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253節(jié)
總之一句話,西原侯乃上天眷顧之人,任何事發(fā)生在他身上都變成合理,不需要大驚小怪。 正如西原國人,有這樣一位國君,心態(tài)經過千錘百煉,遇到再離奇的情況也能鎮(zhèn)定自若,穩(wěn)如泰山。 和自家君上相比,這些事能叫事嗎? 壓根不配! 又一次成為話題中心的郅玄,此刻正在頭疼。 燈火通明的大帳內,供金雕休息的木架被兩只海東青占據。木架原來的主人被擠到角落,頂著禿腦殼委屈得不能再委屈。 郅玄看向兩只海東青,不禁嘆息一聲,捏了捏眉心。 這兩位不請自來,霸占金雕的木架,吃光盆中的鮮rou,貌似還不打算走? 郅玄瞅瞅金雕,這不爭氣的竟用翅膀蓋頭?! 趙顥走進大帳,面對眼前場景,不由得挑了下眉。 郅玄見到他,靈光閃過腦海,當即迎上前,握住趙顥的手臂,指著架上的海東青,熱情道:“君侯日前欲尋獵禽,觀之如何?” 看情形,只要趙顥點頭,立即連木架一起送出。 未等趙顥回答,架上的海東青忽然振動翅膀發(fā)出鳴叫,顯然是在表達不滿。 郅玄循聲看過去,頓感不可思議。 自己這是被賴上了? 明明不是他惹來,卻要吃他喝他堅決不走,還有沒有天理?! 第二百五十三章 海東青堅持不走,郅玄無可奈何。 金雕成了斑禿,羽毛長出之前不肯離帳,架子又被霸占,憑武力值搶不回來,翅膀一遮淚流成河,愈發(fā)顯得委屈。 “來人!” 侍人奉召入帳,片刻后離開,急匆匆趕往工匠營,召集熟手再制木架。遵照國君的要求,務必要和之前的一般無二,大小高低不能有差,顏色花紋最好相同。 郅玄實在沒轍,迫不得已,只能采用這種辦法。 海東青過于強勢,金雕的木架要不回來,唯有另做。為免再引起沖突,兩只架子做得一模一樣,安置在大帳兩側,相隔一段距離,估計雙方都能滿意。 好在帳篷足夠大。 郅玄如是感嘆。 營內匠人多為熟手,為國君服務的皆為大匠。聽完侍人的要求,馬上搬來木料,不用徒弟幫忙,從量取、切割、組裝再到上漆全是一手包辦。 木架要得急,侍人留在原地等候。催到匠人完工,利落扛起成品去大帳復命。一起帶走的還有兩個木盆,一個用來裝rou,一個用來盛水。 海東青搶走的不只木架,還有金雕的食盆。既然重新做,最好一步到位,免得雙方再發(fā)生沖突。 侍人進到大帳,郅玄剛剛用過膳食。 時間已經不早,營內的篝火熊熊燃燒,大多數(shù)帳篷變得靜悄悄,甲士卒伍輪換休息,沾枕即眠。除了巡邏的甲士,營內再無更多聲響。 郅玄對成品十分滿意,命侍人再往工匠營一行,賞賜動手的大匠。 “諾。” 事情做得麻利,君上開口褒獎。侍人退出大帳后,面上不覺帶出喜意,腳步也輕快許多。 夜色漸深,巡營的甲士換過兩班,郅玄依舊毫無睡意。 趙顥留在帳內,和郅玄同坐案旁。 兩人面前堆積小山般的竹簡,政務僅占少數(shù),主要是近段時間匯總的情報。最重要的一部分由茂商和狐商送來,是關于草原深處和極西之地的消息。 茂商出發(fā)不久狐商就接到消息,得知他北上草原,當即抖索精神向郅玄請命,愿意帶隊西行。 彼時,西原國的開拓主要集中在北,對隔著崇山峻嶺的西方沒有派出任何隊伍。 狐商能猜出茂商的打算,深思熟慮之后,無意和對方在草原競爭,轉而另辟蹊徑向西探索,或許能有意外收獲。 相比逐步揭開面紗的草原,對中原諸侯而言,西方仍是一片□□,充滿了未知。 富貴險中求。 狐商帶領家族改換門庭,本來志得意滿。茂商的舉動刺激了他,讓他驟然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變得不思進取,沉迷往日榮耀,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天下諸侯的開拓剛剛開始,中原各國的戰(zhàn)車注定踏遍四方。 建功立業(yè)的大好時機,他竟?jié)M足于現(xiàn)有的一切,持續(xù)原地踏步,無需多久就會被他人甩在身后。尤其在得知幾個手下背著他聯(lián)絡,有意加入對外探索的先頭部隊,更讓狐商驚怒交加汗如雨下。 好在他沒有沉迷富貴太久,迅速振作起來,重新設定目標,主動向郅玄請纓,愿為君上開疆拓土的馬前卒。 對于狐商的轉變,郅玄看在眼里,對他的請求欣然應允。 早在郅玄未登上君位時,狐商就誠心投奔。這份香火情足夠郅玄對他另眼相看并委以重任。只要他能轉醒過來,郅玄不介意讓他的家族更上一層樓。 狐商不負使命,振作起來后,迅速組織起人手,和自己的兩個兒子一同帶隊西行。 郅玄停留中都城期間,茂商向北,狐商行西,東南兩個方面暫時沒有隊伍,他也沒有合適的人手,只能等會盟結束交由天下諸侯自行探索。 茂商和狐商深知彼此,各有使命也不忘記競爭,誓要分出高下。 懷揣著這種心思,兩人加快步伐,克服種種困難,情報一份接著一份,飛送到郅玄面前。 送信的騎士來不及往返,信鴿成為最好的信使。別看一個個胖嘟嘟圓滾滾,實則風雨無阻,戰(zhàn)斗力驚人。遇到危險,尋常鷹隼不是對手,更可能遭到反殺。 為能快速傳信,留在國內的藥仆被委以重任,專門培育信鴿。 有巫醫(yī)的指導,第一批信鴿很快出籠。被年長的鴿子帶著飛過一兩次,就能順利傳遞情報。偶爾出現(xiàn)損失,對大局不會造成影響。 每逢有年輕的信鴿消失,年長的信鴿就會重飛路線,而且不是單獨飛行,身后還帶著三五只,比起送信更像是尋仇。 幾次之后,送信的路線清理干凈,信鴿志得意滿歸來。 看著胖成球的鴿子,郅玄總會生出一種錯覺,他培養(yǎng)的不是信鴿,而是一群空中□□。 這一次情報送達,信鴿匆匆離開,未和海東青碰面。遇見后不小心打起來,誰勝誰負當真不好說。 聽起來不可思議,鴿子怎么可能戰(zhàn)勝猛禽。 然而現(xiàn)實如此。 郅玄不止一次看到信鴿群包圍鷹隼,占據制空權,擊敗體型數(shù)倍于己的敵人。場面之震撼,親眼所見都難以置信。 只能說上古時代,神話傳說遍地,一切皆有可能。 木架安置妥當,金雕飛上去,繼續(xù)用翅膀遮住腦袋。 郅玄看它兩眼,確定沒有問題,注意力回到竹簡和絹布之上。 這些情報十分重要,只是相當零散,需要整理總結,對照地圖進行修改添補。 鑒于和趙顥的合作,茂商和狐商搜集回來的情報,除極個別外,郅玄主動向對方敞開。作為回報,趙顥向南開拓時,遇到郅玄感興趣的地方也會大方分享。 竹簡翻到一半,郅玄發(fā)現(xiàn)趙顥有些不對,貌似心不在焉。 “有煩心事?”郅玄放下竹簡,關心問道。 在人前,趙顥極少情緒外露。兩人相處日久,他也極少失態(tài),僅有的幾次,咳,不可對人言。 郅玄摸了摸鼻子,壓下腦中不合時宜的畫面。目光落在趙顥臉上,思量究竟發(fā)生何事,才會讓他突然走神。 “大兄來信,細瑫病危。”趙顥沉聲道。 郅玄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細瑫是誰。 公子瑫,北安侯三子,小幽氏所出,漠夫人的夫君。 “細瑫纏綿病榻許久,病況突然加重。大兄信中言父親不在都城,他做主派出兩名醫(yī),終究回天乏術。”趙顥繼續(xù)道。 沉疴宿疾,久治難愈。 公子瑫的病來勢洶洶,能拖到今日殊為不易,已經超出多數(shù)人預料。 關于他的病因存在數(shù)種猜測,有人懷疑是漠夫人下手,然而缺乏實據,流言未起就被湮滅。漠夫人曾被下毒,險些性命不保。事情好不容易平息,斷言公子瑫病因同她有關,難免舊事重提,掀起又一場風波。 小幽氏服毒自盡,遺產全部留給公子瑫。此舉使他親弟生出嫌隙,甚至心存怨恨。在公子瑫久病時不聞不問,更不會追究病因。接到他彌留的消息,僅道出一句“知道了”,表現(xiàn)得異常冷漠。 相比之下,女公子蘭走向另一個極端。 她未向世子瑒上請,借口探望細瑫擅自離開封地。抵達細地當日就和漠夫人發(fā)生沖突,口口聲聲指責漠夫人下毒謀害夫君。 事情鬧得極大,很快傳到北都城。 北安侯不在國內,世子瑒代理朝政,政務軍務忙得不可開交。一時間疏忽,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壓都壓不住。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消息傳入中都城。 人王淮以雷霆手段壓制流言,同時派人給世子瑒送信,言明事情止于北安國,中都城不會過問。 此舉讓世子瑒看不懂。 他不擔心安蘭抓住不放,事實上她未必有多少兄妹情,趁機鬧個不休無非是想爭取利益。看似冷心冷肺,對了解小幽氏子女的人來說再正常不過,實在不值得驚訝。 人王淮的反應更讓世子瑒提心。 送來這封信為的是詢問趙顥,中都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王淮是不是在做戲,意圖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聽完趙顥的講述,郅玄沉吟片刻,道:“應該不是做戲?!?/br> 以他對人王淮的了解,在這件事上,應該不會陽奉陰違說一套做一套。退一萬步,以中都城目前的處境,除非腦袋進水,不會同四大諸侯中的任何一個交惡。 趙顥認真思量,認為郅玄所言有理,當即提筆寫成回信,派人連夜送回國內,讓世子瑒能夠安心。 至于女公子蘭,隨她去鬧好了。做得太過分,無需大兄動手,六卿必然不會坐視。 事實正如趙顥所料,信送到北都城,世子瑒當即放下心來,確認人王淮的表態(tài)不是做戲,是真心實意不想插手。 女公子蘭打錯算盤,她的思維停留在先王時,苦心謀劃皆為徒勞。 見到北都城來人,漠夫人掀起唇角,笑意未達眼底。 “既如此,也該早日送客?!?/br> 安頓好公子瑫的兩個孩子,漠夫人施施然站起身,帶上力壯的婢女和侍人,準備一次性解決,將女公子蘭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