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頌 第210節(jié)
“誰讓你動我的東西?”靖南侯走近她,伸手道:“給我!” 盧氏抱緊了盒子,再退了一步:“我不!” 靖南侯按捺著震怒,回頭看了眼外頭,他返身把房門關(guān)上。 屋里沒有點燈,光線有些昏暗了。他又把窗戶也關(guān)上,屋里變得更暗。但順光下盧氏的雙眼猶在發(fā)亮。 “你去廣西出征之前,為什么會收到羅太師的親筆信?” 隔絕了一部分外面聲音的屋子里,盧氏的聲音在顫抖。 “你都看過了?” 靖南侯停步在她面前。他已經(jīng)不急著搶奪,因為知道她不可能逃得掉。 “他為什么會在信上交代你接近三千營的將士?”盧氏把木匣子緊緊扣在了胸口,雙眼睜得更大了。 “你們之間有秘密?” 靖南侯沒有言語,伸手拿住了匣子。 男人力氣可比女人大多了,他輕輕一拉,盧氏就捂得相當(dāng)費力。 “你為什么對霍家兄妹這么關(guān)注?!” 盧氏聲音急促起來,“長公主,是你殺的?” 靖南侯把手停下了,他把目光投了過去。 盡管已經(jīng)猜到她什么都知道,聽到這句話實打?qū)嵉乇粏柍鰜恚€是有些刺耳。 “原來是你們?!” 盧氏整個人都貼在了墻壁上,粗喘聲已經(jīng)充斥了整個屋子?!霸瓉磉@一切都是你干的,是你們在背后弄鬼!” “你想干什么?” “你殺了朝廷功臣,而且還是殺的宗室皇親,你會害了我們所有人!兒女們的前途全都要毀在你手上!” “你住嘴!” 靖南侯逼上前去狠狠地瞪著她,“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盧氏在顫抖:“所有的東西我都看過了,你跟羅家合謀,在廣西把長公主殺害了,我不明白你有什么不滿足的,有了爵位功勛,為什么還要去殺人?!” “你以為這這爵位功勛是在那里等著我的嗎?!” 靖南侯脫口低吼,雙手抬上了盧氏的肩膀。 第380章 因為她擋了道??! 長年習(xí)武的男人雙手堅硬如鐵,被扣住的肩膀疼極了。 盧氏瑟瑟發(fā)抖,但是真相帶來的恐懼更甚于此時。她出身不夠顯赫,卻嫁了個勛貴,一躍成為了貴眷,這是她一直引以為傲的福氣,她沒有想到這份福氣也會毀于一旦!她還有半輩子要活,還有兒女的前途,她怎么甘心接受這樣的事實呢? “你是什么意思?難道你的爵祿還跟長公主有關(guān)?”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靖南侯將手扼住了她的脖子,他的眼睛里透著殺機,手下也沒有吝嗇力氣,盧氏的臉龐在他手下變了顏色——這樣的光線下當(dāng)然也看不清楚,但是她艱難的呼吸聲和逐漸睜大的雙眼都透露著這一切! “你……你要殺我?” “你不該進來,更不該好奇!” 他冰冷的聲音環(huán)繞在耳畔,盧氏整個人虛脫了,這雙瞪到了極大的眼睛,全是不敢置信! 他們已經(jīng)是十幾年的結(jié)發(fā)夫妻了呀! “哐啷”,隨著她手臂的無力,木匣掉落在地上。 但這聲音還未來得及引起更多變化,這時候的房門外卻傳來了腳步聲。 就在剛才夫妻倆爭執(zhí)的當(dāng)口,院子里變得再安靜不過,此時的腳步聲也就顯得格外清晰。 靖南侯正在往下按壓的手掌驀然頓住,不等他回頭,關(guān)上的房門此時已經(jīng)從外推開了。 率先進來的是兩盞燈籠,以及提著燈籠的兩個人,他們分別站在門兩側(cè),而后又進來一個執(zhí)著燈臺的人,他把燈臺放在窗下的幾案上,擦亮火折子將之點燃后,立在門下的兩個人就又提著燈籠退了出去。漸漸亮起的燈光將點燈的人照得眉目清晰,但他并沒有看向靖南侯夫妻,而是又走到門下,恭謹?shù)赜M來了幾個人。 這不算大的書房頓時被占去了半個空間,靖南侯沒來由地后退了一步。又下意識地看了看門外,門外夜色朦朧,除了月影,壓根就看不出什么來。 “……皇上?!” 他到底喚出了這么一句。 為首立在屋里的皇帝目光緩慢地在他與倒在地上的盧氏身上掃過,然后落在掉落在地的木匣子上。停了這么會兒的工夫,離之最近的韓駿已經(jīng)彎腰拾了起來,遞給他。 靖南侯口干舌燥,也算是在朝堂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但眼下這情形卻令無法招架!——誰能料到這種狀況?就是大羅神仙到來也無法想到,皇帝竟然在這種時刻出現(xiàn)在這里,他府里的防衛(wèi)呢?他的家丁呢?所有人都死了嗎?竟然一個前來報訊的都沒有! “你這是打算殺妻滅口了?”木匣子有好些物件,皇帝一面低頭翻看,一面出聲。這聲音一貫無波瀾,平時就罷了,此時此刻卻透著幾分山雨欲來之感。 “皇上!……” 他未曾說完話,皇帝已啪地一聲將一物拍在他面前桌案上! 那是一段劍柄! 看到上面的圖案,靖南侯頓時變了臉色! “延平是你劫走的,認罪嗎?” 皇帝每一句話都很短,但每一句話又堅如磐石。 這段劍柄是劫持霍明玉時配合演戲的“黑衣人”的劍柄,他們不是余家的人,也沒有與余家存在明顯的牽扯,事情發(fā)生后,靖南侯早就順勢讓護衛(wèi)將他們“追”出城了,此刻為何還有一截劍柄落在皇帝手上?! “皇上!臣不明白——” 他不相信人會落在皇帝手上,他分明自昨夜進宮后就再也沒有出來,也沒有別的動作,他一定是來詐他的! “帶人進來!” 就這么一句話,門外押進來兩個人,是梁瑛與侍衛(wèi)一道押進來的?;实郯堰@劍柄擲到靖南侯身上:“不明白,朕讓你明白!” 劍柄砸在身上,靖南侯如遭雷劈! 沒有什么比眼前的事實更震懾了,他說不出話! 皇帝也沒有急著出聲,但他身后的霍修忍不住了,他沖上去揪住了靖南侯的衣襟:“是你殺了我母親?!” 青年人的拳頭手勁一點也不比自己弱,靖南侯立刻被威脅! 他不回答,接下來拳頭就砸到了臉上。 靖南侯當(dāng)然不是甘于示弱的,他立刻作出了反擊,拳頭揮回去,轉(zhuǎn)身就從身旁的屏風(fēng)后抽出來一把劍! 狹小室內(nèi)頓時刀光劍影,趙隅和韓駿當(dāng)即擋在皇帝身前,趙素也下意識地奔了上去,卻被皇帝長臂一攬護在了懷里! 與此同時,韓駿一聲令下,對面窗戶外頓時躍進來幾名侍衛(wèi),刷啦一下拉開陣形,斷了靖南侯的退路! 這邊廂霍修又早已放開手腳,不到片刻工夫,腹背受敵的靖南侯已經(jīng)無所遁形!只聽一聲撲通,霍修一腳掃在他膝蓋后,他兩腿一折,立時跪了下來! 皇帝示意霍修:“你來審!” 霍修仿佛就等著這句話了,紅著眼眶的他立刻蹲下去,再次揪住靖南侯衣襟:“為什么殺她?!” 靖南侯抬頭,目光對上他的那一剎那,他咬緊起了牙關(guān):“她若不是擋了道,誰愿意殺她?不如你先問問慈寧宮,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她什么?” “不過是答應(yīng)凱旋歸來即為她封官授爵,那不是她應(yīng)得的嗎?!” “一個女流之輩被封爵,那大梁豈不是將要被女人擾亂朝綱!” 聽到這里的趙素從皇帝懷里抬起頭來,她扭頭看著大放著厥詞的靖南侯,忽地嗤笑起來:“你是在講笑話嗎?害怕被女人擾亂朝綱,但你卻把自己的女兒送進宮當(dāng)差領(lǐng)俸祿?” 靖南侯仇視的目光投了過來。 趙素何曾怕他?她從皇帝身邊站直:“這么怕朝綱被擾亂,當(dāng)初打仗之前,你怎么不阻止呢?你怎么不攔著長公主,攔著朝廷,說打仗這種事你們男人來就好了呢?怎么,讓女人幫著打仗,分擔(dān)驅(qū)敵壓力,成功之后就卸磨殺驢了?” 靖南侯如同聽到了極度侮辱的語言,面皮立刻紫脹起來! 韓駿和趙隅看他又要暴起,倆人一邊一個迅速伸手壓住他肩膀,便將他著力按伏在地下! “打起仗來要靠女人,論功行賞就不能把女人算進來了,還有臉振振有詞地說女人擋了你們的道,你不如直接把這皇位坐了算了?!” 矛頭被趙素直接引到了不可觸犯的方向,靖南侯顯然不能允許。掙扎之時皇帝卻已走了上前:“羅家是如何跟你勾結(jié)的?” 第381章 傀儡 皇帝的問話,把趙素注意力拉回來。 靖南侯藏著的這個小木匣里都是證據(jù),如果不是還有這個,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如此順利印證他的罪行。而這些證據(jù)里透露出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羅太師與他有瓜葛,也就是說,這些年羅家確實參與了背后這些陰謀,甚至是還參與了當(dāng)年長公主的死? 回答了皇帝的問題,就等于是進一步承認了罪行。趙素以為靖南侯不會多么痛快地交代,哪知道他一抬頭,竟然慘笑起來:“皇上這話問錯了,不是臣與羅家勾結(jié),而是羅家一手炮制的陰謀,這一系列的后果,都是出自羅太師之手!” 他撐著地面,晃晃悠悠站起來:“事已至此,我還有什么好瞞的呢?你們沒說錯,殿下的死不是意外,那枝射向她的箭,是三千營的士兵蓄意發(fā)出的。而這個行動,是當(dāng)時正為先帝所深信的羅太師授意的!” 他拿起被皇帝擱在桌面的匣子打開,取出來幾封信:“這些都是當(dāng)初出征廣西之前我留下來的,是羅太師的親筆。原本南下的兵馬里沒有我,是他找到我,說把我舉薦進去,讓我白得一份功勞,但條件是我要按他說的做。起初我沒想到他的目的是要朝殿下下手,只以為他想拉攏我與他結(jié)盟,因此答應(yīng)了。 “等到兵部下發(fā)的出征花名冊上當(dāng)真有了我的名字,而我在兵部集議上聽完廣西敵情的分析,得知這場仗根本就算不得多要緊的戰(zhàn)事,此去果然就像羅太師所說,能白分上一份功勞,我更是不舍放下。哪知半途中我就接到了羅太師派來的人傳達的消息,他讓我負責(zé)利用大梁的將士使殿下‘犧牲’在沙場! “我與長公主殿下無怨無仇,甚至也有幾分同袍之誼,自然不答應(yīng),但羅家的人卻說,倘若此事我不答應(yīng),便要將我傳召回朝。過去打天下時我雖然也攢下了好些功績,但總還是無法躋身于公侯之列,但如廣西這一役有我參與,無論如何也會記我一筆。 “羅家的人趁勢游說我,將太后許諾長公主凱旋后即封爵的事挑出來——我被游說動了,但我也怕背鍋,因此提了條件,讓羅太師必須留下一紙半字的親筆信于我作為憑證,以防來日事發(fā)之后他抽身而退。 “羅家的人回去復(fù)命,隨后再來找我時,給出了答復(fù),也帶來了他的親筆信。不過他也謹慎,同時也讓我寫了份字據(jù)交換抵押。因此,如今他手上也有我參與的證據(jù),我們早就是綁在一起的螞蚱。 “總之這樣一來我便無退路了。到了沙場,殿下對身邊人自然毫無防備,因此下手的機會不要太多。我一拖再拖,最后羅太師又借朝中押運糧草之機遣了人同行來送信催促,我無可推脫拖,便在最后關(guān)頭下了手?!?/br> 他抬起頭來:“我只是個傀儡!真正容不下殿下的人是他!他羅驥才是罪魁禍首!” 指控的聲音由低到高,到最后,就成了嘶吼。 皇帝沒有動,動的是霍修,他撲過去,率先往靖南侯胸口踹去一腳,隨后掐住了他的脖子,瞬間只聽得傳來咔的咔骨節(jié)響,期間伴隨著霍修痛苦激憤的嘶吼。靖南侯作出反抗,但是他哪里扛得住一個此時為了早死的母親而瘋狂的青年?靖南侯被反扣在地上,額頭青筋暴突,兩人再次廝打成一團! 皇帝伸手讓趙隅上前制止,趙隅上前,壓住霍修臂膀:“這廝殺的不止是你的母親,也是殺的朝中功臣,這絕不是你下手殺之就能對付過去的!” 霍修聽完方緩緩?fù)O?,一雙通紅的眼睛含著的好像不是眼淚,而是長公主當(dāng)年灑在沙場上的血! 皇帝道:“羅家那邊情況如何?” 房門外侍衛(wèi)進來:“回皇上,兩刻鐘前,張尚書已經(jīng)到達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