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燕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董家英的意圖了。這是打著她得不到，其他人也甭想得到的意思了。她緊了緊拳頭，對著邊上站著的丈夫問道：“啟生……”

    林啟生明白了她的意思，安撫地對著她笑了笑：“別怕……”

    第11章 搜搜搜

    程曉燕眼里帶著焦急，怎么能不怕呢？看那些知青的陣勢，要是沒人主動上交銀元的話，怕真是要來個抄家了。家里的那些銀元剛拿回來沒多久，哪里來得及藏起來啊！

    臺下除了程曉燕外，大部分村民都開始sao/動起來。每個人都七嘴八舌地罵著臺上那些知青吃飽了沒事兒干，到處亂扣帽子。有些情緒比較激動，都要準(zhǔn)備沖過去給這些個知青好看的。

    劉江看著這些人的反應(yīng)，眉頭皺緊：“干什么、干什么？你們這是想造反不成？”

    大隊長跟其他干部也都湊到了一起，大家顧不上商量什么，開始安撫著那些個情緒激動的村民了。

    “算了，劉江。這到底有沒有人藏了一堆銀元的事情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別讓大隊里頭的人寒了心。這事兒我看就算了吧！”

    董家英這時候抬起頭來，一臉小心翼翼地建議著。

    “不行。這種事情不是什么大隊里面的事情。這事要是真的話，那么大隊里面就有想要偷拿國家財產(chǎn)的壞分子。我們身為知識青年，不能愚昧。這些農(nóng)村人不懂得這個道理，我們更是要跟他們普及，讓他們一起把混入人民群眾里面的壞分子揪出來?！?/br>
    劉江這話讓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幾個知青眼睛都亮了起來：“對，我們要把壞分子從人民群眾中揪出來……”

    “對……”

    沒多少功夫，底下的村民還在跟大隊干部們說著什么。但是，這些知青已經(jīng)再一次統(tǒng)一了戰(zhàn)線。

    “大隊長，既然沒有人肯把藏起來的東西交出來。趁著整個大隊的人都集合到這里這個機會，我們干脆一家一家的搜。我就不信東西搜不出來?！?/br>
    劉江的話音剛落，就得到了那幾個知青的呼應(yīng)：“對，去搜?！?/br>
    “搜，搜，搜。”

    知青們眼神火熱，滿臉通紅，雙手高舉，好像要去干一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

    而大隊長這邊也跟村民里頭幾個德高望重的人通了氣。這會兒就有人直接問了句：“要是搜不出來呢？”

    “怎么可能？”長辮子女知青插嘴道。他們覺得肯定能從這些農(nóng)村人手里摳出那些銀元來。到時候，他們這些知青偷偷地一人分幾個，再把剩下的上交給公社。立了這樣的大功，說不得能讓他們?nèi)ス缟习唷Ｈ绻y元數(shù)量多的話，他們怕不是有機會回城啦！

    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知青們都不愿意錯過。只有董家英，漸漸地退到了知青們的身后。如果不是認(rèn)真去找她的話，一時半會兒還真看不到她的身影在哪里。

    “別廢話，要是搜不出來，你們這九個人，有一個算一個，從我們大隊滾出去。”一個身體健壯的中年漢子站了起來，舉著碗口大的拳頭在空中揮舞著，一臉氣憤的模樣。

    他就是今天有份上山里挖粉葛的人之一。賣力干活了一個上午，還要被這些城里來的人污蔑他們藏什么寶貝，他覺得這口氣咽不下去。

    “呸，憑什么讓我們離開？我們在城里住得好好的。要不是為了幫助你們這些農(nóng)村人，我們這些知識青年怎么會來到你們這破地方。吃也吃不飽，一年到頭分不到二兩rou?！?/br>
    長辮子女知青的話讓底下好多人都憤怒了。感情你們這些人來了后，吃的用的不是他們大隊給供的嗎?不然，就憑他們這些小胳膊細(xì)腿的，能干出多花來不成。結(jié)果，現(xiàn)在聽聽，居然開口閉口農(nóng)村人。

    程曉燕見這事兒好像一時半會兒掰扯不清，索性拉了拉林啟生，兩人悄悄地走到了邊上的一棵大樹下，裝作站累的樣子。

    “啟生，東西都放好了嗎？”

    林啟生看著她小心翼翼，四處張望的樣子，牽過她的手，在她手心畫了個“是”字。

    “哎，還是你們小兩口會享福，居然找到這么個好地兒坐坐。”

    林啟生笑著輕輕錘了來人的肩膀一下：“大頭，你不也挺聰明的嗎？還會找過來。那邊怎樣呢？”

    林大頭抬頭看了看擠到一起的村里人，大力搖搖頭：“我看??！要等他們商量個章程出來才能撤嘍?！闭f著，他也不客氣，直接一把坐到了林啟生身邊。

    “啟生，你說這事兒鬧得是哪般??！這知青不是吃飽了撐著嗎？”

    程曉燕現(xiàn)在心情正是放松的時候，聽到林大頭的話，笑著說道：“知青可不就是吃太飽了嗎？要是跟隔壁大隊一樣，天天讓他們挑糞挖水渠，就沒那么多精力搞事情了?！?/br>
    林啟生完全贊同自家妻子的話。

    他們大隊主事的人都不是壞心眼的。大家心疼這些細(xì)皮嫩rou的城里小年輕，所以他們平時上工安排的活都是跟村里的女人一起的。都是些輕松的活兒。雖然工分不高，但是大隊還會給知青們一些補貼。雖然不能說讓他們吃飽，但是絕對餓不著肚子。

    只是，沒想到養(yǎng)著養(yǎng)著，居然養(yǎng)出些白眼狼來。

    “幸好這次來的知青只有一半，全都是些來了幾個月的。那些來了幾年的老知青，這次都沒有站出來鬧事?！绷謫⑸a充了一句。

    知青點里面的知青，除了今年來得這一批一共九個人外，其他都是前幾年陸陸續(xù)續(xù)、三個兩個過來的。有些已經(jīng)找關(guān)系回城了，剩下的都是些安分老實的。沒想到這次這一批不止人多，還都是些愛鬧事的。

    林大頭贊同地點點頭：“還有你們家收養(yǎng)的那個董姑娘，我看這次事情跟她脫不了干系。我媽還整日在家里說她怎么怎么善良，怎么怎么有福氣。誰家要是娶了她，那是祖墳冒青煙了。我看啊！誰家要是娶了她，那是祖墳出事兒才對?！?/br>
    程曉燕沒想到會從大頭這里聽到這樣的話。要知道，自從董家英來到紅星大隊以后，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董家英的不是。當(dāng)然，除了之前那位叫洪心美的女知青。

    三人小聲地說著閑話，而那頭的知青跟村里人最終達(dá)成了口頭約定。

    大家各自出四個人組成搜查隊，把這兩天負(fù)責(zé)去山里挖粉葛的人家里都搜一遍。其他沒負(fù)責(zé)這個工作的人就不能去sao擾。雖然知青的意思是把整個大隊都搜一遍，但是大隊不會同意這樣荒謬的事情。

    這樣縮小范圍后，帶來的好處是很多沒有被安排上山的人心里總算是平衡了。只要不是搜他們的家里，他們可不會再有意見。

    但是，負(fù)責(zé)挖粉葛的人臉上的神色那就非常難看了。

    要知道，即使是現(xiàn)在這個年代，誰的家里都有些小秘密。比如你家比較省吃儉用，藏了些錢票。那家比較能干，家里吃得比較多。又或者有城里頭的親戚，家里藏了些村里少見的稀罕物。

    反正，還是那句話，誰沒有點小秘密呢？

    為了補償這些被搜查的村里人，這些知青最后也下了血本。只要是沒有搜出大頭銀元的，就是他們知青的錯。他們錯了，就會補償。一家補償五塊錢的錢，如果錢不夠還給補等價值的糧票布票。

    這些個話都說出來后，有些家里窮得響叮當(dāng)?shù)拇迕裼珠_始羨慕被搜的人家了。這天上掉下來的錢票??！怎么他們就沒這個命呢！??！

    村民們跟大隊的干部圍著這些知青，一定要求他們先把錢票都給湊齊了。不然，他們可不會答應(yīng)家里白白被人給搜一遍。

    劉江這會兒已經(jīng)是箭在弦上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更加相信兜里還放著的那幾塊銀元。這都是董家英從山里頭撿到的。她這么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都能撿到幾塊銀元。他不相信這些五大三粗的泥腿子會沒有??！

    等大隊的會計從知青們手中接過一沓錢票后，這轟轟烈烈的搜屋子行動正式開始了。

    第一個要搜的就是知青點。因為女知青們可都是有上過山的。大隊里頭選出來負(fù)責(zé)搜查的是四位沒有上山的嬸子。而知青這邊，也是選了四位沒有上過山的老知青。

    無論剛剛有沒有在大隊部臺上蹦跶的知青，這會兒臉色都十分難看。

    大家看著浩浩蕩蕩一群人圍在外頭，而那些不認(rèn)識的男女都沖進(jìn)屋子里面，心里暗恨搞事情的劉江等人。

    幸好，負(fù)責(zé)搜查的人還有那么點分寸。

    女知青的東西男知青不碰，就在邊上負(fù)責(zé)監(jiān)督。就這么著，沒能搜出什么東西來。當(dāng)然，那些女知青藏起來的衛(wèi)生用品跟貼身衣物，雖然沒有被男知青碰到。只是這樣的搜查，還是讓很多圍著看熱鬧的村里人給看了個正著。

    程曉燕跟林啟生并沒有跟著去知青點看熱鬧，而是全家人一起回家。當(dāng)然，身邊還跟著鬧事那些知青搞出來的所謂的監(jiān)督人。這監(jiān)督人就是怕他們趁著沒搜到他們家，就先回去把東西給藏起來。

    因為這兩天安排去挖粉葛的人數(shù)不算特別多，加起來也就二十多戶人家，所以很快就輪到了林家。

    第12章 都是她的計謀

    程曉燕就跟著家里人站在院子里，身邊是大隊干部跟好幾個知青，后邊則是過來看熱鬧的村民們。這些人鬧哄哄地擠滿林家的院子，看著準(zhǔn)備進(jìn)屋搜查的人。

    林家大哥跟大嫂負(fù)責(zé)帶著這些人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看。

    自從知道林啟生把東西給藏好后，程曉燕心里就一點兒也不慌了。只是有點膈應(yīng)自家的東西被那些人摸了個遍。好在家里沒什么需要避著人的東西，各家的家庭情況都差不多。

    這不，這些人動作很快就把家里的屋子里里外外都給仔細(xì)看了一遍，沒什么特別的發(fā)現(xiàn)。最多就發(fā)現(xiàn)他們家的米缸里頭大米還有上百斤，比別人家要多而已。

    “金花，你家這米可真不賴??！”一個負(fù)責(zé)搜查的嬸子把手插進(jìn)米缸里面，意思意思地掏了掏，就把手給拿出來。

    林家大嫂胡金花微笑著說道：“秋云，這都看了幾家人了，還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嗎？”

    這叫秋云的嬸子是大隊會計的媳婦，聽到這話點點頭：“可不是嘛！我看啊！就是這些知青瞎折騰。都看了十幾家了，什么東西都沒找出來。要不是事先把那些知青說好的錢票都收上來了，我看大家伙肯定早就發(fā)作了。”

    胡金花撇撇嘴：“誰能想到這些知青的腦袋瓜里頭塞的是啥玩意兒呢？”

    這話一出，兩個中年婦女齊齊笑了起來。

    “好啦！搜完了，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我們?nèi)ハ乱患野?！?/br>
    八個負(fù)責(zé)搜查的人都從林家的屋子走了出來，其中那四個知青的臉上神色都不太好看。

    劉江站在大隊長的身邊，倒是一臉鎮(zhèn)定?！斑€有十戶人家沒搜呢！大家加把勁，早點把銀元找出來，早點送公社去。”

    知青一聽上公社，就立刻跟打了雞血一樣，浩浩蕩蕩一群人從林家離開了。

    留在原地的程曉燕跟林啟生對視一眼，兩人眼中只有對方看得懂的意思：這一關(guān)可是過了！

    后面的事情就跟他們預(yù)料的一樣，轟轟烈烈的所謂搜查行動，把整個大隊鬧得個人仰馬翻。為了這么件事情，整個大隊下午的活兒都停了下來。要不是這個時節(jié)地里頭農(nóng)活不多，肯定會給收成帶來不好的影響。

    可惜，知青這般費工夫。結(jié)果，什么東西都沒搜出來。倒是把好幾家藏在床底的爛布頭、破瓦罐給摸了出來。

    有兩個知青鉆到床底下摸到爛瓦罐的時候，還以為是什么好東西。一個激動，還把自己的手給割了老長的一道血口子。

    “哈哈……”會計媳婦秋云在搜查完后，就跑到林家來，跟林家人說著這些個好笑的事情。

    “你們可不知道，這些知青那就跟瘋了一樣。搜完了這二十多戶人家后，什么都沒撈著。那個叫劉江的知青居然還說只搜這二十多戶人家不行，要把整個大隊都翻一遍才成?！?/br>
    胡金花一聽，眼睛瞪大了：“大隊長能答應(yīng)這個？”

    “那當(dāng)然是不答應(yīng)?。≡蹅兇箨犇敲炊嗳?，可不是泥捏的面人兒?！?/br>
    林家大哥跟林啟生感嘆了句：“老叔可真是不容易??！”

    秋云一聽，兩手一拍，笑著說道：“可不是不容易么？大隊長還沒說什么呢，這些個知青一聽咱們大隊干部不答應(yīng)搜全大隊，就鬧著要把之前收上來的那些錢票還給他們。不然他們要到公社知青辦去告咱們大隊搶知青的東西?！?/br>
    “不是吧！這可真不要臉！”程曉燕聽著聽著，實在是佩服這些知識青年的臉皮。

    “嘿！他們以為我們大隊是好欺負(fù)的。之前給臉不要臉，這次咱們說什么也不能讓他們蹭著鼻子上臉?！?/br>
    林家一家人都圍坐在客廳里面，聽到這句話，齊齊點頭。他們大隊人都比較老實，可不是傻子。

    那幾個知青沒事找事，影響了大隊的生產(chǎn)建設(shè)工作。要是能找到東西，大隊還沒借口整治他們?，F(xiàn)在啥都沒找到，他們可以想象得到，那九個鬧事的知青以后的日子不會好過的。就連沒鬧事的知青，這次事情過后，都會讓大隊的人開始膈應(yīng)他們。

    程曉燕忽然問了句：“那董家英呢？”

    秋云撇撇嘴：“這姑娘倒是個老實善良的，之前一直躲在知青點不吭聲。現(xiàn)在知青們沒搜出個所以然來，她就出面讓知青們別鬧了，還跟大隊干部們道歉，說是她引起這個事情的。”

    程曉燕沒想到董家英居然會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非常驚訝。

    “這還不止呢！她把撿到的那幾枚銀元都上交給了大隊，說是這東西不屬于她的。那些知青有些被她勸了后就回去了，有些還在大隊部那里鬧騰，死活讓咱們大隊長給他退點錢票?！?/br>
    “沒想到她還這么能屈能伸的……”程曉燕聽著秋云嬸子講述，喃喃自語。

    晚上，林家眾人都回屋休息。程曉燕坐在屋里的桌子邊上，對著梳妝夾上的鏡子給自己擦著蝶霜。一邊擦著，一邊把憋了一個下午的問題問了出來：“啟生，東西藏哪里呢？”

    林啟生正在紅色的木架床上，拿著蒲葵扇趕蚊子。聽到這話，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

    程曉燕瞪了他一眼，輕聲嗔道：“這不是現(xiàn)在夜深人靜才能問嘛！”

    “東西都在老地方呢！”

    程曉燕瞪眼：“那怎么沒被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