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池閑說，我也跟它斗了十一年，他把你帶回十五歲，讓你看清我的真面目，然后讓我暴露出來，想讓你除掉我。

    結(jié)果變成床墊后這小子道行大增，兩邊一接觸，池閑一下子把對方吞噬了。

    嘖。姜霽北弄明白了，挑眉道，這筆仙跟你一樣執(zhí)著。

    我是好的，它是壞的。池閑認真地說。

    姜霽北笑了一聲，摸了摸池閑的黑發(fā)：知道，你會保護我。

    電影里池閑能保護他，到了電影外，他也要保護池閑。

    對了，那個腦部探測儀挺恐怖的。又喝了一口咖啡，姜霽北收斂起笑容，語氣嚴肅起來，它提取了我腦中零碎的記憶，半真半假地摻雜進了劇本中。

    比如和睦的家庭，溫柔的母親。

    比如不該出現(xiàn)在電影里的聶明，實際上他并不黑瘦，反而是個結(jié)實的大塊頭。

    比如被他們稱為小結(jié)巴的豬肚雞，她也不在島上。

    甚至是此前在電影中經(jīng)歷過的劇情，也被一并雜糅了，變成了他們的真實經(jīng)歷。來自民俗片《上路》里的地皮卷，獲了獎卻被撕碎的畫作實際上來自韓式片《霸凌者》

    feb做到了，讓他們身臨其境，記憶混亂，分不清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擬影像。

    現(xiàn)在姜霽北想到的是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feb既然能通過儀器獲取他們的日常記憶，那是否也能提取到他們隱藏在更深處的不為人知的秘密？

    比如說

    和行動處機密有關(guān)的記憶。

    池閑像是猜到了姜霽北在擔心什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feb現(xiàn)在的技術(shù)還沒有到位，沒有辦法深入到人類有意識地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秘密。

    姜霽北點點頭：能感覺到。

    仔細回想《消失的故友》里的劇情，最開始的時候，因為被抹掉了全部的記憶，他和池閑的性格與本人完全不同，可以說完全按照電影劇本安排的人設(shè)走了。

    但是到了后期，他們本人的性格特征漸漸地回到了自己身上，不再受到電影系統(tǒng)的掌控。

    就目前而言，系統(tǒng)對他們的控制是有限的。

    現(xiàn)在那個腦部探測儀最多只能提取一些表層的記憶，但副作用已經(jīng)顯而易見了，比如頭暈、嘔吐甚至是出現(xiàn)幻覺。池閑接著說，如果強行提取隱藏的記憶，可能會直接造成體驗者的死亡。我們生命研究所的研究與這有關(guān)，有了這些負面數(shù)據(jù)，我們有足夠的理由阻止feb的激進式實驗。

    但你們也有沒有副作用的儀器。姜霽北指出。

    是的。池閑沒想到姜霽北知道這個，但正是因為加入了不強行提取記憶的程序，所以才沒有副作用的。

    feb，到底是姜霽北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池閑看向他，兩人坐在沙發(fā)上，沉默片刻。

    過了會兒，姜霽北忽然問：阿閑，你有沒有覺得，這場電影里的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特別像現(xiàn)實中的我們？

    池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著姜霽北，等他說下去。

    電影中的你突然消失了，我穿越時空回去找你，結(jié)果你一直在我身邊。姜霽北微笑著說，現(xiàn)實中的你突然死掉了，我上島找你，結(jié)果你一直在暗處默默地看著我。

    電影里的我是有點變態(tài)。池閑再次試圖辯解，但現(xiàn)實的我不是的。

    我知道。姜霽北笑著嘆息一聲，忽然靠過去，把頭抵在了池閑的肩膀上。

    池閑第一反應(yīng)是伸手抱住他哥的肩膀。

    他張了張嘴，正準備開口說話，姜霽北卻搶先一步，輕聲說：噓，讓我靠會兒。

    池閑立刻安靜下來。

    他攬住姜霽北的肩膀，也側(cè)過頭，下頜輕輕地貼住姜霽北的額頭。

    姜霽北低聲地說：每次死里逃生后，最想做的，就是緊緊地抱著你，或者被你抱著。

    池閑沒有回答，搭在姜霽北肩膀上的手指輕輕點著，溫柔地安撫著對方。

    姜霽北很少露出脆弱的一面。

    池閑知道，他哥現(xiàn)在需要的，是情緒上的發(fā)泄，而不是有人來教他下一步該怎么做。

    我太害怕這一切是夢，我怕現(xiàn)在我依然處于電影中，而你不過是虛擬實景裝置里的一個幻影。

    姜霽北靜靜地靠著池閑，用平靜的語氣述說自己的恐懼。

    他怎么可能不害怕？他也是人，他也會感到恐懼。

    只是，姜霽北的恐懼，只因為害怕再次失去。

    會不會有一天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頭上戴著一個儀器，而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來的夢境？沒有什么電影節(jié)，也沒有你。

    說到這里，姜霽北自嘲地笑了一聲。

    池閑原本輕搭在姜霽北肩上的五指瞬間收緊。

    不是夢。他低下一雙蔚藍色的眸，看著姜霽北的眼睛，篤定地說，我活著，就在你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備注：

    *星號部分為參考引用，有部分改動。

    *本章參考文獻：

    [1]王海威。御靈：日本式的恐怖作為日本恐怖片的解讀線索[j]。當代電影， 2005（05）：9195.

    [2]趙煒。日本鬼片鬼在哪里？日本恐怖片盛行之原因[j]。電影評介， 2007（07）：2324.

    [3]周筱惠。日本恐怖片：真實的心靈恐懼[j]。文教資料， 2007（34）：195197.

    [4]李黎。好萊塢，香港，日本，韓國恐怖片敘事模式之比較[j]。商業(yè)文化（學術(shù)版）， 2009（5）：137.

    第92章 入侵者

    門外忽然響起了嘟嘟嘟的短促警報聲。

    姜霽北沒有聽過這樣的警報聲， 他把挨在池閑肩膀上的頭抬起來，蹙眉望向窗外：feb又在搞什么？

    通道里傳來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

    靴子與地面相互撞擊，槍械與鎖扣發(fā)出咔嗒咔嗒的鳴響。

    警報聲響了一會兒后便停止了。

    我去看看。池閑若有所思地站起來，像是猜到了什么。

    他快步走到辦公桌前， 剛打開全息投影， 紅色的驚嘆號就出現(xiàn)在眼前。

    感嘆號下， 幾行紅字簡單地說明情況。

    【距觀察點b602一百七十五公里處出現(xiàn)入侵者?！?/br>
    姜霽北跟著走到池閑身邊， 朝全息投影望去。

    只見在海域圖中，一片被標注了的圓點正在朝著島嶼的方向靠近。

    入侵者他瞬間反應(yīng)過來， 難道是豬肚雞叫人來了？

    有可能。池閑的指尖在那片緩慢移動的圓點上輕輕觸了觸， 應(yīng)該不是一個人，看數(shù)量是一個小隊。

    姜霽北問：島嶼防御裝置的監(jiān)測范圍有多大？

    加上行星軌道飛行器， 理論上能精準監(jiān)測歐亞板塊與印度洋板塊的地面與海面情況。池閑道， 海里比較困難， 距離一百多公里才被發(fā)現(xiàn)，他們多半是從海底摸過來的。

    也就是說， 來了一支先遣部隊。

    姜霽北皺起眉：現(xiàn)在島外的情況怎么樣了？

    豬肚雞曾經(jīng)說過， 他們的任務(wù)之一， 就是要將島外的遠程部隊帶到島上，摧毀島嶼上面的能源系統(tǒng)。

    她這次離島，正是為了將池閑給她的島嶼地形圖和其他信息傳遞出去。

    從我掌握的情報來看， 雙方暫時停止了相互射擊，均有不同程度的損傷。池閑看向姜霽北， feb現(xiàn)在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戰(zhàn)場上，相對的，島上的防御會松懈一些，所以那邊可能想乘這個機會過來。

    他們能平安上島嗎？姜霽北盯著屏幕上被詳細標注了坐標的移動紅點。

    有時候圓點會從海圖上隱去， 但每當它們消失的時候，海圖上就會出現(xiàn)不同直徑的掃射紋，隨后將圓點再度標注出來feb經(jīng)營在大陸架上密密麻麻各式各樣的監(jiān)測裝置讓來者無處遁形。

    它們甚至注明了圓點們的航行時速，并預(yù)測出他們的登陸時間。

    見池閑不答，姜霽北不死心地問：豬肚雞離開時沒有被發(fā)現(xiàn)，對吧？

    池閑看了姜霽北一眼，用無奈的眼神回答了他的問題。

    見狀，姜霽北基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島上出現(xiàn)了訓練有素的逃脫者，防御的精度與密度必然會隨之升級。

    姜霽北嘆了口氣，走到窗邊，隔著落地窗望向外面。

    其實根本沒有什么落地窗，那是一塊通過監(jiān)控鏡頭顯示島上陸地情況的電子屏。

    島內(nèi)風平浪靜，地面上的行人似乎并未受到影響。

    辦公桌上的投影里，藍色的圓點在碼頭處出現(xiàn)，快速向紅點處移動。

    他們可能要上浮了。池閑認真地觀察著面板，向姜霽北轉(zhuǎn)述實時訊息，海底的聲吶全部開始了運作，正在不斷敲擊他們。

    不能待在海底嗎？姜霽北回頭。

    池閑搖頭：不能，你想象一下自己處于不斷被敲擊的罐頭里的場景，那就是他們的處境。

    姜霽北正要說話，就突然感覺到，腳下的地面似乎發(fā)生了輕微的晃動。

    但只有一瞬間，迅速得仿佛剛才只是他的錯覺。

    意識到不對勁，他立刻回到池閑身邊：剛才那是？

    是開火的動靜，他們正在反擊，對聲波武器發(fā)射了一串爆破彈。池閑解釋，余波傳回島上，我們只能感受到輕微的震動。

    姜霽北看著投影里復(fù)雜的數(shù)據(jù)，只能看明白藍點距紅點越來越近。

    池閑皺著眉，眼中沒有半分希冀。

    被發(fā)現(xiàn)就等于被摧毀，這是海戰(zhàn)的常態(tài)。如果是配置了立體防御機能的大部隊還好他輕聲對姜霽北解釋道，突襲性質(zhì)的小隊就沒那么好運了。

    姜霽北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盯著投影。

    不安和焦慮的情緒在沉默中蔓延。

    投影之上，紅點們的豎軸坐標從負數(shù)慢慢歸零。

    他們的航行時速則快速改變，從近百公里每小時變成了與洋流相同的速度。

    姜霽北問：這是什么意思？他們將計就計地投降，不抵抗了？

    不。池閑盯著控制面板，眉頭忽然皺起，是定向次聲波，他們可能全部陣亡了。

    姜霽北猛地睜大眼睛：什么？！

    他料想先遣部隊可能會將計就計地被俘虜上島，但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落得全軍覆沒的結(jié)局。

    藍點接觸到隨波逐流的紅點，發(fā)射了正在實時觀察的信號。

    池閑表情凝重，搭在工作臺上的雙手緊握成拳，用力得手臂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

    他低低地出了口氣，驀地松開拳頭，繼續(xù)cao作控制面板：好了，現(xiàn)在可以觀察現(xiàn)場了。

    很快，一幅畫面跳到了投影上。

    姜霽北看到，刷有feb圖標的艦艇甲板上，身穿黑衣，頭戴藍色透明護目鏡的守衛(wèi)正往艇上吊著一具又一具的身體。

    那些身體主人的靈魂已經(jīng)離開了大海。

    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一個女人被押上甲板，摁跪在地。

    她垂著腦袋，頭發(fā)亂糟糟地散了下來，手上戴著電子機械手銬，模樣看起來狼狽不堪。

    盡管被迫跪在地上，女人的背脊卻倔強地挺直著。

    她似乎受了內(nèi)傷，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身后，兩把長。槍正頂著她的后腦勺。

    幾秒后，一雙锃亮的黑色皮鞋出現(xiàn)在女人面前，并停下腳步。

    看到來人，姜霽北心中一凜。

    畫面里的女人也看到了停在自己面前的這雙皮鞋。

    她緩緩抬起頭。

    盡管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女人抬起頭來的那一瞬間，熟悉的面孔和不屈的眼神還是讓姜霽北渾身的血液幾乎瞬間冷卻。

    是豬肚雞！她與先遣部隊一起回來了！

    而那雙黑色皮鞋的主人，有著一臉恐怖的燒傷瘢痕。

    阮杜蘭盯著豬肚雞看了幾秒，忽然咧開嘴，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他朝守衛(wèi)揮了揮手，轉(zhuǎn)身離開。

    守衛(wèi)立刻拽了豬肚雞一把，呵斥一聲，押著她進入船艙。

    之后又是平靜到冷血的吊尸體畫面。

    盡管只有短短十幾秒，但這一幕卻比姜霽北在這場電影節(jié)里參與過的任何一場電影都要令他更膽戰(zhàn)心驚。

    豬肚雞沒有死，這是好事。

    但阮杜蘭沖她笑了，這其中的意味讓人細思恐極。

    你能猜到姓阮的要對她做什么嗎？姜霽北目光停留在屏幕上，聲音低低地問。

    多半帶回去做人體實驗。池閑的聲音很干澀，答得于心不忍。

    他們都不敢想象豬肚雞接下來要面臨什么。

    半晌，姜霽北艱難地開口：比如說？

    feb不稀罕低級的人體實驗，他們在幾十年前就已經(jīng)玩夠了，研究透了。所以她可能不會遭受太多**上的痛苦。

    但會遭受精神上的折磨？姜霽北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穩(wěn)，他想起了試驗基地里頭盔一樣的腦部探測儀，還有那些崩潰的體驗者。

    池閑沒有說話。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

    姜霽北閉上眼睛，在心里上萬次地詛咒著。

    該死的feb，作惡多端的feb，這個財閥集團的首腦和中高層應(yīng)該帶著他們的殺人裝置一起下地獄。

    如果這個時候去找阮杜蘭，一定會直接暴露身份吧？他閉上眼睛，伸手揉了揉眉心，飛快地在腦海里思索起有什么可以救人的方法。

    沒想到，池閑卻說：不，如果這個時候什么也不做，反而更容易引起懷疑。

    姜霽北驀地睜開眼，有些意外地看他。

    在義父面前，我的身份只有一層，那就是行動處安插在feb的秘密情報員，在他的利用下，傻乎乎地向feb傳遞政府信息。池閑向姜霽北解釋道，理論上他并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他叛變的事實，并跳過了他，直接與行動處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