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昭笑著看向他已經(jīng)變得幽深的眸子，湊過去在他嘴上又啄了下后，輕輕道：“因為想要哄你呀！”

    覆在她腰間的掌驟然收緊，趙觀南別開了眼，咬著牙一字一句：“我看你是想又折磨我?！痹掚m這么說著，可他眼中的笑意已經(jīng)滿的快要溢出面頰了。

    聽見他的話中好似還帶著怨氣，齊昭松開了他的脖子，挪著就要下去。

    “別動！”趙觀南拍拍她的腰背，忙又補救道：“還有事和你說?！?/br>
    要下去的人這才停下，眼神催促著他。

    “你今日應(yīng)該只聽了一半，當(dāng)年先帝南巡，謝讓他也再在其中?！?/br>
    “所以他或許會知道當(dāng)年的真相？”提到正事，齊昭斂去了臉上的笑意。

    趙觀南點點頭，想著要不要把關(guān)于對岳母的懷疑說出來，可如今到底還沒確定，可又存了一絲希冀，就又忍了下去。

    一想到這個謝讓可能會知道自己家的所有事，齊昭向趙觀南問了許許多多和他相關(guān)的事。

    夫妻二人在房中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外面的守衛(wèi)也聽不清，已至下半夜聽著里面慢慢沒了動靜，外面的守衛(wèi)也都打起了瞌睡。

    時間匆匆一晃而過，七日之期剛過，刑部就拿了內(nèi)閣的批捕文書來穆北侯府提人。

    只不過刑部的人才一到，緊隨其后宮中的傳旨太監(jiān)也到了。

    “陛下圣諭：大理寺已查明此案真兇另有其人，即日起世子趙觀南解除禁令?！?/br>
    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就將趙觀南從案件中摘了出去，刑部的人頗有微議，可陛下圣旨已下，他們便是不甘心也只能帶著人撤了。

    門口的三人也有些詫異，明明應(yīng)該是皇后的懿旨，可怎么就變成了天子的圣諭了，高懷寧這幾日天天守在宮里，陛下分明沒有半分要醒的跡象。

    皇宮之內(nèi)。

    謝見微坐于自己丈夫的床邊，看著安靜躺著的人，目光中帶著自責(zé)，若不是當(dāng)年自己非要嫁他，父親的計劃也許就不會如此的順利。

    想來可笑，自己這些年自詡愛他，甚至為了他的安危不惜傷害他的血脈親人，可到頭來自己竟早早的成為了父親的一個害他的棋子。

    拉著他瘦骨嶙峋的手，她很想親口對他說句抱歉，“你一定要醒來，好不好？”

    至少給她個彌補的機會。

    厚重的殿內(nèi)被輕輕的推開了，內(nèi)侍走了進來通稟：“娘娘，太傅來了?！?/br>
    “讓他進來吧?！?/br>
    謝見微放下了丈夫的手，對著他輕聲承諾著，“我可以救你的。”

    自今早那封圣諭發(fā)出后，她就一直在這兒等著父親的到來。

    謝太傅進來后，瞧著床上依舊合眼躺著的人，沉默了許久。

    “父親難道就沒什么話要與我說嗎？”等了許久不見他開口的謝見微，到底是耐不住自己心中的怨氣的率先問了出來。

    “娘娘想臣和你說什么呢？”謝讓轉(zhuǎn)身看她，“說你今日假傳圣旨救趙觀南，還是你私下調(diào)查臣的事？”

    對于這個唯一的女兒，謝讓自以為已是十分了解她的性子了，聰明卻不聰慧，做事有手段卻處處顧著規(guī)矩，卻沒想到最后竟會是她站出來阻攔自己。

    “我沒有假傳圣旨！”謝見微驀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向父親的眼中帶著恨意，“我只是把陛下想說又不能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而已！父親若是覺得我是在假傳圣旨，大可去內(nèi)閣朝中揭發(fā)我，我無話可說?！?/br>
    說完謝見微嘲弄的又笑了，“只不過這大逆不道，誅九族的重罪得連累父親和我一起受了?！?/br>
    謝讓不可否認他的女兒這回的確是行了一招讓自己也無計可施的險棋，利用血脈把自己困住，再無法對趙觀南動手，只不過區(qū)區(qū)一個趙觀南，對大局影響微乎其微，“你阻止不了臣的?！?/br>
    “所以您便要為了一個死了多年的女人，將我們?nèi)叶己λ缹?？”憤恨至極的話脫口而出，謝見微再度看向父親時，眼中布滿淚水，“我也是你的骨rou啊，娘也是您的妻子啊，還有恒兒他是您的親孫子，這些既然您都不在乎的話，那當(dāng)初為什么要娶娘！”

    既然心里只有那個女人，那當(dāng)年為什么又要續(xù)娶，自己不過是吃了一條那個湖里面的魚，便要被罰跪兩天兩夜，自那之后母親越來越不愛說話，常年守在自己的小佛堂，和父親貌合神離，兩人做了一輩子的怨偶，這些一切的一切，曾經(jīng)藏在心里多年不敢言的怨懟，今日謝見微都說了出來。

    “全家？”謝讓眼中霎時間赤紅的嚇人，憤怒的看向這個世上和自己唯一有血脈關(guān)系的女兒，眼中冷漠的沒有一絲溫度：“臣的全家早在多年前就已經(jīng)都死了，如今的謝讓不過是一具行尸走rou，而你和你娘也都只是我復(fù)仇的棋子而已，這樣的回答你高興了嗎？”

    多年的父女情，到頭來只換來一句棋子，謝見微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瘋了般的笑著，淚水不斷滾落砸在慧安殿冰冷的地磚上，“您到底在恨什么？”

    就算只是棋子，那做了二十多年的工具了，她也有權(quán)利知道這個真相！

    知道這個將她們母女二人一生都變成一場笑話的真相！

    謝讓的目光落到病床上安靜躺著的高衍臉上，從他的眉眼中回憶那個早已枯骨成灰，卻還留下深深罪孽在這世間的無恥畜生的模樣。

    “這骯臟的皇宮，這不開眼的老天爺，高家的所有人我都恨?！?/br>
    一回憶起那畜生的模樣，謝讓便失了理智，把目光從高衍的臉上挪開，轉(zhuǎn)身便要離去，他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忍不住現(xiàn)在就直接掐死他。

    “陛下時日無多了，娘娘這些日子也別亂跑了，好好待在慧安殿陪他吧！”

    這是謝讓離去之前，對女兒說的最后一句話。

    第70章 風(fēng)起

    踽踽獨行的老人出了宮,孑然一身回到了謝府。

    如今大仇即將得報，他卻無一人可傾訴。

    即便是得知俞秉文帶著最新查到金縷樓這些年來真正的東家，和自己有關(guān)的線索去了都察院時,也不過是置之一笑。

    從他讓人不再阻攔俞秉文，他就在等這一天了，這身皮披的太久了,他也早就累了。

    平靜的湖面被風(fēng)吹的蕩起層層漣漪,天空的之上低垂的黑云仿佛隨時要墜下，壓在這暗無天日的人世間。

    這助紂為虐的朝廷審判不了他，天子也不行！

    高家這腐爛不堪的江山氣數(shù)已盡，誰也救不了。

    暴雨降臨前，魚兒們爭先恐后的浮出水面吐泡泡，一把魚食灑下，瞬間群起而攻之,水面被徹底攪亂了。

    謝讓靜靜的望著，緩緩牽起嘴角。

    ······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次日清晨一聲驚呼打破了前朝后宮艱難維持的最后一絲平靜。

    赫嵐公主死了！被人殺死在自己的寢宮之中。

    朝廷亂成了一鍋粥,陛下龍體式微關(guān)鍵之時,竟出了這種要命的大事，和親公主死了,南羅那邊必不會善罷甘休。

    恰逢謝讓又稱病在家，群臣無首，百官們你一言我一句各執(zhí)己見的爭執(zhí)著,吵成了一團卻也沒吵出個結(jié)果。

    亂糟糟的奉天殿內(nèi)百官們已經(jīng)吵了幾日了，吳綽在隱匿在人群中，眼里藏著興奮的笑意，未多時便轉(zhuǎn)身離去。

    在去金縷樓的路上,他激動的手都在發(fā)顫，等了這么多年了，屬于他的機會終于要到來了。

    手放在自己胸口處，那里藏里他即將直上青云的未來，也不知為何他想在把東西交出去之前，再去看看那個最初引了自己上這條船上的女人。

    錦繡前程，美人巨財，他需要告訴自己他沒有做錯！

    朝中出了那樣的大事，金縷樓的守衛(wèi)都松懈了許多。

    畢竟如今人人擔(dān)心的是南羅會不會因赫嵐公主的死撕毀盟約，與之比鄰的榮慶王又會不會因為小王爺?shù)乃蓝纳搿?/br>
    一旦與南羅撕破臉面，東胡那邊勢必會趁勢而起，到時大鄴將再難有太平日子。

    吳綽輕而易舉的進了金縷樓，這座往日日夜笙歌的銷魂窟，此時平靜的就像是一個普通酒樓，被關(guān)了多日的姑娘們早已經(jīng)過了最初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今都主動出來尋起了看守她們的官兵樂子。

    上頭松動，衙差們也不再拘謹(jǐn)，正與姑娘們調(diào)笑著。

    吳綽從偏門而入，避開了所有人，進了柳絮單獨住的后邊院子里。

    突然的推門聲，柳絮只以為是官兵又來問話了，誰知竟見到了他，“你怎么來了？”

    “怎么，不過幾日不見，我便不能來了？”吳綽笑著走了進去。

    “哪里?！绷醯男θ萦行┟銖?，她本就是被他給養(yǎng)在金縷樓的，哪有資格說不呢？

    給了個眼神示意自己丫鬟萍兒先出去外面守著。

    萍兒出去后，柳絮才款款起身上前，人剛走近就被吳綽重重的拉進了懷中，“多日不見可想死爺了，這幾日你可還好？外面那些官兵們沒為難你吧？”

    柳絮稍稍側(cè)開了身子，“人又不是我殺的，為難我做甚？”

    伸手抬起的她的下巴，吳綽勾著嘴討好的笑，“爺這才幾日沒來，你就又對我冷言冷語的了。”

    自從得知她是當(dāng)年柳家那個玉雪可愛的小丫頭，吳綽對她便有了比待旁人更多的耐心，或許是當(dāng)年自己隨父親去她家，見她可愛非要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她，最后還被她尿失衣袖的記憶太過深刻，以致現(xiàn)在被她迷了心竅，還只覺一切是當(dāng)年的緣分。

    忍住給他一個白眼的沖動，柳絮推開他，自己獨自又坐回剛才的椅子上去了。

    吳綽忙跟了上去，在她邊上坐著，“瞧瞧，不過才說了你一句，又不理爺了。”

    偏自己還就愛她這冷冷的性子，說著又拉過她的手握在掌中細細摩挲，“爺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br>
    柳絮懶懶的抬眼瞧他。

    “你不是討厭這樓里嗎？之前是顧忌著家里那個母夜叉，不得已才委屈你繼續(xù)在這里的，可如今等這事情過了，爺就可以把你接入府中了?！碧岬竭@里，吳綽的話都激動了起來。

    此事一成，往后他便再也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了，瞧不起自己的父兄，仗著娘家對自己頤指氣使的妻子，因庶子身份受盡的不公，這些以后他統(tǒng)統(tǒng)都可以擺脫了，這些所有人都將跪于他的腳下。

    “真的？”柳絮心思一轉(zhuǎn)看向他問：“可我聽說他們查這樓已經(jīng)查到你的頭上去了，你能不能保全自己還另說呢？”

    “我的傻姑娘，你還不知道外面的世道已經(jīng)亂起來了吧？”吳綽笑吟吟的將如今朝中的情況大致和她說了一下。

    “世道亂了，你的罪難道就無人再追究了？”她還是不解。

    “如果天都榻了呢？”吳綽抬眉一笑，把人又帶進自己懷里，“好了好了，旁的事你也不用知道的太多，你只要安心等著爺接你入府就行了?！?/br>
    柳絮被他拉扯著，伸手去擋卻碰到他胸前的衣服下好似藏了東西，手才靠近就被他猛然捏住了。

    “什么東西啊，這么寶貝？”他的反應(yīng)太過異常，柳絮盡量笑的自然。

    拽著她的手遠離了自己的胸口處，吳綽在她耳邊似真似假的輕聲道：“是個可以讓天下更亂的寶貝，所以你還是別看的好?！?/br>
    “嗯，那的確是個寶貝?！痹谒麘阎械牧跣σ饕鞯狞c頭，可眼中已帶著驚駭，相處這么久，她早已摸清了這人性子，他的話是真是假她也能清楚分辨。

    柳絮盡量穩(wěn)住自己的呼吸，轉(zhuǎn)頭看他：“你剛才說要接我入府是真的??？”

    吳綽點頭。

    “那到真是個大好消息?！睂⒏觳怖p上他的頸，她眉間帶著笑意軟語要求道：“被關(guān)了這么久了，今日難得有個開心的消息，你陪我喝酒，咱們慶祝慶祝好不好？”

    吳綽面露難色，看了看外面還陰沉沉的天。

    “你待會還有事嗎？”柳絮將自己手臂慢慢又放下，“你有事的話就···”

    “罷了，喝幾杯也耽誤不了多久功夫?！弊阶∷氖直蹖⑵渲匦路派先?，吳綽捏捏她光滑年輕的面頰，笑笑點頭道：“你說的對，今日是個大好日子，對你對我都是，是該好好慶祝慶祝?！?/br>
    要說被封了多日的金縷樓中啥都缺，可唯獨不缺好酒，萍兒很拿來了兩壇佳釀，柳絮又給了銀子讓萍兒吩咐廚房多做了幾個菜肴下酒。

    吳綽清楚的知道自己即將要做的事，心中本也忐忑不安，看見酒也不用柳絮勸，自己就一杯接一杯的下肚，酒壯人膽，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有這翻身的機會，他絕不允許自己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