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修時，鐘曉有探神入墨姿骨脊，一無所獲。按理是不應(yīng)該，但就是無所獲。結(jié)合之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墨氏是古神后裔。

    唯古神后裔，才會叫他看不清探不著。而骨脊中沒有古神血脈，那是墨姿古神血脈太稀薄，不能聚合。小天菩有提過，在塵微結(jié)丹前，她都不曉塵微是天刑古神后裔。

    其與塵微還是共生。血脈過于稀薄，共生都不能察覺。

    挨個數(shù)過上神時期的古神，僅鴻魔是陰體。他記得已滅族的陰爻氏有數(shù)十萬年沒生出過男嗣了。況昷墨氏會不會是鴻魔古神的后裔，只是血脈太稀薄，已泯然于眾生了。

    有了猜測，剩下的就是驗證。鐘曉收白澤運丹入仙府玉架，一步跨出到仙味莊外。店家觀來客這等清貴，忙不迭跑出：“尊者，您幾位？”

    “不用招呼，”鐘曉入百味莊，閃身至二樓，駐足在臨街口的小包房外。門從里打開，傳出一聲滿含奶氣的犬吠，引得對角處廂房中女客不禁移目過來，見頎長身影，心不由一動。

    進(jìn)到包間，鐘曉在墨姿對面落座，抬手設(shè)禁制：“讓你等久了，”取白玉茶杯出來泡云霧茶，察覺墨小白又在盯它，抬眸一瞪，“遲早我會給你尋個伴?！?/br>
    九幽翎貓不錯，就是稀少。韓小九……罷了，那小家伙被塵微和鳳鳴寵得一團(tuán)孩子氣，肯定是不會生。

    “汪嗷，”墨小白聽到鐘曉在想什么了，氣得跳到桌上沖到他跟前嗡嗡嗡。鐘曉冷瞥一眼，小白犬還不知收斂，結(jié)果四腳蹦起沒得落下，被扔進(jìn)桐花仙府里了。

    “小白犬不太餓，它點的四道葷食，我?guī)退?。?/br>
    墨姿哭笑不得，接過遞來的云霧茶：“都是你給寵壞的，墨小白以前跟著我的時候可乖巧了。”

    “你都讓它姓墨了，我當(dāng)然要愛護(hù)著，”鐘曉小抿一口茶水，目光不離妻子：“軻來的事大致上我已經(jīng)清楚。不出意外，我們之后還要去一趟同越界?！?/br>
    同越界？墨姿錯愕，那是上界柏懷仙帝的出生地，想到之前他說的話，心頭一動：“你以為下一個成就仙帝的會是誰？”

    不等鐘曉答話，攬月就冒出聲了：“先排除善德仙君?！币磺芯谷缢?，真的有仙帝要完，跟著天刑神的日子咋這么刺激？

    鐘曉不知道：“是誰于我天刑一族都一樣。”

    說得對，墨姿就是不太認(rèn)同攬月的話：“善德仙君做仙帝怎么了？他因果不沾身，活得清醒又自在，試問上界有幾人能做到這般？”天道為親孫女擇的引路人，可不會簡單。

    不過仙帝……估計他是不愿意擔(dān)，畢竟天衍宗宗主的位置都是其師弟在辛苦扛著。

    “善德仙君哪有空擔(dān)仙帝重責(zé)，”攬月抱胸：“他只想挖礦，也不知孤身一人，存那么多家底干什么？”提到家底，心酸不禁涌上眼，翻身鏡面朝外，看對面某位大人，“您進(jìn)城交靈石了嗎？”

    鐘曉搖頭：“沒有?！?/br>
    多好，攬月羨慕：“墨墨進(jìn)城交了一百塊上品靈石，您……”

    店伙計觸動禁制，墨姿把攬月鏡翻面后放人進(jìn)來。菜擺上桌，拿筷子吃飯。攬月話還沒說完，再次翻身：“堯日大人，您有不用的靈晶嗎？”

    “沒有，”鐘曉夾了一塊牛膝軟骨，放進(jìn)墨姿碗中。

    “那靈石呢？”攬月臉上的可憐相掛不住了，不是說堯日上神心有百十竅嗎？這會怎就聽不出她話中音了？

    鐘曉直截了當(dāng)：“也沒有?！?/br>
    “那就請您告訴吾與墨墨，您這樣兩袖清風(fēng)是怎么把自己活得體面的？”攬月瞅他身上的寶衣，心忒涼。

    咽下口中食，鐘曉笑著回道：“你們進(jìn)城交了百塊上品靈石，我沒有?！?/br>
    攬月聞言長吸一口氣，氣呼呼地道：“墨墨，這頓飯你別付靈石，吾想看天刑上神賴賬?！彼窍胍?dāng)白臉小相公嗎？墨墨連自己都快養(yǎng)不活了。

    一塊鈴鹿rou送到嘴邊，墨姿張嘴咬住，笑眼看鐘曉。剛逗完墨小白，現(xiàn)又堵攬月。以后要是有娃娃……一想父女斗成一團(tuán)，她就忍不住笑開，伸手去捏男人吃得鼓鼓的面頰：“堯日，你留幾塊rou給墨小白?！?/br>
    “把三道素菜留給它，”鐘曉感知到妻子在想什么，抬眼看她：“也不一定是父女，不過男女我都喜歡?！?/br>
    “那我們就生兩個，”墨姿不再為墨小白爭取，反正菜都是它點的，給鐘曉夾了一塊蜜烤龍遷花目鯉。

    攬月真心是沒眼看了，轉(zhuǎn)臉向窗外：“這美麗的夜晚適合睡覺，”翻身回神府，她要冷靜冷靜，看是不是該換個主子？墨墨已經(jīng)沒得救了。

    見此，墨姿與鐘曉相視大笑。吃完飯，閃身到妻子身邊，攬著她繼續(xù)喝茶。

    “仙府架上那些仙玉，你隨意拿。我很久沒在下界行走了，以前用剩下的靈晶、靈石都被胖涵幼時一回兩回要光了?！?/br>
    靠在他肩上，墨姿仰面：“為什么說不一定是父女？”

    既然她問，鐘曉定是不會隱瞞：“我看不透你的血脈?！?/br>
    前生是陰爻氏，墨姿自是明白這話什么意思，趕緊坐正，抬手聚靈于指尖，憑空畫古老鎮(zhèn)魔咒。才啟頭，熟悉的凈魔息撲面而來，體內(nèi)靈力就已枯竭。

    墨姿驚喜，盯著自己的指尖。鎮(zhèn)魔咒乃鴻魔古神朿虹所悟，非其后裔運啟不得。她……雖僅畫了個頭，但確確實實聞到了凈魔息。抬眸看鐘曉，墨氏竟是鴻魔后裔。

    鐘曉彎唇：“血脈太過稀薄，若不是融合了前生記憶，你也畫不了鎮(zhèn)魔咒?！?/br>
    她可不管這些，墨姿收指握成拳：“你知道我一直在擔(dān)心什么嗎？”

    “知道，”鐘曉抬手包裹住她的拳，將人拉進(jìn)懷里：“七萬年后，九方古神后裔齊聚神魔之眼，助天刑神鎮(zhèn)守伏魔九宙祭臺?！?/br>
    “對，”墨姿嘆息：“我之前就在擔(dān)憂九方古神缺了一角，大劫之下伏魔九宙祭臺難穩(wěn)?！逼届o目光穿過窗欞，看黑暗天際，“你說凈魂九息樹會返祖成功嗎？”

    鐘曉手指輕.摩她的耳鬢：“你是想問凈化母樹重歸天地，魔族是否能在通過凈化后重歸三千世界？”

    重重點頭，墨姿輕眨眼：“帝母魔就很好?！?/br>
    “那要看魔族能不能承受凈化之苦，”在凈魂九息樹生成花苞時，鐘曉就在想這個事。一旦凈魂九息樹返祖成功，種在伏魔九宙祭臺中心的就是凈化母樹。到時磅礴的凈化之力便會滲透進(jìn)虛無境。

    也許真有一日，會有被凈化完全的魔族不再受伏魔九宙祭臺的封禁，重歸三千世界。

    墨姿鼓嘴：“我若是將兮，就不會去傷凈魂九息樹?！笨上①饪床煌?，不然堯日不會寧愿自傷，也要搶他魔神本源。

    “聰明的鐘夫人，”鐘曉唇貼著妻子飽滿的額頭：“魔族總想著覆滅伏魔九宙祭臺，這是在做夢。”

    手指爬上他的襟口，墨姿婉笑：“我沒做過那夢，所以知魔悔山一戰(zhàn)后就再不能見到你，便干脆決定死在你的天刑劍下?！?/br>
    抱緊她，鐘曉低頭去親吻她的唇。墨姿半闔水眸，與他廝.磨，那時的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今日。

    一吻結(jié)束，鐘曉鼻尖輕頂她的：“桃無鹽說我克妻?！?/br>
    克妻？墨姿細(xì)看他五官：“那我是不是要當(dāng)心點？”她不想死，在得到他后更是怕死。

    在墨姿完全融合兩世記憶后，鐘曉不覺自己能克死她：“孟里跟你說了嗎？在上界，慈壹仙山上的安玉燦纏了我一段時日?！?/br>
    “說了，”墨姿冷眼看他：“有人要你直接娶了她，然后克死她嗎？”

    鐘曉點頭：“桃無鹽的妻子琮明珠?！?/br>
    原還想先記著仇，但一聽是她，墨姿頓時作罷。琮明珠誕生時手握金色龍鱗，雖上界無人說她來歷，但知道內(nèi)情的多心中有數(shù)。琮明珠就是那個鐘珠珠，瓊衍天刑的義女。

    又?jǐn)⒘艘粫?，兩人才撤去禁制，走出小包間。攬月一直留意著，見真是墨姿付飯錢，一把拉高小被子，正想蒙頭睡覺，卻聞一清冷女音，“二位請留步?！?/br>
    一拗坐起，是周程穎。攬月一把抓起掛在脖上的乾元神珠：“老東西，姓周的在想什么？”

    “吾又不是明鑒臺?！?/br>
    墨姿回頭，她已在攬月鏡中見過女子：“你有事？”

    廣袖輕晃，周程穎不急不慢地走至墨姿一丈之地：“你殺了紫俊宇?！?/br>
    不禁凝目，墨姿露笑：“然后呢，你要替他報仇嗎？”一樣的鹿眼，這個周程穎與紫俊宇是何關(guān)系？

    淡然笑之，周程穎搖首：“沒有想過，”女子不是她的目標(biāo)，掃過牽著的兩只手，抬眸看一旁的男子，“你叫什名字？”

    “鐘墨堯，”鐘曉拉墨姿貼在懷中：“這位是我妻子?！?/br>
    鐘墨堯？周程穎凝眉輕語：“鐘家人，我以前怎么沒見過你？”鳳目卷發(fā)，確實是鐘家人的樣貌，但這氣韻卻遠(yuǎn)非鐘家那群光有皮囊的假貨可比。之前看他背影，她就覺此人定出色非常，現(xiàn)見著真容，竟遠(yuǎn)超她預(yù)料。

    歪頭頂了頂鐘曉的下顎，墨姿雙手抱臂：“她好像沒聽見后面那句。”真的是不比當(dāng)年了，現(xiàn)竟有女子當(dāng)著她的面，試圖勾引她的夫。

    “調(diào)皮，”鐘曉輕揉墨姿的后頸以作安撫，毫不躲閃地直視周程穎看來的目光：“你的瑞鹿眼跟紫俊宇的不一樣，很似幽冥白犬的障目。”

    果然不凡，周程穎對自己被鐘墨堯看穿不惱不驚，勾唇一笑直言：“她配不上你?！?/br>
    這不要臉的女人，攬月蹬開小被子，跳起叉腰就罵：“你配得上。就你這前生還沒夠著煉虛的人，還敢說墨墨配不上鐘堯日。給你臉了，讓你在這大言不慚，你當(dāng)你是什么好貨……”

    墨姿笑了，打量起周程穎，完了就像看笑話一般看著她：“鐘墨堯。”

    “嗯，”鐘曉寵溺應(yīng)道。

    “墨堯。”

    “在呢?！?/br>
    “夫君?！?/br>
    “娘子?！?/br>
    周程穎臉黑了，墨姿瞬閃上前，面杵近女子幽幽道：“你叫他一聲，看他應(yīng)不應(yīng)你？

    第53章 收回

    聽到這話,最激動地就屬攬月了，一時氣盛竟放出聲：“對，你叫啊你叫啊,他敢應(yīng)你，我們今晚就休夫。”

    剎那間整個仙味莊都安靜了,周程穎盯著墨姿眉心處的古銀彼岸花，目光深幽。墨姿這會心情也不甚好,見周程穎兩眼瞳孔生紫，唇角微揚(yáng)，眼神驀然冷冽，神念一動,清辰劍出。

    周程穎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還在聚天運元力看那朵古銀彼岸花。這般不客氣,縱然是在上緣駢洲地，墨姿也慣著她,右手握住清辰劍：“想要嗎？你可以來搶。”

    不應(yīng)墨姿，周程穎直覺這朵古銀彼岸花于自己很重要,仍舊盯著,一個靈寶怎么就能引她魂動？

    “呵,”墨姿見她這般不禁冷笑一聲,收起清辰劍,回身瞬閃至鐘曉旁，拉起他的手下樓。敵不動，她也不好先動手，免得有理變無理。

    怎可能就讓他們這么走了？周程穎眉眼一彎，她想要的東西和人還從來沒有錯失過，瞬閃去截,只不想尚未現(xiàn)身就被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拍飛。嘭的一聲撞穿仙味莊的墻，跌趴在隔壁玉仙衣坊地上一動不動，亂石磚散落一地。

    墨姿心情好了。

    鐘曉鳳目含笑，表面看似平靜，實則微抿的唇已泄露了他的不快，握緊拉著自己的柔荑，緩步下樓，在一眾食客的注目下淡然走出仙味莊。

    躲在攬月鏡中的孟里，緊緊地裹著自己的小被子，默默決定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時日里，沒有墨墨問話，她絕不吱聲。

    某上神大人動怒了。

    輕搖牽著的手，墨姿與鐘曉走在繁鬧的街上：“今晚我們住哪？”

    沉凝兩息，鐘曉扭頭看向妻子：“若我沒做錯什么事，你不可隨意說休夫，我會不高興。”

    攀上他的臂膀，墨姿笑道：“休夫，你想得美，”手指爬上他的臉，輕輕撓，“不過那周程穎也確實很討厭，我今天也長見識了，”竟當(dāng)著她的面貶損她，不禁自嘲，“虎落平陽被……鼠欺?！?/br>
    “等查明造冥神一事，我們就回況昷界閉關(guān)，”鐘曉扣住她的手，縮地成尺到千丈外深巷里的一家客店，租了一間小院。

    周程穎在上緣駢洲被打傷一事，以極快的速度傳遍大街小巷。這可不得了，是周程穎被打傷！比之外界，周氏族更為驚詫。

    “怎么會？”周氏族族長周躍立不想相信，但這確是真的：“打傷她的人呢，是誰？”尚未弄清兩年前淺離之濱上渡劫的神秘人來歷，現(xiàn)“氣運之子”又被打傷，他心里很不安。

    族長老周千明緊鎖一雙白眉，眉間川字深陷：“據(jù)說是一個叫鐘墨堯的男子?！?/br>
    “鐘墨堯？”周躍立有些意外：“鐘家人?！?/br>
    “鐘家沒這號人，”這是族長老最怕的事，拱手向周躍立：“但鐘墨堯鳳目卷發(fā)，神韻清傲，揮手間能重傷程穎，您不覺這全合了……”

    軻來鐘氏存假，可天地間確有天刑。誰能肯定今晚出現(xiàn)在仙味莊的那位不是真的天刑古神后裔？要知自程穎出生到現(xiàn)在，四百年間，唯此一位不但輕而易舉傷了她，還未遭氣運反噬。

    心突突的，周躍立不敢想象若真是天刑降臨軻來，他們周氏族……未有遲疑，丟下周千明，化作流光速往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