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日側(cè)之時，裴君才拎著空酒壇回村里，此時普通客人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她回去正好跟裴家眾人一起送走縣衙一眾官員以及一些裴家的姻親。

    劉家人也要離開，可劉巧女卻沒有走得意思，趙經(jīng)武心里不安定，一直在她身邊來回踱步。

    裴君跟外祖一家道別，余光瞥見，雖不知他們夫妻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但母親留在南望村多日，總歸要解釋一二。

    她也不在意是否多此一舉，借著與外祖一家說話，便道：“重陽節(jié)給祖父、父親掃墓之后，裴君就打算啟程回京了，屆時我會帶嬋兒去襄陵縣道別。”

    離別仿佛突然近在眼前，劉家人極不舍，尤其是裴君的外祖母，眼淚一下子便涌上眼眶，抓著裴君的手舍不得放。

    那邊趙經(jīng)武聽到裴君的話，立即心里一松，忙對劉巧女善解人意地說：“裴家大郎就要回京，這一走不知何時再回來，你帶著孩子們在這兒多留些時日，家里一切安好，只管放心?！?/br>
    劉巧女看一眼裴君，情緒低落，敷衍道：“我本就是如此打算的?！?/br>
    趙經(jīng)武也不敢惱，好言好語地找話說：“我聽迅兒說，他這幾日都在裴家族學(xué)讀書，咱們不如日后便將他送到南望村讀書吧？”

    劉巧女聞此言，當(dāng)真思索起來。

    他們彼此之間離得不遠(yuǎn)，因而能聽到對方的話，裴君便側(cè)過頭勸道：“母親，大伯教書嚴(yán)厲，迅兒這幾日頗有進(jìn)益，留在南望村也無妨?！?/br>
    倒是外祖母有些不放心，聲音里的哭腔還沒消下去，便說道：“若是每日往返，是否辛苦了些？”

    “讀書本就辛苦?！迸峋鲋庾婺竿R車走，不想讓她老人家因?yàn)樘蹛蹖O輩兒影響母親的判斷。

    劉老太爺不像老妻那般溺愛孩子，肯定道：“大郎說的是，馬車接送，哪還算辛苦?！?/br>
    這事兒裴君建議一句便罷了，究竟如何還是母親一家自己決定，也不多言，轉(zhuǎn)而叮囑道：“我回京后要當(dāng)差，恐怕輕易難再回來。若是家里有什么事，或是直接寄信到我府上，或是找裴家的人，皆可，不必?fù)?dān)心麻煩我?！?/br>
    裴君這話，并非只對劉家人說，也是對母親說，當(dāng)然，同樣是對趙經(jīng)武說。

    而有些提醒警告的話，裴君已經(jīng)轉(zhuǎn)達(dá)給老族長，若是劉家借勢欺人或做什么不妥的事，裴家會盯著，屆時再作計(jì)較。

    她不會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傷情分。

    送走劉家人和趙經(jīng)武后，這里再不需要裴君做什么，她便回到家。

    老郭氏年歲大了，有些活計(jì)也不會請她老人家做，已經(jīng)提前回來許久。

    裴君敲門后進(jìn)入祖母的屋子，叮囑道：“祖母，之后幾日便不忙了，您教嬋兒早些開始幫您收拾行禮，免得臨時收拾慌亂?！?/br>
    老郭氏先前挺樂于跟孫兒進(jìn)京，可臨到跟前，她卻是胡思亂想起來，“君兒，祖母就是鄉(xiāng)下老婦人，進(jìn)京一定會給你丟人，不然祖母還是留在村里吧？”

    “你帶嬋兒去，給她找個好人家?！?/br>
    裴君聽她說完，方才笑道：“孫兒也是鄉(xiāng)下出身，您還嫌孫兒丟人嗎？”

    “那哪能，你都是大將軍了?！?/br>
    裴君蹲在老太太面前，“您也是二品誥命夫人，京里可不是每個官家夫人都有您這樣的誥命的?！?/br>
    老郭氏還是躊躇，“我什么都不懂，擔(dān)心給你惹麻煩?！?/br>
    裴君不以為意，“您若是不放心，孫兒教您一招，如何？”

    “是什么？”

    裴君笑著說：“若在咱家自家待客，少有人得罪主人，自不必?fù)?dān)心；若有人邀請您赴宴，也只管大大方方地去，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您就當(dāng)自個兒是普度眾生的菩薩，沖人笑一笑，保準(zhǔn)沒人敢追問您。”

    老郭氏仍有些懷疑，“真的？”

    裴君點(diǎn)頭，“您入京后一試便知道孫兒沒騙您，其實(shí)京里的交際跟您在村里沒什么區(qū)別，一樣地看不慣您也要捧著您。”

    教她這么一說，老郭氏忍不住笑了起來，觸類旁通道：“如此，那些身份地位更高的，我就像對老族長似的，敬著聽著便是了？”

    “是也不是，該敬著，不過不必聽從。若碰著了，您就像我說的，笑而不語，或是全推到孫兒身上，京城里甚少像孫阿婆那般執(zhí)著的，都端著體面呢?！?/br>
    老郭氏一琢磨，若是真如孫兒說的這般，京里也沒什么好怕的。

    而這一想開，她便急起來，也不等裴嬋回來，就開始翻箱倒柜，看看要收拾什么帶走。

    裴君站到一旁，隨口建議：“器具除了您路上要用的，皆不必帶；衣服您挑些好的，其他送給村里人便是，府中庫房好些布匹，夠咱們一家做幾年的衣裳；被子只帶一床便可，府里有……”

    老郭氏走到哪兒，裴君就說一句“不用多帶”，很快便惹得老太太煩，“照你說，全不用帶了，那我還收拾什么？”

    裴君絕對是客觀建議，不過當(dāng)她被攆出屋子之后，她反省了一下，可能祖母不需要她的客觀，遂痛快決定不再多管，只是過后提醒裴嬋，他們只有兩輛馬車。

    裴嬋呢，確實(shí)比裴君更懂現(xiàn)在的祖母，輕聲細(xì)語有商有量地便將祖母安撫好，一點(diǎn)不費(fèi)力。

    裴君瞧著，又學(xué)到了。

    而在重陽節(jié)前，裴君在本地還有一個重要的行程，那便是見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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