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父兩只手交握成拳，放在桌上，第一次像看一個成年人那樣，認(rèn)真注視著自己兒子。

    “你想好了？人生有無數(shù)個選擇關(guān)卡和節(jié)點，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么，放著康莊大道不走，非要去千軍萬馬擠獨木橋?！?/br>
    “你去國外，我和你mama都在身邊，你也能接觸到更好的師資力量。你不愿意走，難道是因為你那小同桌？”

    季父是過來人，看透了兒子不愿意去國外的原因，直接把這層窗戶紙戳破。

    他皺著眉，審視的看著自己這唯一的孩子。眼神深處卻是驕傲、欣慰，還有幾絲感嘆。

    他和妻子就這一個兒子，打拼了一輩子，當(dāng)然是希望能給對方最好的資源。

    然而在高考這件大事上，兒子卻和自己有了分歧，堅持要留在國內(nèi)考試，并不贊成出國這個選項。

    他一方面當(dāng)然欣慰兒子這么有主見，另一方面卻有些不贊成。

    畢竟還是年輕了啊，因為眼前的一點情愫，就輕易放棄了更好的選擇。

    少年身形挺拔，坐姿筆挺，他垂眸。

    “爸爸，無論什么樣的原因，都是我自己的選擇?！?/br>
    “國內(nèi)也很好。我生在這里，更適應(yīng)這里的一切?！?/br>
    “至于我的前途和未來，還有爸爸你口中的千軍萬馬擠獨木橋，我不認(rèn)為自己差勁如此，需要靠長輩鋪路出國鍍金，才能站穩(wěn)腳跟?！?/br>
    少年不卑不亢，忽然起身拿了一疊A4打印紙，放到書桌上。

    “這是我入學(xué)至今，每一次考試的總排名和成績。第二份文件是我統(tǒng)計的全國Top5的最近五年分?jǐn)?shù)線。”

    “你應(yīng)該看一看。”

    季父認(rèn)真翻了幾頁文件，半晌，眼神變得復(fù)雜，嘆了口氣。

    他一直都知道兒子優(yōu)秀，成績也好，但難得的是，在面臨人生重大選擇的節(jié)點時。兒子還能保持理性，冷靜的拿出“證據(jù)”說服自己。

    這是他十八歲的時候，做不到的事情。

    *

    蘇芽的電話，打了一個沒打通。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蘇芽呆呆看著手機(jī)，覺得季菱川這兩天很不對勁。

    她忽然反應(yīng)過來，這三年里，他們的相處節(jié)奏，從來都是季菱川遷就自己陪著自己。

    而她卻很少照顧對方什么。

    電話掛斷不久，手機(jī)忽然嗡嗡的震動。

    看到“季菱川”的名字，蘇芽頓了頓，立刻接了起來。

    “喂?！鄙倌曷曇袈犉饋砗苓h(yuǎn)，隔著手機(jī)聽不太真切。

    “蘇芽？”他聲音低沉，像是大提琴被人彈奏了一下，給人帶來絕佳的聽覺反饋。

    少年聲線好聽，如同清泉，透過手機(jī)一路爬到蘇芽耳朵，后者耳蝸都酥麻了一下。

    她窒了片刻，小聲道。

    “嗯，是我。季菱川，你這兩天在哪里呀？”

    她這會兒正趴在床上，抱著自己的公仔玩具，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朋友，聲音弱弱的，帶點兒忐忑和不安。

    蘇芽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自己無意間做錯了什么，季菱川才忽然不理自己？

    這個念頭雖然出現(xiàn)的突兀，卻不是沒有可能。

    隔著手機(jī)，季菱川感覺到了少女的不安情緒。

    他輕挑眉梢，聲音帶上了幾絲妥協(xié)的無奈和安撫。

    “我在家?！?/br>
    “哦?！蹦穷^少女呆呆的，似乎還在醞釀著該說些什么。完全不如平時的活潑快樂。

    他語氣頓了片刻，轉(zhuǎn)身走進(jìn)臥室，把門輕輕帶上了，才道。

    “在想什么？”

    蘇芽猶豫著，又一字一頓很認(rèn)真的開口。

    “季菱川，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惹你生氣了？”

    某方面，少女是一個極為敏感的性子，可以察覺到人情緒的變化。

    季菱川站在窗邊，看著樓下那棵已經(jīng)快二十年的白楊樹，黑眸柔和了些許。

    “沒有。蘇芽沒有做錯什么。”

    “這兩天家里有事，沒看手機(jī)?！鄙倌甑慕忉岆m然簡單，卻終于讓蘇芽放松下來。

    “不要亂想，乖乖睡覺?！?/br>
    他哄著少女躺床。

    蘇芽焦躁了三天的心，在聽到美人同桌冷靜的聲音時，仿佛被溫柔的力量安撫了一下。

    她悄咪咪鉆進(jìn)被子里，臉頰貼著手機(jī)，杏兒眼眨巴像個洋娃娃。

    “季菱川，要考試了，我緊張?！?/br>
    “嗯，我知道?！?/br>
    少年聲音仿佛近在咫尺，透過手機(jī)，在耳廓旁響起。

    “深呼吸三次?！?/br>
    美人同桌聲音冷淡，看著沒什么情緒波動，可正因為如此，卻也極為的可靠。

    好似無論發(fā)生什么，他都像一座山，巍然不動。

    蘇芽像條吐泡泡的小鯉魚那樣，吸——呼，來回重復(fù)了三次。

    季菱川聽著手機(jī)里的呼吸聲，彎了彎唇，眼里是星星點點的寵溺。

    “還緊張么?！?/br>
    少女軟糯的聲音乖巧回答：“不緊張啦?！?/br>
    “那閉上眼睛。”

    “哦?！碧K芽也乖乖照做。

    “蘇芽？”少年聲音很輕，忽然響起。

    “嗯？”

    “沒什么。繼續(xù)深呼吸，閉眼?！?/br>
    …

    五分鐘后。

    “蘇芽?！?/br>
    少年聲音低沉清冷，這一次手機(jī)那頭的蘇芽，終于陷入了夢鄉(xiāng)，沒有回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