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素橫插一步擋在前方：“大將軍既然來了，便不著急，趁著大家都在，不如就在這兒把事情弄個清楚，也免得回頭取證困難。”

    許諳緩聲道：“素姐兒，你是個姑娘，今兒動靜鬧得夠大了，有事還是關(guān)起門來討論的好。何必鬧出笑話給人看呢？”說完他橫眼瞪著旁邊的護(hù)衛(wèi)，示意他們?nèi)ネ显S崇。

    “侯爺來了！”

    恰在這時候門外飛快躥進(jìn)來一個護(hù)衛(wèi)，緊接著震天價的怒喝也傳了進(jìn)來：“誰敢走？！”

    許諳心頭一震，扭頭看去，只見正是慶云侯陰沉著一張臉走了進(jìn)來。如果說剛才自己進(jìn)來還有人敢議論的話，慶云侯一到，這所有聲音便都立刻銷聲匿跡了！

    當(dāng)然也有例外——

    “父親！”趙素帶著哭腔飛跑過去，“許崇欺負(fù)我！”

    許崇是男人，趙素是女子，在慶云侯看來，打起來本就是許崇的不對！更別說事情的起因還是因為許崇！

    慶云侯本來是裹著一身怒火進(jìn)來的，也沒想到會迎來趙素這么一哭，——猛女撒嬌，這誰頂?shù)米“?？！他?dāng)場就僵立在門檻下！

    “侯爺！”

    許諳慌忙前來拜見。

    慶云侯一把將趙素拖到身旁：“許諳！當(dāng)初說結(jié)親，是你們自己提出來的吧？我沒有逼你吧？跟我說是誠心誠意地求娶，并承諾會善待我女兒，也是你自己說的吧？

    “那你們現(xiàn)如今是什么意思？嘴上說的好聽，卻是早就打算好把我女兒娶過去捏圓捏扁？

    “這都還連親都沒定呢，他許崇就揚(yáng)言成了親之后要納妾！且她還不能說什么，否則就要以善妒之名休了她，我女兒原來就這么好欺負(fù)？我趙柯就這么不值得你們放在眼里？！”

    許諳頭皮都要炸了！

    “侯爺息怒！此事下官還不是十分清楚，還請侯爺移步，容我找個清靜地方弄清楚是非！”

    “找什么清靜之地？剛才許崇當(dāng)眾發(fā)話讓素姐兒嫁過去給你們許家當(dāng)受氣包的時候，可沒避過外人！怎么，輪到你們要給我交代了，就得避開了？

    “這是你許諳定的規(guī)矩？你們許家要臉，我們趙家就不要臉了？！”

    “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許諳怎么跟他解釋得清？咬咬牙，他氣惱地朝著許崇踹了過去：“你這個糊涂東西！素姐兒堪比金枝玉葉，也是你未來的媳婦兒，是你能埋汰的？人家還沒過門你居然就做出這種事，你給我跪下來，好好給侯爺磕頭！”

    “用不著了！”慶云侯阻斷他，“還沒定親就立上規(guī)矩了，我還指望將來成親你們能善待我閨女？我趙柯的女兒不是注定要給你們家低聲下氣當(dāng)下人的，你們許家如此這般沒有誠意，這婚就不必議了！

    “按照許崇先前給素姐兒的回答來看，他擺明就是個無恥卑劣之徒！你們許家這樣的家教，我們不屑招惹！”

    “侯爺！……”

    慶云侯沒理會他，撂下話之后，立刻就拉著趙素往門外走了。

    婚不議了是小事，得罪了他慶云侯才叫事大！

    許諳連忙追上去，但慶云侯卻早已經(jīng)率著侯府的人遠(yuǎn)去了！

    ……

    趙素出了店門，即讓慶云侯給推著上了輛不知哪牽來的馬車。

    望著車窗外陰沉臉駕馬的慶云侯，她腦袋里嗡嗡地還像做夢一樣！

    她本來就是出來看個熱鬧，誰想到竟會看得自己上了陣！而且還真就這么稀里糊涂把婚事給鬧沒了？！

    她兀自發(fā)懵，但旁邊的云想衣和花想容卻很自若，想來這種事司空見慣，今日她若是不鬧上這么一場，她們大約還會覺得不習(xí)慣。

    回府后慶云侯臉色還繃得緊緊地，趙素猜想按照慣例接下來就該是關(guān)起門來訓(xùn)她了，畢竟今兒的確是在她故意挑撥之下鬧起來的，作為當(dāng)朝權(quán)臣的女兒，她這么不顧形象在外生事，怎么說也讓親爹沒有面子。

    于是很自覺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到了正院。反正已經(jīng)成功把許崇給甩了，哪怕如今慶云侯打她幾下，她也完全不會有意見！

    進(jìn)了屋之后正要賣個乖認(rèn)個錯，面對簾櫳站住的慶云侯卻忽然轉(zhuǎn)過身來望著她：“我把這婚事退了，你滿意嗎？”

    “滿意嗎”？這聽著就像是反話！

    趙素懂的，她低眉順眼道：“是女兒的錯，女兒不該胡鬧，闖下了禍，但憑父親發(fā)落?！?/br>
    慶云侯坐下來，目光落在她眉眼上：“這親事是許家主動提出來的，其實我當(dāng)時也覺得他們有些不自量力，但我后來想想，找個門當(dāng)戶對的，未必會尊重你。還不如許家這樣的，有你爹和你哥杵在這兒，他們多少有所忌憚，從而能善待你。

    “我沒想到他們許家這樣猖狂——你要是心里不滿，也可以說，總之這事不可能就這么拉倒的?！?/br>
    趙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怎么她犯了這么大的錯，不應(yīng)該是挨打挨罵嗎？

    再不濟(jì)也不能有這樣和順的態(tài)度吧？要不然以前他們父女關(guān)系處成那樣又是怎么造成的？！

    她愣了半晌回神看過去：“您不怪我？”

    “不怪?！睉c云侯道：“你倒是把前因后果跟我說說。”

    既然連打都不用挨了，趙素便沒有什么理由推托了！她老老實實把事發(fā)經(jīng)過都說了出來。

    前面還好，慶云侯聽到她盤問許崇的這些，不由驚訝：“你怎么會想到這么深遠(yuǎn)？”再想到她一步步看破許崇的心機(jī)，然后讓他落了把柄，更是有點不可思議：“這主意都是你想的？”

    趙素默了三秒，還沒答話慶云侯已先落寞垂首：“你那天問我有沒有了解過你，我后來想想你竟然說的很對，這些年我確實是疏忽你的成長了。

    “如果今日你不曾派人來知會，我恐怕也不會知道你在姓許的小子面前受了多大委屈。所以，還是我輕率了?！?/br>
    趙素忙道：“倒也不是……”

    “好了，這事交給我，你先回房吧。”

    “……是。”

    趙素看了臉色沉郁的他幾秒，垂頭出了門。

    第30章 一顆火瘡

    日上正午了，一上午就這么滑了過去。

    擺脫了許崇這小人，心里固然是痛快的。寧姨媽沒有撒謊，許崇果然就沒有想跟她結(jié)親的意思，但她也還是撒了謊，她說慶云侯聽信了讒言成心要把她嫁給許家，說慶云侯沒有把女兒放在心上，這又是錯誤的。

    先前在許諳面前，慶云侯可是切切實實替趙素出了頭，他甚至沒有多問，只聽了護(hù)衛(wèi)傳去的話就堅定地站在她這邊，怒斥了許家父子。這跟寧姨媽傳達(dá)出來的信息可不一樣，趙素小時候被爺爺奶奶照顧長大，她見識過親情的樣子，知道愛是什么。

    在被養(yǎng)得愚笨無比的原主和堅守到兒女長大才肯續(xù)弦的慶云侯之間，也許早就被人為地筑起了高墻。

    打發(fā)走趙素，慶云侯把給兩家議婚的媒人傳到了府里。媒人來的路上大概也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誠惶誠恐地進(jìn)了門，走路時連腳后跟都不太敢著地。在正院里見過慶云侯后就與趙素的四叔趙楹一道前往許家。

    寧姨媽一大早被送了彩云過來，心里承受了老大一波沖擊，她反反復(fù)復(fù)地想，都沒法想明白趙素為何突然之間會這么打她的臉，趙素從小到大要什么她就給什么，她說什么寧姨媽就是什么，所以這些年寧姨媽對趙素可以說是完全掌握在了手心里，按說就算是她知道彩云受自己差遣，也不應(yīng)該做出把彩云直接送到梅英齋的行為才是，她這是怎么了？！

    在房里來回走了一上午，寧姨媽總覺得要找趙素說說才氣順，沒想到丫鬟卻說趙素匆匆忙忙出去了，等到她回來，卻又傳來趙素與許崇在街頭打架，慶云侯還當(dāng)眾取消了婚約的消息！

    跟許家婚約這事當(dāng)時她是拿來給趙素上眼藥的，言語上少不了有些潤色，哪曾想竟讓她給攪黃了？

    這丫頭怎么做到的？她行事怎么越發(fā)讓人看不懂了？

    想去尋趙素說道的念頭，忽然就打消了，這當(dāng)口到底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姑且先押后，等跟許家的事了結(jié)了再說！

    又聽說邢氏她們?nèi)_玉院去了，少不得也跟著到來。

    還沒有來得及知曉前因后果的侯府各房，涌到綺玉苑拉著趙素追問起事情經(jīng)過，一個個都圍著趙素罵那許崇，七嘴八舌地說許家活該。

    “那許諳看著打仗治兵挺利索的，怎么教出這樣的兒子？”

    在把跟許崇對上的事前后事說了四五遍，大約包括趙素指著許崇罵時伸出的是左手還是右手這樣的細(xì)節(jié)都給交代了以后，終于到了發(fā)表態(tài)度的階段。三太太黃氏先發(fā)聲：“不過一開始我就覺得不妥，這婚事是許諳提的，又不是許崇提的，那小子又不傻，當(dāng)眾高喊什么真心求娶就是有鬼！”

    “誰說他不傻？這不就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四太太杜氏是個優(yōu)雅的人，她放了茶，贊許地看向趙素：“素姐兒這一回事情倒是辦得不錯，直接了當(dāng)就把這婚給悔了，倒省了咱們一大家子上許家去理論了?！?/br>
    “你們也別助長她氣焰了。別回頭真闖出禍來！”邢氏輕睨著她們，然后也揚(yáng)唇看了眼趙素。

    如果趙素沒有眼花，邢氏目光里還含著絲欣慰。

    這位被母親臨終時托孤的大伯母曾經(jīng)管得她最嚴(yán)，大概也曾經(jīng)是對她最為失望的一個吧？

    丫鬟們傳了飯過來，大家也就紛紛起身走了。邢氏見寧姨媽坐著沒動，笑著拉了她一把：“我那里今天有新鮮的鱖魚，你上我那兒吃飯去。”

    寧姨媽被扯了起身，回頭看了趙素一眼，只好跟著一道走了。

    花想容走在最后，門檻下站了站，忽又回頭，鬼鬼崇崇地掏出個東西往趙素手上塞。

    “姑娘把這個收著，留著防身?！?/br>
    趙素一看是把匕首，三寸來長罷了，很是袖珍。從來沒接觸過兇器，但因為握慣了菜刀，倒也沒覺得多驚悚。她看了幾眼隨手一舞，道：“為什么給我？”

    “姑娘今兒把姓許的給得罪了，我瞅他那樣，保不準(zhǔn)事后會想法子對付姑娘，您還是收在身邊好。”又囑道：“別讓侯爺可知道了，他不讓姑娘玩這些的?！?/br>
    趙素點點頭，小心駛得萬年船嘛，就姓許的那個樣子，的確不知道他回頭會做些什么？

    便不客氣地收在袖口里，一面道：“回頭我也送個什么給你。”

    話音落下，就覺后腰下挨著板凳的那處傳來一陣生疼，才想起來早上起來就覺得后腰下方有些不適，就像是撞到了哪里似的。當(dāng)時隱隱作痛，沒在意，眼下禁不住手一探，才發(fā)現(xiàn)原來長了個坨，摸著還不小。

    “飯來了?！?/br>
    丫鬟們把飯傳來，趙素也就起身去洗手了。本來也沒那么嬌氣，一個火瘡而已，想來過兩天自己就好了。

    扒了幾口飯，吞飯時也隱隱覺得嗓子干疼，飯后喝了杯去火茶便躺下補(bǔ)了午覺。誰知醒來時就覺左臀上更加疼了，翻身坐起，臀上才受了力，那生瘡的位置就傳來一陣鉆心刺疼，使她立刻痛呼起來！

    “姑娘怎么了？”

    就近的小菊立刻走過來探問。

    趙素?fù)]手讓她下了簾子，火速把裙子褲子褪下來——只見她左腰下三寸處，赫然長了顆硬梆梆熱辣辣比拇指還大的紅癤子！

    “啊這，這是怎么搞的？”小菊驚呼起來，“這還沒入暑天呢，姑娘怎么就長癤子了？”

    也不是非得暑天才長癤子。

    趙素回想這幾日，先是睜眼就被陸太后威脅恐嚇，接而又寢食不安，難免心火旺盛。就這種情況下她還陪著陸太后吃了頓麻辣火鍋！更別提今日被許崇氣得也動了肝火，這前前后后的，不用說，定然是逼出熱毒來了。

    “有藥嗎？”她問道。

    小菊趕緊尋了幾支藥膏來，逐一給她涂在患處。

    藥膏清涼得很，但皮下傳來的脹熱感令趙素感覺這些藥可能頂不了什么用。但它又不識相地長在這個位置，令她也不好意思找大夫來看。

    而且這年頭，就算是大夫來了，怕是也不敢給她看吧？

    且看看明天怎么樣再說。

    第31章 sao氣！

    慶云侯和許諳先后到達(dá)茶館，趙素跟許崇這事終于就包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