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墨姿:鬼道封神 第8節(jié)
第8章 珠子 一頓飯的功夫,卞啟城就有不少人家知曉“鬼姬”歸來,只大多不敢聲張,僅與通家之好透聲氣。 天還未黑,城東府邸都已緊閉門戶。有幾家膽小的,府門上不敢貼鎮(zhèn)宅門神,府里卻貼滿了各類驅(qū)鬼符、辟邪符。家里長者更是將晚輩都拘在佛堂,一塊誦經(jīng)。 被那群紈绔子弟認出,墨柒也未多想,跟小孫女用完晚膳,慢悠悠地回去城東,察覺氣氛不對不禁嗤笑,不過并無多氣惱??禎善吣曛性?jié),鬼占京城,有不少人被臟東西附身過,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墨姿靈慧,又耳聰目明,見時候尚早東城卻靜謐一片,心中就有猜測。清風掠過,淡淡香煙氣鉆進鼻孔,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天你就歇在墨府,明日辰時過我再帶你進宮?!?/br> “好,”墨姿面上無異,對于己身的不同,她早已認清且接受。鬼魅纏身,目前她是無可奈何,但會盡所能地不讓這些鬼魅因她而禍及無辜。當然她也不會因別人的忌憚、恐懼,就自怨自艾,甚至否定自我。 大概是聽到風聲了,著一身墨綠勁裝的墨彡尋了過來,見到依舊瘦弱的墨姿,英氣的刀眉微微一蹙,轉(zhuǎn)眼看向七妹:“你們在十香飯莊用過晚膳了?” “嗯,吃完飯順便帶墨姿熟悉下卞啟城,這里畢竟是她的家,”墨柒牽著馬來到三姐跟前:“回府吧?!?/br> 跨步走至墨姿身旁,墨彡再次上下打量榮云家這丫頭:“聽說你一年前就已將《九陰藏明經(jīng)》練至大成?” “是,在卞啟城這段時日,若是得空,我們可以切磋一下。” 三姨婆是個武癡,雖十年沒見,但她的名墨姿是如雷貫耳。主要是四姨婆、六姨婆還有十姨婆常在她耳邊叨叨,說墨氏除了祖母和長姨婆,其他幾位長輩都被三姨婆打趴下過。 五姨婆還提到她周歲生辰,三姨婆跟紅衣鬼在紫云苑外大斗。那夜她娘留宿墨府,抱著她安睡到天明。沒幾日,祖母就帶上她移居敬陽山。 墨彡笑了,一把攬住小丫頭:“好,”指下是瘦骨,心揪起,澀意填滿胸腔。 捕捉到三姨婆眼中閃過的晶瑩,墨姿彎唇:“我以后會長得比您還高。” 聽這話,墨彡不自禁地挺直腰身,伸長脖頸,俯視比她矮了一頭的小墨姿:“姨婆等著,”抬手點了點其挺翹的鼻尖,“你可不能食言?!?/br> 小十說還有兩年嗎?腦中浮現(xiàn)出一人,這人是她在綏玉西江岸鬼谷外遇見的,當時只覺他危險。直到看過小六繪出的畫像,她才知此人就是遲夷。 說他面如冠玉是假,但膚質(zhì)緊實卻是真,只那一身的陰森邪性叫人很不喜。 回到墨府天已大黑,墨姿還住她娘親的閨居——紫云苑。夜近子時,苑內(nèi)傳出連聲狗吠。 墨姿盤坐在庭前花園中心的石臺上,夜露給她蒙上了一層水霧,額際有汗不斷下流,但其面上卻平靜得很。脖頸處的經(jīng)脈一時暴突得似要破裂,一時又緊湊繃起似要斷裂。 子時正,明月高掛,但紫云苑卻伸手不見五指。包圍在墨姿周遭的濃郁鬼氣中藏著雙雙陰沉恐怖的鬼眼,他們在等待女娃體內(nèi)初陽之氣耗盡,伺機侵蝕陰體。 正屋屋頂之上,墨彡提長刀靜立。 丑時正鬼風驟起,墨姿抽劍騰空,惡鬼緊追,酣戰(zhàn)一觸即發(fā)。宮里皇后一夜未眠,站在正殿屋檐下一直盯著高懸的明月,直至東方露白身子才得一絲松弛,試圖挑動發(fā)僵的嘴角,但淚卻先流下。 “娘的小墨姿,早上好!” 為什么……為什么要讓她的孩子承受這么多?皇后緊抿著唇,無聲流淚。 三皇子來去靜悄悄,并未打攪皇后,到了乾明殿見父皇背手迎陽而立,心知他與母后一樣,都在擔心七meimei。 巳時正,墨柒帶著墨姿和小花從正陽門進,走過英武殿,至乾明殿。御前太監(jiān)首領(lǐng)錢直正等著,老遠見著人就急忙忙跑進殿內(nèi)回稟:“皇上,柒語先生來了。” 殿上正在批閱奏折的皇帝,聞言手下一頓,朱筆暈染了折子。坐于殿下的三皇子立馬站起,快步走出大殿代父去迎。 今日墨姿依舊身披孔雀紋黑色連帽斗篷,跟在祖母身后才到乾明殿前石階下,就有一鴉青錦衣青年近前。 “柒語先生,七meimei?!?/br> “三皇子,”墨柒拱手行禮。墨姿極有禮貌,面帶淺淺笑意喚人:“三哥?!?/br> 膚白勝雪,眸比秋水,雖唇色淡淡但卻不見分毫病嬌。七meimei果然和他想的一般,人如其名,冰姿仙骨。 岳暝驍目露柔光,下意識地放輕聲音:“回來就好,父皇、母后都十分想念你,”側(cè)身讓路,“柒語先生請,父皇在等您和七meimei?!?/br> “多謝三皇子,”墨柒上石階。 岳暝驍落后一步,與墨姿并肩,扭頭看向乖乖跟在后的花皮狗。丑是丑了點,但也許是常年生活在敬陽山那樣的險峰,這狗四肢修長健碩,看著就知極為有力,高至成人腰間,若是換張皮,可比綏玉敬獻的那只剎敖犬。 “它叫小花?!?/br> “一點都不小,”岳暝驍回首看向墨姿:“我給它準備了犬舍,它要是不喜歡,你得告訴我一聲?!?/br> 墨姿點頭:“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表現(xiàn)出友好,她也不是刺猬,“我在敬陽山下?lián)斓剿臅r候,它只有祖母的兩個拳頭那么點大。” 岳暝驍下意識地望向前方柒語先生的手,不禁納罕:“那么小能長這么大?” “估計是跟著我吃得好,”墨姿有時也會納悶,十姨婆說小花就是只土狗??赡挠型凉烽L到三尺七寸高,比她還要重? 此刻皇帝也已離座,走到殿下,見到老師,快步上前,目光卻已不由自主地落到三步外的少女身上。見其雖膚若凝脂卻無血色,身量挺直又纖纖,頓時心抽疼,鼻酸不已。收回目光,拱手鄭重一鞠躬。 “老師,這么多年辛苦您了。” 墨柒側(cè)身避過:“皇帝,墨姿也是榮云的女兒,”招手讓孫女上前見她父皇。 毫不猶豫上前兩步,屈膝跪下。墨姿三叩首,仰頭道:“父皇,小七提前祝您壽比南山高,福如東海水滔滔,歲歲年年,長樂無極。” “好……好,”皇帝哽聲,面對這個女兒,他竟有些無措,伸手想去把人拉起,可看她手腕細得跟竹子似的,又怕自己不慎傷了她,手指才縮回又連忙解釋:“父皇不是怕……” “我理解,”墨姿起身:“您也別小心翼翼了,我不是玉瓷,不會一碰即碎?!?/br> 未想她會這般,皇帝微愣,眼不眨地看著行為從容且坦蕩的女兒,驕傲油然而生,大笑贊道:“我家小七大氣,”伸手輕攬女兒肩頭,“走,父皇帶你去私庫,喜歡什么盡管拿。” 三皇子玩笑:“父皇,是見者有份嗎?” 皇帝心情好,大手一揮:“自然是,不過你為長,等會遇著入眼的好物不可與meimei爭?!?/br> “那是一定?!?/br> 四人一狗領(lǐng)著浩浩蕩蕩的禁衛(wèi)去往皇帝私庫,墨姿雖長在宮外,但天天對著她那首飾大箱子,見識也是不凡。 私庫進門就是一座六尺高的血珊瑚盆景,皇帝極力推薦:“這個好,是今年云山海島進貢的,朕等會就命人搬去你母后宮里,擺在你的寢宮?!?/br> 民間有傳,血珊瑚辟邪鎮(zhèn)宅。墨姿沒有拒絕父皇的好意,不過她對這死物并不感興趣??绮饺雰?nèi),目光掃過那一箱箱的金銀,來到齊排的檀木架那。 架上格子里擺放著大小不一的盒子。她準備好好瞅瞅,從這里挑一個做父皇四十壽辰賀禮。 皇帝拿了只鑲滿寶石的盒子:“這個給你裝眉心墜?!?/br> 墨姿聞聲回頭,嘴角不禁一抽,她父皇的眼光有點清奇。那盒子巴掌大,盒身上鑲了有近百顆寶石,五顏六色的。除了值錢,她真的看不出它能裝多少東西。 “謝謝父皇,我想三哥應(yīng)該喜歡這個?!?/br> 手正伸向一沓孤本的三皇子,突然被點名,不由輕笑出聲:“那兒臣就多謝父皇了?!?/br> 皇帝將手中盒子扔回架上,重新取了一只:“夜明珠呢?晚上放在屋里……”” “這是什么東西?”墨姿拿著一只不知是什么木頭做成的盒子,里面躺著一個墨色通透的珠子。珠子有大拇指節(jié)那么大,其中心是一顆…… 凝目細看,不甚確定。墨姿想將它拿出,只指腹才觸到,眉心一震似古鐘被撞,頓時臉煞白,身子晃了晃。腦中響起熟悉的吟聲,悠悠凄凄,和那年祖母哼給她聽的是一個調(diào)調(diào)。 冥界渡厄吟? “你怎么了?”墨柒首先發(fā)覺不對,兩步上前,一把抓住孫女臂膀穩(wěn)住她。 皇帝緊張得手一松,盒子掉地,盒中碩大的夜明珠滾出。 “咳咳……” 墨姿重咳,指未離開那珠子,奇怪的是僅僅五息腦中就安靜了。將那東西拿在手里,質(zhì)地和敬陽山上的巖石一般堅硬,但它卻不冰冷。 看著女兒脹紅的小臉,皇帝唇干,神色陰沉:“怎么會咳得這般厲害?” “我……咳咳我沒事,”墨姿雙目依舊盯著那珠子:“這……這是哪來的?”珠子中心好像是顆種子。運足真氣用力握,珠子安然無恙。 直至女兒止住咳嗽,皇帝才有心回答:“朕也不知此物是何,不過庫房備案有記載,這東西是太宗西征樓門時,在樓門圣皇廟所得?!?/br> “樓門?”墨姿蹙眉,太宗是大岳開國皇帝。 一百九十年前,樓門進犯大岳西南邊境,太宗御駕親征。不但打退樓門三萬北上騎兵,還乘勝追擊,直指樓門王庭來殷城。后來樓門內(nèi)亂,北院大王遲項在元禾城豎旗自立為王,建國綏玉。 “這東西在樓門,一直被供奉在圣皇廟的圣皇金像掌心。太宗將它帶回,直接入了私庫。這么多年了,也沒有誰瞧出它奇特在哪?”皇帝見女兒沒有要放下的意思,干脆送出:“你喜歡就拿去。” 墨姿莞爾:“多謝父皇?!?/br> 第9章 來歷 見孫女臉色漸漸恢復如常,墨柒松開她的臂膀,目光落在其緊握的右手:“這應(yīng)該是一顆舍利子?!?/br> 皇帝不敢肯定:“樓門圣皇元汗是遼第朝兵馬大元帥元欽遺腹子。遼英三十一年,遼第與氏扈開戰(zhàn),夏邑趁機揮兵北上夾擊。 遼第腹背受敵,皇室不僅不作為,還集兵力遷都,終元欽被氏扈活捉,五馬分.尸于遼遠草原。元欽妻子出逃至來殷城陋山寺,產(chǎn)子后血崩身亡。 元汗長于寺廟,卻一直沒剃度出家,十四歲下山入北狄軍。二十四歲娶遼第公主拓拔姚華,二十七歲將北狄軍納入囊中。遼光十一年,夏邑犯遼第,元汗領(lǐng)兵出征,斬夏邑七萬先頭兵,夏邑敗退。 遼光十三年,元汗庶長子在遼第王庭被毒殺,元汗殺.妻造反,屠盡遼第王族,建國樓門。其在位十七年,三征夏邑,四犯氏扈,屠城十一。五十歲時不知因何突然放下屠刀脫下紫金王袍,穿上僧衣至陋山出家。 可那時陋山寺已不存,他結(jié)草廬于陋山上修佛念經(jīng),十年后坐化。據(jù)聞這個珠子是元汗坐化時緊握掌中的,那肯定不會是他的舍利子。” 殺戮半生,了了時幡然醒悟嗎?墨姿皺眉,掌心感受著珠子上的余溫。對,就是“余溫”。珠子不冰但也不溫,就像是不久前才被人摸過一樣。那絲絲的“溫氣”很微渺,但卻久久不散。 若不是她身子生來陰寒,又常年修煉《九陰藏明經(jīng)》,恐還感知不到它。不知為何,她總覺元汗出家與這珠子脫不了關(guān)系? 墨姿見孫女陷入沉思,心中一動,伸手向一旁拿了兩本孤本遞給站在皇帝身后的三皇子:“這是前朝大家王昱所著的《閱四賢集》和《諫言》,上面有唐忠期的見解,你好好看看。” 聞聲,皇帝忽地扭頭,望著已經(jīng)落于老三手里的孤本,急道:“你……” “暝驍多謝柒語先生,”三皇子雙目熠熠,對手中書愛若珍寶,不敢抬頭回視盯著孤本的父皇。 還想說讓老三看完把書還回來,但此刻話到嘴邊,皇帝卻吐不出口。目光貪戀且深情地瞅著那兩本書,指望兒子能孝順一點,可惜混蛋兒子一點都不自覺。 余光瞥見一只白皙小手伸向書架,頓時顧不得已被霸占的兩孤本,隨手拿了一只小盒子塞進正要抽書的小手里。 “聽父皇的,這個適合你。” 墨姿是看出來,她父皇愛書,絲毫不乖覺地推開被強塞的小盒子:“您不要急,這書我拿了放幾天,等到您壽辰再還給您。” 心拔涼拔涼,皇帝對著這么聰慧不造作又坦蕩赤誠的女兒,他真的……真的是無話可說,只能用苦笑來表達下自己此刻的心境。 右手中握著墨色珠子,腋下夾著兩本舊書。墨姿左手挽上她苦悶的父皇,走出庫房。聞訊尋來的皇后正等在外面,見小花叼著一只鏤空古銀玉香球昂首踏步出來,不禁彎唇,走上前與隨后而出的閨女四目相撞,頓時淚涌。 母女連心,一眼即知她是她身上掉下的那塊rou。 十一年了,自閨女上了敬陽山,皇后就再沒見過,每年只有幾張畫像解思苦,伸出雙手:“墨……墨姿,我是娘……” 情緒少有波動的墨姿,眼眶濕紅,放開她父皇,跨步上前投進娘親懷里,孤本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緊緊抱住,淚滲進了鳳袍。 皇帝見不得這場景,撇開臉用力吞咽下喉間的梗塞,沉著氣,掩在袖下的手慢慢收緊。 這十二年,相比他,皇后更是煎熬,說是度日如年也不為過。若不是身上的鳳袍禁錮了她,他想她早就追去敬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