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zhí)間，蕭渙從亭后樹影里走了出來。

    一看這情形就能知道，兩人之間并不清白。

    惠安和兩個跟班的臉色一時之間都十分難看，剛才還在炫耀七皇子蕭渙是惠安的良配，怎么也沒想到打臉來得如此之快。

    第7章 差事   若是今天能得閑出門，就一起去含……

    惠安縣君是端淑章公主和駙馬杜新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幼得雙親寵愛，時不時跟著母親去宮里給皇貴妃、太后等人請安，也算是京城貴女當(dāng)中的典型人物。

    以陸想容兩世對惠安的了解，覺得她撞上了此事會大鬧一場，甚至不再答應(yīng)這門親事。

    可惠安縣君并沒有。

    在看到蕭渙和羅蕙的瞬間，惠安眼睛當(dāng)中閃過了一絲帶有怒意的慌亂，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

    她走到了蕭渙跟前，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般，昂起頭道：“六表姐同我說，殿下今天也會過來，結(jié)果卻一直沒有遇到，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不肯來呢。母親說了，如果我見到了殿下，就轉(zhuǎn)告你一聲，我們府里去年冬里封存的梅花酒可以喝了，殿下得空可以過去一趟，和父親小酌幾杯?！?/br>
    惠安縣君絲毫沒有提羅蕙和香囊的事情，反而表現(xiàn)出了少見的柔婉可人。

    只是她身后那兩個跟班還沒有她這么好的忍耐力，臉色都有些繃不住。

    陸想容也沒想到，惠安這么能忍。

    如果換做是前世的她，遇上這種事情，絕對不會有這樣好的定力。

    她果然還是小看了惠安，皇室里面沒有一個簡單的角色，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陸想容原以為，蕭渙會見好就收，讓這件事情過去，不再招惹惠安的情緒。

    哪知他只是淡淡應(yīng)了惠安一聲，轉(zhuǎn)頭丟了惠安和羅蕙，來到了她跟前，低頭道：“陸姑娘，借一步說話。”

    陸想容不動。

    蕭渙道：“我有一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還請陸姑娘幫我解惑?！?/br>
    陸想容心中大恨。

    奪嫡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京中生活本就不易，看似平靜的表象之下都是暗潮洶涌，可沒想到蕭渙這么沒有眼力勁兒，竟當(dāng)眾給她拉仇恨。

    陸想容對蕭渙十分了解，知道他這人十分熱衷于立人設(shè)，深情人設(shè)，孝順人設(shè)，忠君人設(shè)，淡泊人設(shè)……原本是為著迷惑別人的，只是有時騙著騙著別人，難免也把自己給騙了進(jìn)去。

    陸想容知道蕭渙這人不靠譜，生怕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什么不好挽回的話來，只得同意道：“那就借一步說話罷?！?/br>
    既然是七皇子發(fā)話了，眾人也沒有繼續(xù)留在迎春亭前的道理。

    惠安縣君恨恨地看了陸想容一眼，帶著趙三姑娘和吳大姑娘率先離開。

    羅蕙也看了陸想容半晌，似乎是在判斷對方在蕭渙心中的角色，撞上蕭渙有些不悅的眼神后，羅蕙輕輕一福，識相地快些離開了亭子。

    如今迎春亭前只余了她們二人，陸想容不太喜歡蕭渙看自己的目光，她側(cè)身別過頭去，看著不遠(yuǎn)處迎春花幽幽開口道：“何事？”

    蕭渙道：“我聽六meimei說，她那日去齊國公府時，曾將端淑姑母的計劃告知了你，你卻沒有半分動作，難不成……你心里真的沒我？”

    陸想容知道在這里同他翻臉一旦鬧起來，對他和對自己都不好，她強(qiáng)忍住想要嘲諷他的想法，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心平氣和。

    “殿下莫要再說這話了。雖然我們都還尚未成婚，但方才今時今日，殿下稱我一聲‘四嫂’也并不為過。今天殿下和羅姑娘的事情，已經(jīng)被惠安縣君撞破，殿下有空cao心和我之間的事情，倒不如分出心思來哄一哄惠安縣君?？h君的性子，殿下是知道的，若是端淑長公主和太后知道了此事，殿下多年來苦心經(jīng)營的安穩(wěn)日子豈不是毀了?

    自從太后壽宴那日得了賜婚的消息后，蕭渙一連幾日都吃不好睡不好，一直想著如何挽回此事。他原以為陸想容和自己一樣，想要跟自己見上一面，互訴心中苦悶和情愫，卻沒想到對方竟是冷淡至此，和上一次見到的陸二姑娘簡直判若兩人。

    就在陸想容毫無留戀轉(zhuǎn)身離開的瞬間，蕭渙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強(qiáng)烈的預(yù)感，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她終將離他越來越遠(yuǎn)，最終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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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六公主府上賞花宴的時間并算不長，用過午膳后賓客們就紛紛告辭準(zhǔn)備打道回府了。

    在今天這場聚會當(dāng)中，端淑長公主很是春風(fēng)得意。她在眾位公主當(dāng)中不算混得好的，既沒有出眾的能力，也沒有的才情，這么多年幾乎都在虛度光陰，沒做成什么事情。

    這次使了法子讓女兒惠安和七皇子蕭渙湊成一對，也算是她人生當(dāng)中為數(shù)不多的“成功”之事，多虧了這幾年奉承太后頗有心得，贏得了太后的信任賞識，這才得以有了今日這段。

    這次在宴席上享受著眾人羨慕和嫉妒的眼光，端淑長公主心情十分之好。她原以為惠安和自己一樣，會在這次宴會上享受眾人的欽羨，興高采烈地回家。

    結(jié)果等到臨行之時，上了馬車后，端淑長公主才發(fā)現(xiàn)，女兒的情緒并不高。

    端淑長公主對著女兒問到：“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惠安剛已經(jīng)忍了兩個多時辰，此時見到母親，終于再也忍不住了，一頭撲進(jìn)她的懷中，將今天在六公主府發(fā)生的事情和盤托出后，伏在母親膝頭低低啜泣起來。

    端淑長公主雖然也面露驚訝卻并不震怒，她平靜地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皺，道，“你做得對，此事還是息事寧人來得更好一些。渙兒是你未來的夫君，鬧僵了對你沒好處?！?/br>
    惠安想起剛才吃席時候，趙三姑娘和吳大姑娘都覺得，她畢竟是縣君，又是端淑長公主的女兒，即便對方是皇子，身份尊貴，但既然撞破了不能就這么算了。

    惠安縣君對著母親猶豫道：“可是趙家三姑娘她們說，這樣似乎有些太軟弱了些，還是應(yīng)該給他一些顏色悄悄，免得以后再犯?！?/br>
    端淑長公主道：“這門親事不是你舅舅和太后許可的，而是你母親我求來的。不說讓你做低伏小，但不能節(jié)外生枝。盼著這門親事不成，想要取而代之成為七王妃的人多了去了，你可不能如了她們的意?！?/br>
    看惠安眉頭緊鎖不發(fā)一言，似乎很有些不理解不服氣的樣子，端淑長公主加重了語氣道：“你父親沒本事，一把年紀(jì)了也不過是個四品的鴻臚寺少卿，家里雖然有爵位，但輪不到他繼承。只有抓住了七皇子，你才能繼續(xù)昂首挺胸做你的惠安縣君，否則你只能看著旁人封誥命，做王妃，而你，則遲早會被人踩到腳底下?！?/br>
    惠安長公主這番話說動了女兒，惠安也終于點頭應(yīng)道：“母親。我知道了，日后一定會抓穩(wěn)七表兄，讓母親和我們府里都過上好日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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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暖閣內(nèi)，皇帝半倚在靠枕上，和過來乾清宮請安的太子手談一局。

    太子蹙眉思索半晌，慎重落下一子。

    皇帝看了一眼棋盤，撫掌大笑，緊跟著落下一字，道：“自打這段時日你去議政殿應(yīng)卯后，棋藝倒比從前落下不少，你在這里落子，上頭這一道兒的白子都保不住了，怕是棋圣在世也無力回天了?！?/br>
    太子起身行禮道：“還是父皇棋藝精湛，兒臣不及。”

    皇帝笑著招呼太子坐下來：“不過就是咱們父子尋常手談兩局，何須這般規(guī)矩疏遠(yuǎn)？快坐下，陳年，給太子換盞熱茶來?！?/br>
    太子坐了下來，小心地看了一眼皇帝的神情，見老爺子是真被自己哄高興了，便借著他的高興勁兒往下說道：“馬上就是父皇的萬壽節(jié)了，要祈福用的供奉經(jīng)文也應(yīng)該籌備起來了，兒臣想著，今年幾個弟弟都要成婚了，不如就由我們兄弟幾個抄寫一下，權(quán)當(dāng)是給父皇的孝心，總好過往年都是禮部和內(nèi)廷司找人cao辦?！?/br>
    皇帝“嗯”了一聲：“還是你想得周到。”

    太子最近想要收了四皇子為自己所用，想著幾個弟弟已經(jīng)得了賜婚的圣旨，馬上就要成婚建府了，用起來也更順手，有心抬舉他，便對著皇帝道：“四弟的字寫得好，我想著讓他抄前頭祈福的幾卷經(jīng)文，后頭兄弟們跟上就是。只是這事雖不是什么大事，但還是要慎重，不如現(xiàn)在把四弟叫來，父皇親自囑咐他幾句?！?/br>
    主要是能夠讓蕭攸露個臉，也好過皇帝總想不起這個兒子，對他不聞不問。

    皇帝道：“這樣也好。”

    隨即便叫陳年傳喚蕭攸。

    大概過了兩刻鐘功夫，蕭攸匆匆從皇子所趕了過來。

    行禮過后，皇帝也給蕭攸賜了座，一邊吃著小廚房剛進(jìn)上來的杏仁豆腐一邊對他道：“太子說你寫得好，朕記得那次去上書房，看到你的字，的確是好，幾個兄弟當(dāng)中，怕是也只有你二哥能跟你比肩了。這次叫你過來，也是有個差事給你，這次萬壽節(jié)的事，就由你幫著太子去辦罷，旁的且先不論，能多學(xué)著點眉眼高低也是好的?！?/br>
    蕭攸道：“父皇謬贊了。兒臣定當(dāng)不負(fù)所托，盡心辦差，殿下到時盡管吩咐臣弟便是。”

    太子見四皇子上道兒，心中也高興，對著四弟道：“如今正是有個跑腿的差事，要勞煩四弟走一趟。含光寺的泓一大師從五臺山回來，帶回了不少箱籠，其中就有兩大箱的金箔紙，據(jù)說是一直在佛前供奉著的，我想著用來給父皇抄經(jīng)祈福最好，就由四弟代勞取回來吧?！?/br>
    蕭攸道：“臣弟明兒正好有空，今兒就跟父皇告?zhèn)€假，出宮去含光寺一趟?！?/br>
    “看你們兄弟兩個有商有量辦事，朕心里就放心了?！被实蹖χ捸Φ溃澳阒还苋ケ闶?，太子這段時間要忙的事情不少，萬壽節(jié)的事少不得要辛苦你一些了。等辦好了這差事，朕一并有賞?！?/br>
    果然，皇帝還是寵信太子。不過是這點小事，就得了這樣多的夸贊，還道了辛苦，這般少見的和顏悅色。

    蕭攸臉上不見波瀾，再次起身行禮謝恩。

    乾清宮副總管龐安躬身進(jìn)來，走到皇帝身邊，在他耳畔輕語道：“王美人來了，正在外頭候著呢，說是給陛下親手做了糕點和羹湯，陛下可要見見？”

    兄弟兩個識趣兒，對視一眼，先后告退出門。

    太子先行一步，此時正在廊上候著蕭攸，見他過來之后抬手笑道：“咱們兄弟，理當(dāng)如此。好好干，別辜負(fù)了孤的期望啊?！?/br>
    蕭攸雖然一時摸不清太子的算盤，但也知道他這是在示好的意思。他也知道，依著他如今的處境，想要讓那些人對他低頭，還母親一份公道，便少不得要借一借東風(fēng)，更進(jìn)一步。

    想到這里，蕭攸欣然接過了太子的示好：“多謝殿下抬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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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霧彌漫的竹橋上，陸想容環(huán)顧四周，無法辨明方向，被人從后面推下的瞬間，刺骨的冰冷遍布周身，想要掙扎，卻感覺四肢都被束縛住了一樣，無法動彈。

    那樣溺水的感覺，這輩子不想第二次……

    聽到有急切的女聲在耳畔一聲一聲喚著“姑娘”，努力辨別，正是春生。

    春生和夏長是外祖母在她十歲那年給的丫鬟，外祖母金陵貴女出身，卻最喜農(nóng)桑，便將買來的婢女叫了這兩個名字。

    陸想容也覺得清新脫俗，就用了這名字，沒有再改。

    這兩個丫鬟很妥帖，因著不是家生子的原因，跟各方牽扯不多的緣故，反而成了她身邊最得力的兩人，就連母親和祖母給的幾個婢女都反而靠后了。

    春生扶著陸想容坐起來，倒好一杯溫開水遞給她。

    陸想容接過來那杯水一飲而盡。

    春生開口，輕聲問道，“姑娘可是覺得好些了？”

    陸想容應(yīng)了一聲，問：“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更天了?！贝荷戳艘谎坳懴肴萆n白的面龐，關(guān)心道，“我看您這幾日總睡不好，總夢到一些奇怪的事，要不稟了老夫人，再找個大夫看看吧。”

    “無妨。”陸想容擺了擺手。

    倒也不是什么噩夢，而是總夢到前世的事情，難免有些心神不寧。

    前世她對鬼神一類的事情都是不大信的，經(jīng)歷過了重生過后，反而有些信了。

    想起母親這幾日總念叨著，想要約她去城南踏青，再去含光寺上香。

    陸想容對春生道：“等天亮后派人去同母親說一聲，若是她今天能得閑出門，就一起去含光寺吧。”

    第8章 相見   那素衣美人正是陸想容。

    接到陸想容想要出門上香的消息，陸夫人衛(wèi)莘心中十分高興。

    她覺得陸想容這幾日和從前時候性格改變了不少，雖說是更加文靜成熟了些，但悶在房間的時間有些太長了，便想著要帶她出去逛逛。

    踏青和上香都是不錯的由頭。

    含光寺距離陸家并不算近，陸想容昨夜沒有睡好，自從上了馬車就開始打盹兒，等到被夏長輕聲喚醒之時，發(fā)現(xiàn)馬車剛好駛?cè)胗腊步?，緩緩?fù)Ｔ诤馑虑啊?/br>
    陸想容下車之時，天上就飄起了雨星兒，當(dāng)她陪著母親在大殿內(nèi)進(jìn)完香時，發(fā)現(xiàn)外面的雨已經(jīng)下得很大，一時半會兒不能去踏青了。

    衛(wèi)莘是國公夫人，和寺里也相熟，不用她多說什么，馬上就有寺里的小師父給母女兩個安排了房間。

    衛(wèi)莘帶著女兒去了禪房坐下來，對著她安慰道：“其實被雨留下來也不錯，踏青咱們可以改日再去。我記得，你小時候喜歡吃這寺里頭咸豆花，來到禪房里頭總賴著不走，正好今兒再用上一碗，看看還是不是你喜歡的味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