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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溫卿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眼門外。 歲寒驟然打了個寒顫,哆哆嗦嗦地抱緊了手臂,心想這天兒怎么越來越冷了? “你不是過來了么?”他低聲,“我知道,阿虞最心疼我?!?/br> 宋虞頓了下,心里有些茫然,若是以前,他定會說“阿虞最心疼哥哥”, 經(jīng)過這整整一日,哥哥的自稱開始發(fā)生變化了,也開始將他們的一言一行暴露在旁人的目光下。 大概這是與她劃清界限的第一步。 她與哥哥,會越來越疏遠的,因為他們不再血脈相連,她不是他的meimei,心里便有了天然的隔閡。 就算要做親兄妹,似乎也會受到無盡的阻礙。 “阿虞?” 正想得出神,宋虞呆呆地應(yīng)聲,看了眼神色探究的宋溫卿。 “哥哥……”她連忙回神,“怎么了?” “怎么一直發(fā)呆,在想什么?” 他語氣平和,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宋虞卻不由得警鈴大作,看了眼空落落的碗,碗底白的發(fā)光。 謊話自然也是隨手拈來,她噘著嘴抱怨:“在想哥哥為什么不給我夾菜了,從前我碗里摞的有小山高,可是現(xiàn)在連根青菜都沒有!” 她失落道:“哥哥又不喜歡我了?!?/br> 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樣,無意識的撒嬌與恰到好處的嬌嗔,是讓男人妥協(xié)的利器。 可惜宋虞不懂,她只是在自保,下意識地把他將成哥哥對待,說出口的話也與從前沒有什么不同。 只是這番話落在宋溫卿耳邊,忽然變了點味道。 他微微抬眼。 對面的小姑娘桃花眼泛著水色,鼻尖還帶著方才在室外凍出來的微紅,紅唇微噘,飽滿鮮嫩。 明明是與從前一樣委委屈屈、撒嬌嗔怪。 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像被灼了眼一般緩緩垂眸。 長指微動,玉質(zhì)的筷子夾起一片牛rou,放進她的碗底。 等碗里終于像她說的那樣摞的有小山高,他輕聲開口:“滿意了么?” 宋虞這才給面子地瞅了一眼,傲嬌道:“一般般滿意吧?!?/br> “快吃吧,要涼了?!?/br> 危機解除,宋虞松了口氣,她吃了片魚rou,偷偷看他,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神色,瞧不出什么別的。 一邊與她劃清界限,一邊與從前一樣對她好,哥哥可真是矛盾。 她掩去滿腹心思,安靜地用膳。 用過晚膳,宋虞在書房里隨意走動,一邊消食一邊四處打量。 宋溫卿喚來歲寒收拾殘羹冷炙,又坐在書案前埋頭苦寫。 他的書房從不讓別的丫鬟小廝進來,歲寒只能臨時充當(dāng)丫鬟的角色,苦哈哈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不敢發(fā)出一絲響動。 主子喜靜,他的手腳便放的極輕,生怕擾了主子的思緒。 “哥哥,你又在做木雕么?” 姑娘忽然出聲,歲寒嚇得一激靈,連忙給她使了個眼色,可惜宋虞正擺弄著那些小玩意兒,一絲一毫都沒看到。 歲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宋溫卿頓住,擱下筆,看向宋虞。 完了,主子和姑娘現(xiàn)在不是兄妹了,主子不會罵姑娘吧,歲寒咽了下口水,端著盤子沒敢動。 很快,宋溫卿開口:“是,昨晚有些手癢,不過還沒有做好,過幾日再送給你?!?/br> 他聲音溫和,如和煦春風(fēng),說的人心里暖烘烘的。 歲寒松了口氣,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真是糊涂了,主子什么時候?qū)媚飫舆^怒,姑娘可是連書房都可以隨意進出的!他在擔(dān)心個什么! 一道銳利的目光直直地朝他射來。 歲寒僵住,主子不去管一旁姑娘弄出乒乒乓乓的響動,他拍個腦袋倒是觸到了主子的逆鱗。 得得得,歲寒麻溜的滾了。 走到書房門前,他生怕漏了什么,回頭看了一眼。 正要收回目光,余光卻瞥見侯爺上前,從姑娘手中抽出鋒利的圓鑿。 指尖無意識相觸,他們一同微微停頓了下,燭光將兩只手映的溫暖如玉,接著一個隨意放下圓鑿,一個手指微曲,攏在袖中。 好……好甜…… 歲寒看呆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捂著心口暈暈乎乎地離開。 被寒涼的冷風(fēng)一吹,他猛然回過神,正要譴責(zé)自己的想法,又忽然反應(yīng)過來。 現(xiàn)在主子是楚王了啊,主子和姑娘不是兄妹了! 書房里,依然想假裝親兄妹的兩人在盡量假裝若無其事。 宋虞緊緊地攥著手指,心尖發(fā)顫,她微微抬眼,看了眼宋溫卿。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轉(zhuǎn)瞬即逝,快到似乎只是她的錯覺。 從前他們經(jīng)常會有肌膚相觸的時候,大多數(shù)時候是不小心,沒人會在意。 因為那時,他們的關(guān)系是兄妹。 可是現(xiàn)在不同了,他的身份是楚王,她是景徽侯府的姑娘,就算他想做親兄妹,依然會有些許的不自在。 他在極力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 她也一樣。 宋虞知道自己該說點什么打破沉默,可是她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只能眼睜睜地等著指尖的酥麻感順著血管傳到她的心里。 她暗想,若是放在以前,她根本不會當(dāng)回事。 可是現(xiàn)在不同,他們都知曉了彼此并沒有血緣關(guān)系,那么一切觸碰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