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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望盡十三川(GL)在線閱讀 - 分卷(17)

分卷(17)

    滿江雪伸手撥了撥煙霧,聲音淡淡的:你是掌門,你決定罷。

    謝宜君說:這是什么話?找你過來就是為了商量此事,你多少也說說你的想法?

    滿江雪摸出帕子細(xì)細(xì)擦著匕首,頭也不抬地說:我也相信師姐沒死,可她既然十年都不回來與我們相認(rèn),必是有什么隱情,何況當(dāng)初她能拋下還是嬰兒的尹秋而去,如今也不見得就會為了她重新露面。

    謝宜君沉吟片刻,說:話雖如此,可曼冬當(dāng)年一心盼的都是成婚生子,她不想當(dāng)劍客,只想當(dāng)一個好母親,或許當(dāng)年如意門事變她一時難以接受,憤而離去,可十年都過去了,再大的恨意也該沉淀了些,什么家仇都不如親生骨rou重要,她難道就不想瞧瞧她的孩兒長什么模樣?

    滿江雪說:師姐怎么想,我猜不著,倒是你,一門心思想將她找回來,即便她真回來了又能如何?

    謝宜君微微愣住,嘆息道:當(dāng)年師父想傳位于她,甚至臨終前也念念不忘她的蹤跡,我雖很長一段時間都對曼冬心存芥蒂,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若非如意門出事,我當(dāng)不上這掌門,她若能回來,我自當(dāng)退位讓賢,這也是師父的心愿。

    師姐不是當(dāng)掌門的料,滿江雪說,我也不是,這位子只有你能勝任。

    說完這話,兩人便一同沉默下來。

    許久,謝宜君才又說道:不論如何,消息還是得放出去,畢竟有個紫薇教在外頭虎視眈眈,我們不能毫無對策,芝蘭!

    聽聞呼喚,葉芝蘭立即現(xiàn)身于殿門口。

    吩咐弟子們,將尹秋回到宮里的消息散播出去。謝宜君朗聲說。

    是,師父。葉芝蘭領(lǐng)命。

    等等,謝宜君又道,就說尹秋病重,性命垂危,望廣大名醫(yī)來我云華治病救人,即刻去辦,越快越好。

    葉芝蘭目露訝異之色,但也沒多問,欠身行了禮,便領(lǐng)著一隊(duì)弟子行下了階去。

    唯一的骨rou就要病死了,謝宜君負(fù)手而立,沉聲道,曼冬若真活著,我就不信她能狠得下心不聞不問。

    她此舉,是要逼沈曼冬現(xiàn)身。

    這樣一來,只怕紫薇教那邊也不會安生了。滿江雪說。

    有本事就來云華宮搶人,謝宜君笑得輕蔑,南宮憫到底要找什么,這事交給你,去查清楚。

    那聞詢而來的名醫(yī)們你打算如何應(yīng)對?滿江雪問。

    找個得病的丫頭來便是,謝宜君說,見過尹秋的人不多,我說誰是誰就是。

    滿江雪將匕首掛回腰間,起身道:好。

    第17章

    窗沿積了點(diǎn)薄雪,霜香里摻雜著冷梅的味道,尹秋伸手摸了點(diǎn)雪下來,趁夫子轉(zhuǎn)過背去時,偷偷將指腹蓋在了酸痛的眼皮上。

    冰冰涼涼的觸感消解了一些不適,但那點(diǎn)雪很快就融化了,難忍的酸澀很快又卷土重來,尹秋眼皮發(fā)燙,連帶著腦子也有些發(fā)熱,她昏昏沉沉的聽著夫子的聲音,攥著筆桿子的手略有些吃力。

    學(xué)堂有好些個課室,尹秋這處都是同她一樣入學(xué)遲,還認(rèn)不得幾個字的弟子,年齡參差不齊,十七八歲的有,六七歲的也不少,早上夫子考了尹秋和傅湘的功底,發(fā)覺傅湘是讀過一些書的,便將她送去了另一個課室念學(xué)。

    這里的同窗比尹秋來得要早,都已熟悉過了,放了學(xué),便都成群結(jié)隊(duì)地去飯?zhí)贸燥垼锷詢?nèi)斂害羞,還不知怎么與他們相熟,只得落了單,一個人行在最后。

    尹秋!傅湘站在飯?zhí)猛獾淖呃壬?,沖尹秋招手。

    來了。尹秋一邊應(yīng)一邊跑過去。

    好冷啊,兩人碰了頭,傅湘便拉著尹秋的手問,你學(xué)得怎么樣?

    還行,尹秋說,你呢?

    傅湘笑:都是以前學(xué)過的,沒什么大問題,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記得來問我啊,我教你!

    尹秋回了她一個笑,兩人排著隊(duì)領(lǐng)了飯食,挑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席間不斷有人來同傅湘打招呼,傅湘也趁機(jī)將尹秋介紹給他們認(rèn)識,一來二往的,整個飯?zhí)玫癸@得她們這處最熱鬧。

    你交了好多新朋友。尹秋有些羨慕地說。

    來都來了,自然要和同窗們打好交道不是,傅湘夾了幾筷子rou給尹秋,說,你眼睛怎么這么腫啊,沒睡好么?

    尹秋垂下頭,說:嗯,沒睡好。

    我也差不多,傅湘說,我認(rèn)床得很,以前在家里睡的都是軟榻,這里的床都硬邦邦的,硌死我了。

    傅湘雖自小便被傅岑送去了外地,但也一直是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吃穿用度自是貧苦人家比不了的,尹秋過慣了苦日子,有張床睡對她來說已經(jīng)很好了,她當(dāng)然不會在起居方面感到不適應(yīng)。

    你不想你的家人嗎?尹秋問。

    都死光了,想也沒用啊。傅湘表現(xiàn)得隨性。

    那你以前住在哪兒?尹秋又問。

    一個郡縣,很遠(yuǎn)的,傅湘說,某天夜里發(fā)了洪水,一夜之間把整個兒村子都給淹了,也算我命大,那天晚上我不在村里,頭一天就跟著奶娘去了縣城,后來官府?dāng)r著不讓回去,我和奶娘也走散了,再后來又想起我在金淮城還有個親爹,這才一路要著飯回來的。

    她話說得平平淡淡,如同是在講述旁人的經(jīng)歷,尹秋卻很能感同身受,說:你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罷?

    傅湘喝了口湯,含糊不清地說:也還好啦,我從來就不是嬌生慣養(yǎng)的,沒幾天就習(xí)慣了,就是和奶娘走散的時候,我哭了一次,后來就沒有哭過了。

    午時有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吃過飯多數(shù)弟子們都會回房小睡片刻,尹秋和傅湘昨夜都睡得不踏實(shí),便也回房打算養(yǎng)養(yǎng)精神,時辰一到,兩人便都被院中的弟子們吵醒,跟著去了練武場。

    讀書不在一處,習(xí)武倒是在一處的,傅湘和尹秋并排站在人群中,跟著前方的師兄師姐們學(xué)著熱身,扎馬步。

    她們還沒有半點(diǎn)根基,入門要先從鍛煉體魄開始,第一堂課便是扎了整整一個時辰的馬步,期間不少弟子都堅(jiān)持不下來,沒扎多久就直喊腿酸,教導(dǎo)的師姐過來挨個兒抽上一鞭子,再是忍不得也只能咬牙接著忍了。

    萬幸今日的雪是停了,風(fēng)也不算大,但一眼看去,整個練武場的新弟子們都是滿頭大汗,后背透濕,個個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臉色發(fā)白,神情痛苦,卻又怕挨鞭子而不敢亂動。

    少頃,鐘聲響起,內(nèi)場先入門的弟子們一窩蜂涌出來,都盯著新弟子們看新鮮,笑得響亮。

    跟看猴似的,有什么好笑。傅湘咬牙切齒地嘀咕。

    尹秋兩腿發(fā)抖,眼前已看不見別的東西了,只有一片芒白。

    你還行嗎?傅湘斜著眼睛打量尹秋,小聲關(guān)懷。

    沒事尹秋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發(fā)出來的。

    實(shí)在不行可別硬撐,傅湘說,我?guī)湍愀鷰熃阏f說?

    別!尹秋強(qiáng)行打起精神,會挨打的。

    傅湘便不說了,她也好不到哪兒去,多說話只能是白白耗費(fèi)精力。

    后方的入場口,滿江雪與謝宜君靜靜站著,都將視線落在尹秋身上。

    瞧著定力尚可,謝宜君撥著佛珠,說,頭一次練功,她倆是新弟子里表現(xiàn)最好的。

    尹秋身子骨弱,滿江雪說,傅湘底子更好。

    勤能補(bǔ)拙,知道用功才是真的好。謝宜君說。

    兩人立在原地瞧了一會兒,謝宜君便先行離去,滿江雪則挑了個隱蔽點(diǎn)的地方,繼續(xù)暗地里看著。

    習(xí)武之人最忌諱柔弱無力,教導(dǎo)師姐執(zhí)鞭行走在前頭,都給我扎穩(wěn)了,誰敢晃一下,我就抽誰!

    她話音一落,便聽咚的一聲,一名女弟子倒地不起,竟是昏了過去。

    拖下去,人醒了拖回來接著練!

    沒想到練武居然是這么苦的一件事,尹秋以往聽江湖大俠的故事頗為崇敬與艷羨,后來見了滿江雪的身手也是十分向往,然而她卻不曾想過高強(qiáng)武藝的背后,是何等的艱辛與苦痛。

    這一刻,尹秋才驟然明白,習(xí)武原來這么難,可未知開頭難,哪有日后甜?尹秋瞧了那昏迷的女弟子一眼,愈加不敢松懈,全神貫注扎著馬步,渾身上下都繃得緊緊的。

    待一個時辰結(jié)束后,那教導(dǎo)師姐又揮著鞭子,趕驢似地叫眾人在這場上跑起步來。

    剛扎完馬步,來不及休息,兩條腿能站著已經(jīng)很不容易,還要跑起來簡直是要人命,一時間,鞭聲此起彼伏,大半弟子們都挨了幾下,被抽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還不準(zhǔn)叫出聲來。

    鼻子吸氣,嘴巴吐氣,氣息不可亂,需得均勻有分寸,氣沉丹田,目視前方,把腰背挺直了!

    聽著那一道道鞭聲就響在周圍,尹秋生怕自己也挨打,奈何她剛大病一場,元?dú)膺€未恢復(fù),這般折騰下來,早就力不從心,就靠著一股信念在支撐,尹秋步履蹣跚地跑了幾圈,大口喘著粗氣,喉嚨像火燒似的,頭暈?zāi)垦V心_脖子一歪,人就順勢摔了下去。

    快起來!傅湘趕緊拉了尹秋一把。

    眼風(fēng)里瞥見那握著鞭子的師姐正在靠近,尹秋悶哼一聲,忙不迭爬起來,拼了命地朝前跑,卻是沒跑幾步便聽見身后的傅湘慘叫一聲。

    尹秋詫異回頭,瞧見那師姐又是一鞭子抽在傅湘身上,嚴(yán)苛道:你有力氣拉她,自個兒卻起不來,別偷懶!

    傅湘挨了打,臉上卻是帶著笑,高聲說:跑著呢!兩鞭子給我抽精神了,謝謝師姐?。?/br>
    她說完,加快速度追趕上尹秋,沖尹秋露齒一笑,兩人對視一眼,又開始跑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師姐才發(fā)了話叫眾人停下來,弟子們?nèi)缑纱笊?,紛紛哀嚎著躺去地面,哎唷連天。

    先前那昏迷的女弟子已經(jīng)醒了,這會兒又被人帶了回來,她落下了跑步,師姐便吩咐她補(bǔ)回來,弟子們休息的時候,她便一個人繞著練武場要死不活地跑著。

    這也太受罪了,傅湘四仰八叉地倒在積雪中,上氣不接下氣,我還以為暈過去就算了,沒想到醒了還得來,果然功夫這東西不好學(xué)啊。

    尹秋與傅湘頭挨頭,倒在一起,她看著那孤零零跑著步的女弟子,不由地回想起離開姚定城后住過的破廟里,滿江雪在院中練劍的畫面。

    尹秋記得滿江雪凌空而起的身姿,記得她繁復(fù)漂亮的招式,也記得她烏黑的發(fā)與雪白的裙角,在空中劃出一道又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還記得她的劍,修長筆直,閃著奪目的寒芒,像是黑夜中一粒極其絢爛的星斗,低調(diào)而又強(qiáng)勢地點(diǎn)亮了整個世界。

    師叔也是這么練過來的嗎?尹秋暗暗想,若要做到和師叔一樣,得花多少年去?

    灰白的天空不再飄雪,目之所及卻仍是一片片白得刺眼的雪景,尹秋無意識游移著視線,忽然瞥見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好像飄蕩著一截似雪的裙袂。

    尹秋愣了愣,定睛細(xì)看時,卻又瞧不見那裙角的影子了。

    一整個下午,新弟子們都重復(fù)著跑步和扎馬樁,好些年紀(jì)小的姑娘承受不住這樣的訓(xùn)練,都累得哭爹喊娘,直到酉時半放了課,眾人才哭哭啼啼地回了房,連飯也沒力氣吃就倒頭會了周公。

    相比起來,傅湘的確是這批新弟子中最出色的一個,她精神比旁人都要好,不僅拉著尹秋吃了飯,飯后消了食又硬拽著尹秋一起去湯房沐了浴,還打算把今日穿過的衣裳給洗了。

    尹秋實(shí)在沒那精力洗衣裳,自己先回了房睡覺,她也來不及去想念滿江雪了,一覺睡到大天亮,夜里也未做過噩夢。

    之后一連好些天,尹秋都過著重復(fù)而又枯燥的日子,念學(xué)練武,按時吃飯睡覺,每天累得沾了枕頭就睡,也沒心思想別的,而這期間,滿江雪也一直不曾來看過她。

    起初尹秋還會抽空想一想滿江雪,盼望著滿江雪哪天能來看她一眼,但尹秋也明白,這里是云華宮,不是外頭,滿江雪是地位崇高的一峰之主,又是備受弟子們愛戴的師叔,她想必是有很多事要忙,顧及不上尹秋也是情理之中。

    對比起練武,習(xí)文斷字就顯得容易許多,尹秋雖然啟蒙得晚,但她學(xué)得很認(rèn)真,夫子也很耐心,加上又有傅湘給她補(bǔ)小課,幾天下來已經(jīng)會認(rèn)了好些字,連夫子也夸尹秋有上進(jìn)心,是個讀書的苗子。

    這日課室放了學(xué),尹秋照常與傅湘結(jié)伴去飯?zhí)贸燥?,由于兩人先回房洗了把臉,到飯?zhí)脮r已經(jīng)排起了長長的隊(duì)伍,傅湘不愿干站著,便提議先坐下歇一歇,等人少了再去領(lǐng)飯。

    這幾日的功夫練下來,新弟子們都是一副飽經(jīng)風(fēng)吹雨打的滄桑狀,個個走路都得扶著腰,一步一步慢慢兒挪,活像是拉了好幾天肚子似的,步伐如同七旬老人一般,惹得不少老弟子們見了就大肆哄笑。

    然而尹秋敏銳地發(fā)覺,今日飯?zhí)脙?nèi)的氣氛卻有些不同,老弟子們都不再嘲笑新弟子,而是若有似無地朝尹秋投來神色各異的打量視線,還夾雜著不少聽不清的竊竊私語。

    傅湘顯然也察覺到了,不動聲色地同尹秋低聲說:他們都盯著你看什么呢?

    尹秋也感到奇怪,搖頭說:不知道。

    傅湘挑起一邊眉:你惹著他們了?

    尹秋將那些人都掃了一遍,說:我都不認(rèn)識他們

    傅湘翹著二郎腿,這坐姿對于姑娘家來說其實(shí)很不雅,但她卻透出一股少年人的不羈與瀟灑,回望那些老弟子們說:那他們一直看你干嘛?頓了頓又道,看你長得漂亮?

    尹秋還是搖頭。

    不管了,看便看罷,傅湘從凳子上跳起來,你坐著別動,我去打飯。

    除卻第一日,近來這幾天幾乎都是傅湘替尹秋領(lǐng)的飯,尹秋犟不過她,便安靜地在桌前等著,不料傅湘一走,便見幾名弟子湊了過來,瞧了瞧尹秋道:你是滿師叔帶回來的尹秋對不對?沈師叔的女兒?

    堂內(nèi)混合著弟子們的說話聲,有些吵鬧,尹秋先是看了一眼傅湘的背影,隨后才回道: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