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倒是為了救她們，但也不過一舉兩得罷了。

    既然續(xù)弦安慶侯心頭的一根刺，那趙素就把口風送下來，甚至是答應(yīng)他，也省得他將來為此找她的茬。

    再者，陸太后那邊還很棘手，她絕對不能錯失慶云侯這個后盾，雖然不知道原主為何要跟親爹對著干，但相信只要她放口答應(yīng)他續(xù)弦，慶云侯也沒有非把她送入火坑的道理。

    到時候跟陸太后掰扯，少不了親爹出馬——就算沒有父女感情，慶云侯也總是顧及自己的名聲吧？

    人生艱難，她不能不設(shè)法自救??！

    花想容鼻子一皺，跟云想衣對視一眼，不但沒有起身，反而撲上去抱住了趙素的腿：“姑娘從前壓根就不是這么想的！一定是為了救我們，所以才勉為其難向侯爺妥協(xié)了！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云想衣也凄凄怨怨抱住她另一條腿，再次表演梨花帶雨。

    趙素無語：“花護衛(wèi)你跪就罷了，云先生你怎么也跪？您是我恩師！”

    聽到恩師兩個字，云想衣收住眼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當我是‘恩師’？”

    趙素慚愧，慶云侯雖然給她請了女師，但的確只是當個擺設(shè)而已。

    “都是自己人，你這么見外干什么？”云想衣抬手往臉上一抹，自行站了起來，“我也沒正經(jīng)教過姑娘什么，你也知道，我書案上的課本都積灰了，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在磕瓜子看話本子！師徒不師徒的，你隨意就好！但是你救了我，剛剛這一拜還是受得的?！?/br>
    “……話本子？”

    這特么確定真是她師父？

    云想衣坐下來，撫了撫膝蓋骨，然后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定在趙素臉上，再把一只染得血紅的長指甲往趙素胳膊上戳了一戳：“我真是看走眼了，往日竟不見你這般英雄氣概。先前那股擔當，讓我心里又是佩服又是感動。為了報答你，夜里我再送幾本絕版的過來！”

    趙素差點變啞巴：“難道你不是應(yīng)該改過自新，從此好生教我讀書做人的規(guī)矩？”

    她是女師，居然教自己的東家小姐看話本子！

    “還教什么呀？”云想衣軟軟一聲哼笑，宛如一只妖艷賤貨：“一教就挨罵，早就不教了。能拿錢還不用干活？多好！我才不會跟自己過去，找沒趣兒呢?！?/br>
    “你挨誰的罵？”

    云想衣頓?。骸澳悴恢溃俊?/br>
    第12章 姑娘有興趣？

    趙素不敢說不知道。但她確實想不起來有這回事?！拔彝??！?/br>
    “是寧姨太太呀！”花想容按捺不住，搶著出聲了：“云先生剛來的時候日日帶領(lǐng)姑娘讀書寫字，還給姑娘立規(guī)矩，后來姑娘抱怨辛苦，姨太太就不許云先生教了。這些年姑娘不一直都是瞞著侯爺，實際上每日都在內(nèi)宅里混么？”

    寧姨媽！

    趙素目光一轉(zhuǎn)望著云想衣，云想衣咳嗽了一下：“就不說那些見外的話了。姑娘就算沒讀書，這些日子跟我相處得不是也很愉快嘛，我新近編的那本‘燕京十二少’美男圖鑒，完本了第一個獻給姑娘欣賞！”

    趙素想起來了，原主雖然癡傻，但是卻擁有一顆花癡的心！看來她這位“恩師”功勞不小。

    但除去云想衣，那寧姨媽呢？

    她到底為什么不許云想衣正經(jīng)教東西給原主？慶云侯對此不聞不問，是因為沒放在心上，還是都被蒙在鼓里？

    她問：“你的月俸是誰給開的？”

    “自然是侯爺。不過侯爺哪有那工夫過問內(nèi)宅？”

    “那我被教成這樣，他也無所謂？”

    云想衣聽到這兒清了下嗓子，看了眼小菊小蘭她們。

    丫鬟們互視了一眼，囁嚅道：“姑娘小時候腦子摔著地，是侯爺?shù)倪^失，侯爺一直都對姑娘愧疚著，所以才沒下狠心。續(xù)弦這事侯爺也是讓著姑娘的，姑娘可不能不知好歹?！?/br>
    好家伙，原主腦子真著過地！

    不是，就因為愧疚，所以放縱教育也是一種愛？

    趙素又想到前不久奉命出差的哥哥趙隅：“我哥呢？他怎么也不管我？”

    “您可別提世子了！”花想容跳起來，“姑娘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無法無天的，您心里還沒數(shù)嗎？柿子沒入營任職還好，自入營后，有多少時間見姑娘？更別說管教您了！”

    趙素無話可說。

    她看著自己身邊這些人，兩個管家婆似的小丫鬟，一個嘴巴比腦子快的護衛(wèi)，一個沉浸在美男和話本子里的女師，還有一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愛護”著她的姨媽，原主這要是不歪都沒天理了！

    她默默看了眼蒼天，強打精神問旁邊的花想容：“你是怎么來做護衛(wèi)的？”

    花護衛(wèi)十六歲，瘦瘦長長的身材，五官很緊湊秀氣的瓜子臉，頭發(fā)攏起在頭頂，束成男子一般的髻，很是英姿颯爽，除了目光里帶點二。

    她道：“侯爺當初跟我姑父說想請個護衛(wèi)，我就來了呀！”

    是了，花想容的姑父是慶云侯身邊一個副將。

    趙素按捺不?。骸澳阋彩莻€好人家女子，為何要來給人當下人？”

    花想容臉垮了：“姑娘瞧不起人！護衛(wèi)怎么就是下人了？我堂堂正正當差，明明白白賺錢，怎么就成了下人？”

    趙素愣了愣：“不是下人，那就是來打工的？”

    “打工？”花想容想了下，“如果是說雇工的話，那差不多吧?！?/br>
    說完她終于感到新奇起來：“姑娘平時總在外面走，難道不知道街頭的醫(yī)館，商行，酒肆等等，都允許女子做雇工？怎么偏生問起小的這個？”

    趙素閉上嘴巴。

    沒片刻她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大梁民風真的好開放?！?/br>
    云想衣也許是頭一次聽她提到這么正經(jīng)的話題，女師的正經(jīng)一面也露出來了：“大梁與前朝相比，民風是開放了不少，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可以出來謀生，大家閨秀常在外走動也不是什么新鮮事。

    “別說咱們家的護衛(wèi)，就是宮廷侍衛(wèi)中，如今也有女子，男女同席吃飯什么的也不算離經(jīng)叛道，寡婦再嫁的例子比比皆是，但也僅止于此。

    “除此之外，大戶人家妻妾并存的情況并沒有消退，家家戶戶還是夫為妻綱，朝堂中并不許女子參政。大家閨秀也還是要遵守三從四德。

    “總之，與從前相比，也就是框住女人的那些枷鎖稍微松了一些罷了。你看，侯府所有的下人都是簽了賣身契的，生死都在你們手上捏著。

    “而小花雖然有來去自由，但也還是得在你面前下跪，尊卑等級依然是有的。”

    趙素覺得她解釋得挺清楚了，但她仍覺得不可思議。“大梁建國多少年了？”

    云想衣再對她的不學無術(shù)有準備，聽到這里也忍不住向她那點“可憐的智商”投過去憐憫的目光：“二十三年了。先帝在位二十一年，兩年前皇上登基，姑娘還去觀禮了?！币苍S這就是不讀書的下場吧，日子白過了。

    趙素記得先帝定國那年，陸太后是十八歲。這么算起來，陸太后竟然已經(jīng)有四十一歲了！趙素還以為她才三十出頭。果然有錢人會保養(yǎng)。

    她想了一下：“本朝民風開放，是不是跟陸太后下旨舉辦的花月會有關(guān)？”

    云想衣欣慰一嘆：“看來姑娘還是有不糊涂的時候?！?/br>
    趙素又表示疑惑：“一個這樣的花朝文會，能給民風帶來這么大的影響？”

    “如果僅僅只是最初的花月會，當然沒有這么大的力量。但是在建國的第三年，我們當時的皇后娘娘，請先帝下詔把花月會推行到了天下各地，命州級以上的衙門在每年花朝節(jié)舉辦這樣一場擂臺，所以花月會并非只京城有，在全國各州都有，每年的花朝節(jié)，都是大梁女子的節(jié)日！

    “許許多多出身貧寒的女子憑借瓊花海月令提升了尊嚴，不再卑微地靠男人活著，她們明正言順地綻放自己的光彩，花月會的存在，可以說挽救了許多困境中的女子?！?/br>
    趙素目瞪口呆。陸太后作為穿越人士，在這個時空有過一些作為她知道，但她不知道這個花月會竟然已經(jīng)發(fā)展到全國。這不跟女子科舉差不多了嗎？

    “一地的花月會有幾個封授名額？”

    “跟京城一樣，每地設(shè)文、武、醫(yī)三項比拼，每一項拔得頭籌者都能得到一枚花月令，享有諸多資格，只是月俸比京城略少罷了?！?/br>
    說到這兒她也忍不住問：“姑娘問這么清楚，莫不是對下屆花月會有興趣？”

    “不不，我就是聽說前陣子禮部左侍郎出事，所以打聽打聽。”

    趙素扯了個謊。

    第13章 想見活的皇帝

    云想衣頓了一下，隨后浮出來幾分了然：“姑娘還是為今日被太后傳進宮之事吧？”

    趙素意會：“莫非你也知道端倪？”

    云想衣本來也是個大家閨秀，只可惜的是她有個渣爹，在徽州爭得了花月文魁之后，她就毅然決然離開了家鄉(xiāng)。跟隨舅舅進京赴任。當初聽說慶云侯府的大小姐要請女師，她就來了，誰知進來后就混吃等死，看她這個樣子，如今是一點想離開侯府重新創(chuàng)業(yè)的念頭也沒有了。

    但這并不代表她一定就失去了業(yè)務(wù)能力。

    云想衣在吃了趙素七八顆糖核桃仁之后，像諸葛亮搖起羽扇一樣老謀深算地伸出左手拍了拍趙素胳膊：“太后這是有成算的，你明天不是還要進宮嗎？你裝傻就完了——也不用裝，你就保持本色?！?/br>
    趙素忽略她的言外之意，問道：“倘若她有事要求我做呢？”

    “太后不會對你有要求的?！?/br>
    “萬一有呢？”

    “萬一有的話，你就千萬別答應(yīng)?！?/br>
    這個她不說趙素也知道，一時覺得這個軍師也沒發(fā)揮啥作用。

    問點實際點的吧：“你還沒說一州才三個名額的花月會有什么貓膩?！?/br>
    云想衣遂侃侃而談：“一州才三個名額，按理說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尤其是沒有條件讀書習武的平民女子?！?/br>
    “名額雖不多，但花月會一經(jīng)舉辦，多少人眼紅著那枚花月印章？有些確實需要這個身份翻身，有的卻是看中了這份朝廷賜予的殊榮。要知道那枚瓊花海月印章上，可是一面刻著先帝的御批，一面刻著太后的懿旨，得此榮譽，足可傳家了。

    “這些年四海升平，富戶鄉(xiāng)紳積財甚多，但不見得都有攀結(jié)權(quán)貴的本事，有了這花月魁主的身份，那就能光耀門楣。為了栽培一個魁主出來，大把人廣施錢財拜求良師，于是出來當女師的多了，給各家介紹女師的牙婆也多了。開女醫(yī)館的多了，女子武行也繁榮了?；ㄔ聲溥x的女子，日后也入行開起了醫(yī)館武行。

    “女子經(jīng)營的行當，必然也會請女仆下人，隨著出門謀生的女子多起來，自然就多了許多需要請奶娘，丫鬟，廚娘的人家，如此一來，竟是帶活了一大批營生，一場花月會，可不就把民風給扭轉(zhuǎn)了？如今大街上，雇請女工的商行并不鮮見?！?/br>
    趙素實在沒想到那個對她又是恐嚇又是威脅的瑪麗蘇太后，居然在封建社會掀出了這么大一番風浪，難怪陸太后會先放她回府來瞧瞧了，若不是親身經(jīng)歷，當下這社會面貌，趙素如何能想象？

    而花月會既是有著如此舉足輕重的存在，當中自然也就有利可圖。史恩高居禮部左侍郎，也因為貪墨而驚動了皇帝，也就不足為怪了。

    能夠憑借一己之力推動社會發(fā)展，陸太后確實夠得上全天下的人敬重，但特么這還是不代表她就能對初來乍到的穿越后輩大肆傾軋?。?/br>
    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團隊精神不懂嗎？

    “姑娘，你為什么咬牙切齒？是牙疼嗎？”

    小蘭關(guān)切地走過來。

    趙素連忙揉了揉臉。

    想到明日上午她還得進宮復(fù)命，她又要抑郁了。

    陸太后城府如此之深，明天到底會交代她做什么事？

    會不會跟史恩這案子有關(guān)？

    這一夜趙素面臨了洗澡和上廁所都有人圍觀，半夜喝水四面八方都有人爬起來問侯，以及丫鬟陪睡等各種不適應(yīng)，最終睜著眼迎來了第二天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