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頌 第54節(jié)
慶云侯便轉向趙素他們幾個:“閨女,何大人說你挑唆侍衛(wèi)毆打伍修平,有這回事嗎?” “沒有啊!”趙素挺直了腰桿,“我和他無冤無仇,為何要打他?” “那么多人看見,你還說謊!”伍修平脫口反駁。 “這不對呀!”慶云侯轉向何敏鴻:“先前你可是紅口白牙地說素姐兒沒有動手,現(xiàn)在怎么又反口說她打人?” “她挑唆侍衛(wèi)們動手打人,那么理當同罪,她有沒有親自動手,有什么區(qū)別?”何敏鴻冷哼著說。 趙素上前一步:“何大人,那你不如讓伍修平說說我為什么打他?” 何敏鴻看向伍修平。 伍修平回看了一眼殿中的人,支吾回答:“我們不過是想跟你商量讓間屋子出來,你不同意也就不同意,竟然一言不合就向我們掀桌,我一怒之下拔了個劍,你就喊著這幾個人開始打我!” “那你憑什么讓我們讓屋子?那我們不讓還不行嗎?為什么我們不讓,你就說我們狗仗人勢?你是想說我們這些忠臣之后是皇上的狗嗎?這話是你母親教你的還是你的外祖父教你的?” 伍修平被趙素懟得啞口無言。 而殿中的一幫人聽到這番話,都皺起了眉頭。慶云侯沉聲道:“伍修平,你罵誰是狗?” 伍修平支吾難言,眼看著何敏鴻臉色也不好看了,便脫口道:“是他們血口噴人!我沒說!” 一聽這話,在場的侍衛(wèi)們?nèi)耍骸爱斨噬显诖?,你要是撒謊就是欺君之罪!你敢再說一遍沒說這個話?” 七個高大英武的侍衛(wèi)同時質(zhì)問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尤其是御案后還有高高在上的皇帝! 伍修平本來底氣就不足,這下徹底慫了,他連吞了幾口唾液,退后半步道:“我即便是說過,也只是一時怒氣沖昏了頭腦,要不是你們氣我,我怎么可能會這么說?” 趙素被他氣笑了!“照你這么說,那要不是你們上來讓我們讓房間,我們又怎么可能氣得著你呢?!你們不主動來找我,那不是什么事都沒有?!所以就算我們打了你,那也是你自己犯賤挨的打!我都還沒有去找你的麻煩,告你尋釁生事,你反倒倒打一耙,是打量你們何家能夠一手遮天了嗎?” 伍修平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何敏鴻聽到這里也覺得事態(tài)嚴重,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進殿后就一直未曾開口的何縱。 “你倒是說話呀?” 趙素又逼問起了伍修平?!凹热荒阋呀?jīng)承認說過這個話,那你就得回答回答我父親方才的問話了,那句辱罵我們這些將門之后的話到底是你母親教的,還是你外祖父教的?” 伍修平攥緊了雙拳,這一刻真是恨死他了! 他母親是他外祖父的女兒,不管誰叫的,那還不是他外祖父的鍋嗎?外祖父就是他們幾個家族里的天,他當然不能讓趙素往他身上潑污水! “誰都沒教,是我自己說的!” “這種事情都沒教?那你家教有問題?。 壁w素拔高了聲音,她的嗓子又清又脆:“從小你母親就把你送到何家讀書,讓你外祖父教養(yǎng)你,這么看來,那就是何家的家教有問題?還是你外祖父根本就沒有用心教育你啊?” 聲音傳到殿內(nèi)殿外,門下幾個宮人都往何家人這邊側了目。 何敏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慶云侯父子卻被她這份挑撥離間,不,洞若觀火的本事給驚呆了! 這么伶牙俐齒的丫頭,真的是他們家曾經(jīng)那個上哪兒都會被人耍的團團轉的笨丫頭嗎? 她這不但是把吳修平給堵了回去,還毫無疑問的把何敏鴻給拉下了水,這本事不錯啊,出息了?。?/br> 當哥哥的當然也不能示弱。 趙隅精神一振,轉向何敏鴻:“何大人,我妹子說的有道理啊,乾清宮的侍衛(wèi)哪個家中不是有名有號的?他居然如此辱罵這些侍衛(wèi),到底居心何在?何大人既然要替他出頭,那就請?zhí)嫠o出個解釋,否則我們這些功臣之后,是絕對不依的?!?/br> 何敏鴻并不知道伍修平他們居然對侍衛(wèi)們說出過這樣的話,被趙家兄妹抓住了把柄,落入了被動,一時間太陽xue青筋暴脹,就要把持不住了。 但他到底是個有經(jīng)驗的老臣了,深吸一口氣后,他向御案后的皇帝躬了身子:“皇上,即便是伍修平說了不該說的話,也不至于被人狠揍至這種地步。 “臣也相信大部分社會都是遵紀守法的,唯獨這個趙素,這些年在京城四處生事,走到哪禍害到哪,這完全屬于她蓄意挑唆!” 第92章 誰該賠禮? 趙素冷笑:“按照你的意思,就是說你們家的人怎么犯錯都沒關系,別人就不能動他一根指頭對嗎? “而別人只要動了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你們家的人有多賤,別人也得按個罪名。 “換句話說,就是雖然我很賤,但你要是打我就是你的不對,是這樣嗎?” 何敏鴻大概從來沒有面對過如此犀利的語言,一張臉有些掛不?。骸澳愫f八道!” “你不胡說八道,那你倒是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伍修平罵我們是狗,到底是誰教的?皇上有這么跟你們說過嗎?” 忽然被牽連到的皇帝停下手指,掃了下方一眼:“朕可沒說過這種話,朕向來愛民如子,對待臣子謙恭有禮,若說這是朕的意思,那這就是在誹謗朕了?!?/br> “好!”趙素重新轉向何敏鴻,“既然皇上沒說過這種話,那必然就是何家教的了,不知道何家如此教育子弟居心何在?!” 何敏鴻被她的步步緊逼弄得手腳無措,想要斥責她,看到他身后臉色陰沉如水的慶云侯父子,還有那幾個怒目而視的高大侍衛(wèi),又斥責不出口! “為何要唆使伍修平辱罵我等,還請何大人給我們一個交代!” 以裴湛領頭,侍衛(wèi)們也開始放話了。 何敏鴻咬緊牙根,扭頭看著旁邊的伍修平,一腳踹在他后膝彎上,將他踹跪在地上。 “你自己說,我們可曾教過你說這種話?!” 這是想推卸責任呢! 趙素可不會讓他如愿!“伍修平在何家長大,哪里需要你手把手的教?日日耳濡目染就行了??梢娔銈兤饺毡车乩锊恢幣蛇^同僚們多少壞話,還是書香傳世的世家呢,真是丟死人了! “明明知道外甥在自己家里長大,也不把他給教好一點,放出來丟人現(xiàn)眼,還來惡心人! “就這種人品,還當什么官啊,趁早回去種地去吧!” 皇帝是早就領教過她的牙尖嘴利的,尚且能淡定坐著,旁邊人可就沒有這么好的涵養(yǎng)了! 慶云侯父子張著嘴,目瞪口呆,他們也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而被罵的何敏鴻直接快暈過去了! 他們這些文人就是要對付人,還得玩點心眼,面上總還是要說的體面一點,幾曾見過像趙素這樣,當場打了別人的臉,還要直接把人衣服給扒了掛墻上式的鞭笞? 比如說何敏鴻,就連老謀深算的何縱也不能淡定了! 他轉身面向皇帝:“皇上,伍修平被打事小,維護朝廷法綱事大,為何乾清宮的侍衛(wèi)一跟女子共事,就總會生出諸多事端? “早前靖南侯府的余青萍犯事撤職,如今趙素進了禁衛(wèi)署才幾天就生事,這說明女子擔任差職與男子共事,勢必存在諸多隱患! “皇上,臣可以不再追究伍修平被打之事,但對于朝綱中存在的一些的隱患,還請皇上務必重視!” 老狐貍這是又要轉移矛盾呢! 明明就是他們自己理虧,說到?jīng)]話可說了就開始上綱上線,說什么女子不可與男子共事,還想趁機把女人給打壓一把呢?他怎么不上天? “何老尚書,伍修平犯賤被打,您不為自己的教養(yǎng)不當感到羞愧,反而還要怪我不該與男子共事,照您這么說,這世間女子都不能與男子在一處了?女子就這么低賤?” 何縱沉聲:“古往今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nèi),你曾聽說過女子在外與男子共事?” “古往今來的規(guī)矩就一定是對的?如果世間女子這么難入你的眼,那不知你從前對自己的母親孝不孝順?” 趙素的聲音敞亮,打心底里升上來的一股氣勁將她的身子繃得筆直,渾身殺氣四射!一直捏著幾顆玉豆子在把玩的皇帝也看了向她。 “黃口小兒也敢出言不遜!本朝以孝道立國,老夫自然孝順父母!” “那么何尚書難道不認為令尊令堂合作共事才有了何尚書您嗎?如果女子地位這么不重要,那你何必對令堂孝順?按照你的說法,女子不能與男子的共事,那你也不該娶妻生子!” 何縱有些惱怒:“老夫說的是男主外女主內(nèi),男子在外當差,女子就該在內(nèi)宅打理家務,像你這樣出來拋頭露面的,遲早會給家里招來禍事!” 慶云侯忍不住想出聲,趙素卻搶在他前面冷笑了:“何尚書說話從來都不反思自己的嗎?現(xiàn)在給家里招來禍事的到底是伍修平還是我? “你竟然說得出男主外女主內(nèi)的話,足見承認女子也是有功勞的,不過是分工不同而已,為何你的話就讓人聽起來覺得女子的付出不值得被尊重?何大人如此狹隘,不知是怎么爬上去尚書之位的?” “你大膽!”何縱怒斥,“老夫是皇上欽命的工部尚書,你這是在質(zhì)疑皇上的決定嗎?!” “巧得很!你是皇上任命的,我也是皇上任命的,憑什么我不能質(zhì)疑你這個尚書稱不稱職,而你卻能質(zhì)疑我這個女侍衛(wèi)的存在合不合理呢?” 何縱緊緊地抿住了雙唇。 趙隅從對趙素這一番表現(xiàn)的震驚里回過神來,斗志昂揚地接上了她的話頭:“這大概是只許何大人放火,不許咱們慶云侯府點燈?兩位何大人,舍妹說的對不對,你們倒是回個話?也讓我們聽聽,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理由,這么看不得我家妹子當侍衛(wèi)? “究竟是因為伍修平被七個人揍的不夠慘,非得賴上舍妹一起八個人把他揍上一頓才舒服,還是因為壓根就不想為了伍修平那句狗仗人勢道歉,故意在此胡攪蠻纏?” 何敏鴻在這番話下,臉色更顯紫脹了。他下意識的看了看皇帝,期待他能解解圍,但皇帝一直坐在御案后捏著玉豆子冷眼旁觀,使他壓根就不知道怎么開口。 “何大人,你要是答不上來的話,那我可要反過來告你們一狀了!今日小女無緣無故被伍修平欺侮,你們是不是得向他賠個禮,道個歉,再商量個如何賠禮的議程?” 慶云侯直接朝何敏鴻發(fā)話了。 何敏鴻恨聲道:“趙素八個人打他一個人,人傷成這樣,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咱們來賠禮!” “那應該誰陪禮?”一直玩著玉豆子的皇帝這時候忽然開口了。 第93章 重罰之下 何敏鴻頓了下:“皇上,趙素他們幾個太囂張了,把人打成這樣,一看就是故意的,皇上要是去晚一點,只怕就要出人命了!” “那你怎么不說伍修平一個男人居然欺負我素姐兒一個弱女子?而且為什么不說你們還教唆他口出狂言?”慶云侯忍無可忍,“要想素姐兒賠禮,也得你們何家先替伍修平賠完尋釁滋事的禮,再賠完教唆子弟,侮辱朝臣的禮再說!” “簡直不可理喻!” 何縱拂袖。 殿中又陷入了僵持。 皇帝看了看下方,然后目光落在伍修平身上:“你那肚子上的傷,還疼嗎?”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頓時引來了所有人的注視。何家父子的眼里已經(jīng)有了狐疑。 伍修平在皇帝冷清清的目光下打了個哆嗦,臉色也泛白了。 皇帝站起來,緩步步出御案,走到他面前,看他一會兒,然后側首跟何縱說道:“老尚書可能不知道,伍修平這一身傷,朕也有份。” 何縱的表情凝結了。 “朕在東興樓抓侍衛(wèi),伍修平撲過來就要沖朕下手,朕出于本能,就踹了他兩腳。何愛卿,看來朕也得需要向他賠個禮。” 何家父子一聽這話,立刻提袍跪下了。 “臣萬死不敢!” 皇帝的語調(diào)前后幾乎沒有什么變化,但說到末尾賠禮的時候,他睨下來的目光卻莫名帶著一股寒涼。 老練如何縱,此時已然凌亂了!他只知道先前趙素他們是由皇帝帶回來的,卻并不知道皇帝有親臨東興樓,并且還打過伍修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