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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蒂的辦公室里,陶潔坐在老板對面,面前是一杯早已涼透了的奶茶,她看著它從散發(fā)出裊裊熱氣到平靜無波,仿佛死去了一樣。 “你真的想好了?”貝蒂盯著她問,她的眼里是從未有過的真摯。 “想好了。”陶潔點點頭,表情輕松下來,其實決定一件事不難,難的是決定過程中要經(jīng)歷的彷徨與反復。 十分鐘前,陶潔正式向貝蒂提出了辭呈,也把辭職原因如實向她說了。不知道為什么,她跟所有的人都沒說,卻唯獨愿意向貝蒂吐露,也許以為她曾經(jīng)見識過貝蒂最虛弱的一面,所以不憚于向她揭開自己的傷口。 “雖然我是真的很舍不得你走,但是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只能選擇尊重你?!必惖傩α诵Φ馈?/br> ”謝謝?!疤諠嵱芍缘氐?。八個月前,她根本沒料到自己會闖進BR這樣一家優(yōu)秀的公司,更想不到的是,她會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回顧這短短的數(shù)月,她似乎一直在忙于奔跑,而沒有停下腳步來想一想,究竟該往哪條路上走才是最合乎自己心愿的。 ”我剛離婚的那段日子也很不開心,整天把自己浸泡在糟糕的情緒里,一有點不順心的事就發(fā)脾氣?!柏惖匐y得停下手上的活,在工作時間這樣悠閑地跟下屬聊天。 那時候我兒子才五歲,他很乖,從來不給我添麻煩。有一天我去幼兒園接了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指著樹上的小鳥對我說:mama,我想要那只鳥,我想把它養(yǎng)在家里?!弊詮乃赣H離開后,我總覺得自己簽了這孩子的,所以他無論有什么要求我都盡量滿足他。于是我答應了他,我想爬到樹上去抓那只鳥給他。才爬了半截兒,我就沒力氣繼續(xù)了。我很沮喪地退下來,在樹下嚎啕大哭,嚇壞了兒子,他手忙腳亂的安慰我,說他不要那只鳥了?!?/br> “我們借著往家里走,我的心里充滿了挫敗感,覺得自己無論做什么都很失敗??墒?,走在我身旁的兒子卻不知為了什么事偷偷在笑,我很好奇,問他笑什么,他說沒什么,就是想讓自己心情好起來,所以回憶了幾件過去覺得好玩的事情?!?/br> 陶潔專注地聽著,她覺得自己有點像置身課堂,而面前這位BR中國最尖端的講師所描述的故事里,一定蘊含著某種她暫時還未參透的深層含義。 “你知道我聽完他的話,心里是什么感覺嗎?”貝蒂嘆息一聲,“我很感動,真的,感動極了。他才五歲而已,卻知道該如何調節(jié)自己的心情,讓自己變得快樂起來。而我呢,我是他的mama,可是每天只知道怨天尤人,埋怨別人對我不好,埋怨老天對我不公!冷靜下來想想,我真的沒什么科埋怨的,因為沒人欠我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從那天開始我就決定要讓自己振作起來,我要努力或者,活得比從前更好,為了自己,更是為了我兒子!” 陶潔真切地覺得自己被故事里的這對母子感動了。 是的,永遠不要無止境地發(fā)牢sao,埋怨別人,所有的結果,都是由無數(shù)個因由潛移默化地演變而來的。 沒什么可抱怨的,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陶潔,我相信你的能力,你會過的很好?!必惖僮詈笳f。 數(shù)日后,相關部門的同事都聽說了陶潔辭職的消息,熟悉的人會直接跑過來問她為什么要走,她自有一套早就預備好的說辭。即使是那些平時不怎么說話的,只是混個臉熟的同仁們,在得知她即將離開時也都紛紛獻上了友好的笑容。 出差回來的愛麗絲一見到她劈頭就是一句,“陶潔,聽說你要走?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貝蒂已經(jīng)批了?!?/br> 陶潔看著她一臉焦慮的墨陽,相信這是發(fā)自她內心的,而不是裝出來給自己看的。 愛麗絲是個很難輕易接受別人的人,而陶潔跟她好不容易才磨合到彼此能夠融洽相處,卻突然要走了,貝蒂鐵定會再招人,誰知道來的新人回事什么樣的?陶潔盡管也讓愛麗絲不舒服,但有一點她不得不承認,陶潔沒有心機,惹急了頂多跟你在面子上爭兩句,絕不至于背后給你置備小鞋。明白了這一點后,愛麗絲才愈加感到陶潔的難能可貴。 “為什么呀?你覺得BR不好嗎?”愛麗絲失落地盯著她問。 “不,不是。”陶潔辯解,“不是BR的問題,是……我想家了?!?/br> 那天上午兩人都不是很忙,至少陶潔是如此,愛麗絲也不再埋頭在沒有止境的文件堆里了,她擠在陶潔的格子間里,說了很多話,陶潔已經(jīng)記不得她們都講了些什么,她只是忽然發(fā)現(xiàn)從前那個高高在上的愛麗絲不見了,她也變得柔軟、濕潤而極富情感。 “中午我請你吃飯吧。”愛麗絲意猶未盡地建議。 陶潔欣然應允。聊天聊得嘴巴發(fā)干,她取了水杯去茶水間續(xù)點兒水喝,經(jīng)過麥志強的辦公室時,他剛好也端著杯子走出來。 “麥總!”陶潔主動招呼他。 “辭職的事麥志強當然也聽說了,從他此時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但他并未因此去找她問長問短。 兩人一起去茶水間,陶潔覺得缺少一個開場白,于是笑著道:“我前兩天辭職了?!?/br> “聽說了?!辈怀鲆馔獾?,麥志強點頭道,“打算什么時候離開?” “貝蒂希望我能在她招到新人之后再走,應該不會超過兩周,我反正無所謂,就答應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