,聲音帶著些喑啞:“如果你想復仇,我人就在這里?!?/br>
    何夢露只覺指尖一陣發(fā)麻,那陣奪走感知和控制力的酥麻頃刻間就席卷了她整只手臂。她的身體好像被什么存在吞蝕了,逐漸感知不到任何東西,只留下這里本應有一具軀體的奇妙感覺,以及那把槍強烈的存在感。

    不是何夢露的什么存在舉起槍,抵在卿言的眉間。強行壓制著憤怒和恐懼的理智已經(jīng)隨著軀體消失而被剜空,想要知道真相的心與復仇的心同時被這句話絞成血rou模糊的一團。她只需要輕扣扳機,一切就都結束了。

    沒有什么阻攔在她的手指和扳機之間??伤挥X得自己才是那個被卿言微微勾起指尖就殺死的人。她早已下定的決心,早已做好的計劃,頃刻間潰塌殆盡,只剩下那陣酥麻的感覺,在憤怒的吼叫著:“為什么不殺了她?為什么不動手?”

    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翻閱卷宗尋找破綻,可證據(jù)鏈環(huán)環(huán)相扣。于是她無數(shù)次的設想卿言會說她是冤枉的,是被栽贓的。何夢露好怕卿言真的會這么說,甚至超過她被卿言就這么殺死。

    因為她知道,自己一定會相信,一定會找無數(shù)個理由相信。

    可卿言沒有。卿言甚至連辯駁都沒有。

    她冷漠得好像自己壓死了一只老鼠,不值得為之撒謊。又或是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會死在誰手上,何夢露與其他人并無區(qū)別。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何夢露在心里默念了不知道多少次,試圖逼迫自己就這么扣下扳機。可她的身體一動不動,不知是什么將她的力氣剝奪殆盡,甚至連維持舉槍的力氣都沒有了。

    卿言真的殺了傲君姐。

    她殺了自己從初中就認識的至交好友,只為了掩蓋自己以權謀私、貪污受賄、濫用職權、警黑勾結的罪行,怙惡不悛。

    而何夢露終于對此有了實感。

    這個人不是卿言。不是她認識的卿言。

    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是誰?為什么她逐漸看不清楚了?

    手上的槍重到再也抬不起來。何夢露轉身,將配槍放回了辦公桌抽屜里。她擦掉眼淚,緊握雙拳,試圖將身體的知覺找回來。

    當她漸漸感受到手心的疼痛后,才將獄警重新叫進來。

    “沖撞長官,禁閉叁日。斷食斷電,每天發(fā)一瓶水?!焙螇袈稁缀跏怯矒沃f完這段話:“帶下去吧?!?/br>
    “是。”

    這并不是監(jiān)獄禁閉的通常配置,可顯然沒有一個人會同情臭名昭著的黑警。卿言踉蹌著被押走,即使關著門,何夢露也聽到了走廊上粗暴呵斥的聲音。

    她幾乎一瞬間身子就癱軟下來。手心留下了毛細血管破裂的皮下紅印,可酥麻感又逐漸代替了痛感,將何夢露再次拽回那種被迫面對事實的痛苦。

    傲君姐,她心說,我一定會為你報仇。

    她終于無聲的哭了出來。

    卿言幾乎是被獄警架進禁閉室的。她在走廊里被幾個獄警玩虐似的痛打了一通,連鎖鏈都沒卸,就被丟進了還沒有兩平米大的禁閉室。

    這里沒有窗戶,沒有廁所,沒有床,只有一床發(fā)餿帶血的破棉被,和一個散發(fā)著sao味的鐵桶。

    鐵門關閉后,送餐口丟進一瓶礦泉水,然后也被鎖上了。

    整個禁閉室?guī)缀跬耆萑牒诎?,只有鐵門的縫隙里會透出些微光亮。

    卿言恨自己還有理智,尚且能想明白,何夢露動了惻隱之心沒有親手殺她,與何夢露實際上和王赟才沒有勾結之間并不能劃等號。

    可是她哭了。

    卿言看到她落淚了。

    一瞬間她恨不得自己在轉監(jiān)之前就死了,這樣何夢露就再也不用面對這樣的她,她們之間的種種也不過是她不愿再提及的過往傷痛,久而久之就消散了。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何傲君,你說說,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卿言滾進被子里,腦袋枕著水瓶,腳抵著鐵桶,以極其不舒服的姿勢昏睡了過去。

    她希望她自己能夢見案情,能像凱庫勒夢見苯環(huán)一樣,夢見王贇才的破綻,夢見監(jiān)獄里潛藏的危險,夢見何傲君舍命為她留下的線索。

    可她卻只夢見何夢露。

    夢見像只怎么趕也趕不走的黏人小狗的何夢露;夢見曾在她睡著時偷偷親吻她指尖的何夢露;夢見高潮中被她扼住喉嚨滿臉潮紅的何夢露;夢見虔誠地跪服在她腿邊的何夢露……

    夢見那日背影消失在大雪中的何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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