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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頌 第1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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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趙素再度無語。跟著他往前踱步,一面吐槽:“那我豈不是也得防著你,先前上碼頭的時候多少女人看著你!

    “雖說你答應(yīng)不納妃,但也沒說過不在外捻花惹草,歷史上有個漢武帝,去一趟jiejie家就臨幸了個衛(wèi)子夫呢?!?/br>
    皇帝咧開嘴,伸手輕按住她的后脖頸:“所以說咱倆半斤八兩,早點把婚約立了該多好。前后準備起來也還得一年左右才能成親呢!”

    第266章 人情

    皇帝那么一打岔,威遠侯府這話題也就中斷了。

    一直打量著他們那邊的羅翌額上汗珠越發(fā)密集,一雙衣袖往頭上抹了又抹,沒一會兒便濕透了。韓駿冷眼瞥著他,不說話也無表情。一會兒遠處噠噠傳來馬蹄響,到了跟前,燈火照亮了面目,韓駿那萬年冰年臉方有了點波動。

    “韓……護衛(wèi),我們姑娘呢?”

    花想容直接到他跟前站定。

    韓駿朝前方一揚下巴,然后牽馬道:“走吧,差不多該回城了?!?/br>
    ……

    進城門的時候已近子夜,羅家住在外城,分道的時候韓駿不動聲色地隨他去了,而皇帝他們繼續(xù)前行。

    不用說,這一定是去封羅翌的嘴去了。羅翌也是官家子弟,這么一趟下來,他就是還猜不到皇帝是皇帝,也至少能猜到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皇帝把趙素送到慶云侯府門口,看著她進了門,才換馬車坐進去。

    靜謐京城的夜在這短暫的動靜后又恢復(fù)了安靜。

    回府之后,趙素聽花想容說完打聽來的事情之后才睡下,在床上睜眼了小半宿,腦子里的事情來來回回地轉(zhuǎn)動著,雞鳴時分才隱約睡著。

    忽然又看到一個看不清面目的驍勇女將被困在重圍里廝殺,那嘶啞的聲音震破蒼穹,刀槍刺在她身上,疼痛卻在自己身上產(chǎn)生,一顆心緊緊揪了起來,想喊卻怎么也喊不出來。

    天明后她坐了好一陣,又把心口揉了會兒才起來,收拾收拾去往衙門。

    看著早朝的大臣開始退散,她又折去了工部。

    何縱進了公事房,還沒來得及落座就喊了人來分派差事,外面人來通報說禮部衙門趙素到了,何縱話音戛然中止,然后伸手按了按太陽xue,說道:“請進?!?/br>
    趙素惦記著近來身邊事,特地先來工部轉(zhuǎn)轉(zhuǎn)。與官員們擦肩而過,然后進了門檻,她咧嘴跟何縱行了個萬福:“何大人好久不見,近日安好?”

    何縱深吸氣,淡聲道:“趙大人有何要事?”

    趙素走到他書案這邊,說道:“我來跟大人打聽打聽造船的事。如今進行得怎樣了?”

    何縱捧茶喝著:“皇上讓你來問的?”

    “不是。我問的?!?/br>
    “那老夫就有權(quán)不答?!?/br>
    趙素仿佛習(xí)慣了他的臭脾氣,說道:“我又不打聽機密,就想問問工部轄下這些作坊,船塢什么的,除了造船的船工之外,打雜的有多少人?”

    “你打聽這個干什么?”

    “有用?!?/br>
    何縱也知道被她纏上就沒好事,還不如痛痛快快打發(fā)了她?!跋襦w家那樣的船塢,里里外外少說也得有兩三百人打雜?!?/br>
    打雜的就有兩三百,再加上船工那不得上千人?也就難怪當初鄔蘭鳳母女急著求個繼承人來保住這家業(yè)了。倘若她們倒了,那就有上千人即將失去活計。只要船塢一代接一代有人經(jīng)營下去,那總歸還是有他們的飯碗的。

    趙素想了想,再道:“這兩三百的雜工,要做重活的多么?”

    “既是打雜,自然只管伙食,傳送茶飯,清掃等職務(wù)。哪有什么重活?”

    “這就是了,”趙素沒再繼續(xù)跟他賣關(guān)子,“既然不是重活,那也就是說,身體健康的婦人女子也完全能勝任?”

    何縱頓了下,滿臉警惕:“你什么意思?”

    趙素笑得甜甜的:“何大人,你看既然這些活婦人都能干,不如你來向朝廷提個建議,工部轄下有些活計勻出來分給女人家做?”

    “這成何體統(tǒng)?!”何縱當下瞪起了眼,“分出的差事給女人做,那這些當差的男人豈非丟了飯碗?他們還有家小要養(yǎng)活,你這不是胡鬧嗎?!”

    “怎么就胡鬧了?他們不干,可以讓他們的妻子或女兒來干,然后他們可以去學(xué)手藝,做那些更有技術(shù)性的、僅僅只適合男人來干的活計不更好嗎?把人力都分配在合適的位置上,才能給民生發(fā)揮更大價值啊!”

    “你可真是信口雌黃!”何縱指著她說,“自古以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nèi),你這是要反天嗎?連老祖宗定的規(guī)矩你都不顧了!”

    “老祖宗還說一個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您記著了嗎?您要是記著,怎么還把你犯了錯的孫女兒當場踢出家門呢?合著您就光撿著老祖宗那些您聽著喜歡的聽啊?”

    何縱噎住。然后拂袖:“真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我不跟你多話,還有事,你走吧?!?/br>
    趙素也不生氣:“既然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那為什么最近大家都反對我來當皇后,何大人卻一聲不吭?”

    趙素猛地捅出這句話,負手板臉的何縱也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趙素站起來:“何大人嚴守禮教,堅持女子該三從四德,而外面人把我批得一無是處,按他們的說法,別說當皇后,就是當個大戶人家的宗婦都夠嗆,按理說何大人該起頭反對我才是,為何這一次您卻沒出面?”

    這番話明明不怎么委婉,讓人意外的是,何縱聽完卻沒有更生氣,反而臉色還逐漸平靜下來……

    當初何婉瑜能洗清冤屈的關(guān)鍵就在于余青萍買通的那個婦人,而那婦人在伍家門外出現(xiàn)得蹊蹺,人到底是誰送過去的?何縱琢磨過很久。

    而與婦人的出現(xiàn)同樣蹊蹺的是,趙素在那宅子前的出現(xiàn)同樣蹊蹺,把事情前后仔細推敲,也就不難推測到這份人情是誰送的了。

    趙素一個這么不著調(diào)的丫頭,竟然會把事情做得這么圓滑,甚至始終都沒有在何家面前邀功,提及,這是何縱沒有想到的。不得不說,在惦記著她這份人情之余,他無形之中也對這個小丫頭有了些他自己都沒意想到的改觀。

    所以對于皇帝要找這么一個皇后,他并沒有覺得哪里特別不妥。

    “何大人?”趙素又把腦袋探到他面前。

    何縱看到突然在眼前放大了的笑臉,頓時生出兩分嗔惱:“那自然是因為我最近忙!”

    “那你百忙之中抽出一空,向朝廷遞個本子建議一下唄?”趙素道,“何姑娘在尚書府里嬌生慣養(yǎng)長大,大人連送她進宮侍駕都舍不得,想來不是當真要看她死。

    “倘若朝廷開了可以讓女子分擔(dān)一部分差事的先例,那以后說不定還可以進入衙門處理些力所能及的事務(wù),憑何姑娘的學(xué)識,一定是有機會也有能力勝任的。

    “可憐您這一片慈愛之心,難道不盼著孫女們好么?”

    “一天到晚盡想些不著調(diào)的鬼主意!”何縱正色,“禮制豈是兒戲?這事兒能開先例嗎?趕緊忙你的去!”

    第267章 老成的少年

    何縱把話說完,便高高舉起一本卷宗,擋住了自己的臉。

    趙素喚了兩聲“何大人”,見他不搭理,也只能走了。

    何縱從卷宗后頭露出兩只眼,看她走出門,才把書放下,負著兩手踱起了步。一會兒哼出兩聲,走上幾步,一會兒又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搖一搖頭。

    趙素到了禮部衙門,方清雪就迎了上來。

    “大人昨日去了趟通州,不知情況如何?”

    趙素笑道:“方大人以后叫我的表字即可,皇上特意給我賜了字,叫小臻?!彼呎f邊在自己掌心上比劃了幾下。

    方清雪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又展顏:“既是如此,那也好。反倒更為親切?!?/br>
    兩個人邊說邊進了屋,趙素就把昨天會見孫秀蘭的經(jīng)過跟他說了?!耙滥?,孫秀蘭提的這個要求,咱們有可能替他做得了主嗎?”

    “這自然是不行的!”方清雪斷然道,“本朝雖然民風(fēng)開放,但依然以孝治國,按世俗之禮,龐淑云嫁入馬家,那就是馬家的人,奉養(yǎng)翁姑是應(yīng)盡之責(zé),龐淑云覺得委屈,她可以告官,可以請甲長裁決,以不盡孝道來報復(fù),這是不可能的?!?/br>
    方清雪給了個果斷的回答。

    “所以后來我又打聽了一下馬惟卿,”趙素道,“出乎我的意料,馬惟卿并沒有孫秀蘭所說的那么沒作為。”

    “哦?”

    “馬惟卿跟他母親并不和睦。他母親徐氏一直偏心小兒子?!?/br>
    不和睦,還偏心,這就說明馬惟卿在婆媳之間和稀泥的可能性不大。更何況花想容昨晚還打聽出來,徐氏早早地就攛掇丈夫把家里好的田地分給次子。龐淑云過門的時候,馬家就準備了三間屋,而在結(jié)親之前,為著聘禮單子,徐氏還跟馬惟卿紅過臉。

    也就是因為如此,龐淑云才會在過門之后掏出自己的嫁妝銀子支持丈夫開私塾,白天離開家門在書塾里讀書備考。

    孫秀蘭心疼女兒,給龐淑云的嫁妝是讓她在夫家過的寬松點,體面點,看女兒這般地倒貼丈夫,未免對這女婿有些微詞。所以這大概也就是她主張女兒硬氣起來的原因。

    說白了,馬惟卿現(xiàn)如今沒有正經(jīng)工作,家里對他也就那個樣,全靠龐淑云這份嫁妝在支撐體面。可是坐吃山空,娘家也并非大富之家,那么總有入不敷出的一日。龐淑云這樣貼補著馬惟卿考功名,一旦他高中了,舍下沒有生出子嗣的龐淑云,屆時豈不又是慘劇一場?

    龐家的這份擔(dān)憂,不能說沒有道理,畢竟趙素從前就聽說過很多這樣的事。昨夜聽花想容說完,她思來想去,種種問題的根源還是在于生產(chǎn)力的分配不均上。

    如果女人不能從內(nèi)宅走出來獨當一面,學(xué)習(xí)自食其力的本事,那么她就是在強勢,終究也還是如同紙老虎。

    到底還是像鄔蘭鳳那樣的事業(yè)女性更有能力把握自己的命運。所以她就去找了何縱,不過結(jié)果很明顯,她失敗了。

    “真是物極必反。這孫秀蘭當年受家里管束過緊,才逃出來參加花月會,就此改變命運,她有志氣自然是好事,但身為丈母娘,越過女兒的意愿,強行要求官府替她如何如何,這卻過分了罷?”

    方清雪打著手心,眉頭皺的生緊。

    趙素說道:“實在不行,你就按條例辦事吧,雖然咱們都是花月會的人,但也不能不管是非?!?/br>
    方清雪點頭。“我再想想?!?/br>
    趙素回到房里,一口氣喝了半杯茶,想了想之后又把花想容傳進來。

    “咱們家不是有挺多護衛(wèi)嗎?待會兒我寫封信,你打發(fā)個護衛(wèi)往大沽去一趟?!?/br>
    “是不是鄔家娘子那兒?”

    “是她。”

    剛才趙素在何縱那兒碰了壁,也不打算去別的人那兒碰運氣了。何縱的態(tài)度基本上就代表著朝廷里諸多老頑固的態(tài)度,沒必要再費口舌。

    但是鄔家手上有三家船塢,都是私家產(chǎn)業(yè),她不知道鄔蘭鳳能不能做到她的設(shè)想,不過可以試試。

    也必須試一試。婦人女子對這個社會而言最大的價值就是生育,能夠使一部分人跳出后宅,提高生產(chǎn)力,那也是好的。

    何況鄔蘭鳳就是女子獨立的典型,趙素覺得花月會也需要這樣的人來加入。

    衙門里待了一天,下衙的時候,就聽到消息說威遠侯府的人上官府報案來了。先報到順天府,順天府把折子往乾清宮一送,皇帝便下旨讓三司協(xié)同追查。

    趙素好奇,不順道也往順天府衙轉(zhuǎn)了一圈。只見許多捕快進進出出的,六扇門的捕頭挎著大道威風(fēng)凜凜。

    不由想到某個朝代六扇門里也有過不少女捕頭,她這只不過是想分出一部分打雜的工位讓女人來做,都被何縱給趕了出來,真是去他的封建社會!

    又想到這個封建社會還是跟她求了婚的皇帝的,心情便有些復(fù)雜。她倒是想一步步地把封建糟粕給去掉,但集權(quán)于一身的皇帝本身就是“封建糟粕”之一呀!

    這事兒給鬧的!

    鬧市里將馬掉了個頭,一晃眼就察覺人群里有個聲音有點熟悉,扭頭看過去,只見是昨夜里成了皇帝手下狼狽的俘虜?shù)牧_翌!

    她停在馬上朝他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