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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郅玄在線閱讀 - 郅玄 第210節(jié)

郅玄 第210節(jié)

    獸園和商隊都是偽裝。

    他越是心灰意懶,越是昏聵無能,氏族們才更加放心。不然地話,他早就和歷代先君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憤怒積壓幾十載,南幽侯瀕臨瘋狂。

    他不信任任何人,也不再想著重塑先祖榮光,他只想毀滅,想毀掉一切,拉著囚困他一生的氏族們下地獄!

    卿大夫說他瘋癲未必全是污蔑。

    此時的他雙眼猩紅,眼底爬滿血絲,五官扭曲表情猙獰,口中發(fā)出陣陣狂笑,真如發(fā)了癔癥一般。

    “自銅氏改封幽地,歷代國君少有善終。國內大權旁落,政令俱出六卿?!?/br>
    苛捐雜稅肥了氏族腰包,繁重的勞役為氏族開墾出更多良田。討伐南蠻人的戰(zhàn)爭一場接著一場,豐厚的戰(zhàn)利品送入氏族庫房,成百上千的奴隸被氏族瓜分。

    朝堂之上,氏族家主一派道貌岸然,爭權奪利沒有半點心虛。實質都是蠅營狗茍之輩!

    南幽侯徹底淪為一尊傀儡。

    氏族們借國君之名發(fā)號施令,為家族獲取利益。一旦苗頭不對,就會馬上退到幕后,將國君推出去承擔國人的怒火。

    連續(xù)兩任南幽侯被國人驅逐,使得幽氏聲望大跌。

    卿大夫們裝模作樣顛倒黑白,踩著國君的尊嚴邀買人心。好處落入袋中,面子里子俱全,家族日盛一日,殊不知全是趴在幽氏身上吸血!

    曾有國君試圖反抗,可在沆瀣一氣的氏族面前,終究是無能為力,無力回天。

    南幽侯的父親竭盡所能同氏族周旋,屢次想要借助外力??上в媱澲型韭淇?,自己也落得暴病而亡。

    年輕時的南幽侯藏在父親寢殿,親眼見到那碗致命的毒藥被強灌入他的嘴里,動手的還是服侍他幾十年的侍人!

    殘酷的現實壓垮了他。

    自那以后,南幽侯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子兒女。

    他的妻妾都是氏族女,與其說是親人,更像是監(jiān)視者,監(jiān)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的兒女也是一樣。比起他這個父親,更樂于親近母族,因為下一任南幽侯根本不能由他來決定。

    對南幽侯而言,國君府更像是一座囚牢,囚困他大半生。

    因此他更喜歡留在獸園,哪怕背上荒yin無道、肆意妄為的名聲。

    派出搜羅珍禽異獸的商隊,南幽侯同樣不信任。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商人領隊,真正忠心的另有其人。

    聽到有商隊消失在西原國,料定領隊必死無疑,南幽侯表面震怒,實則喜出望外,開心得無以復加。

    抓住發(fā)泄怨憎的途徑,南幽侯故作氣惱,給商隊下達一道又一道不可理喻的命令,不惜觸犯律法,撕毀氏族約定。

    他不在乎商隊會落到什么下場,更不在乎商隊成員是否死傷殆盡。他只想毀滅一切,將困住自己大半生的囚牢徹底粉碎。

    北安國大軍南下,南幽氏族焦躁不安,每日輾轉反側,唯恐家破國滅。南幽侯卻全不在乎。大軍壓境,國家危在旦夕,反而正中他的下懷。

    在氏族的嚴密控制下,南幽侯無法離開南都城,也沒有信任的人能幫他傳遞消息。北安國大軍南下,領兵的還是公子顥,簡直是天賜良機,讓他能打破藩籬同外界接觸。

    故而,不同于憂心戰(zhàn)局惶惶不可終日的群臣,南幽侯盼望北安國大軍到來,期盼大軍能盡快打到南都城,恨不能天亮就聽到號角聲,看到對方兵臨城下。

    懷揣著如此心態(tài),每日早朝,看到卿大大們滿臉憂色,因戰(zhàn)報驚慌失措,南幽侯要緊緊握住雙手才能控制住情緒,不使自己當場笑出聲來。

    聽聞趙顥遇刺,南幽侯第一時間猜出真相,郢氏是臺面上的執(zhí)行者和替罪羊,真正的策劃者在朝堂之上,八成還有中都城的影子。

    鐵箭是西原國獨有,西原侯鮮少對外交易,趙顥是唯一的例外。趙顥總不會讓人謀刺自己。至于苦rou計,以兩國的軍力對比完全沒有必要。

    抽絲剝繭下來,唯有中都城才有獲取鐵箭的機會,背后推手是人王無疑。

    想到當年入貢的遭遇,南幽侯不由得冷笑。他幾乎可以斷定,只要趙顥不死,南都城必將被破,中都城也不可能獨善其身。

    天下聰明人何其多,西原侯和公子顥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公子顥被刺殺,以西原侯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

    南幽侯數著日子,等待大軍繼續(xù)進攻的消息。

    事情不出他所料,公子顥安然無恙,世子瑒自北而來,接過大軍指揮權,將北安國的意圖昭告天下。

    滅國!

    南都城內的氏族如喪考妣,南幽侯卻樂不可支,將自己關在殿內大笑不斷,形似瘋癲。

    回想那一刻的暢快,南幽侯仍禁不住隱隱發(fā)抖,即是激動也是興奮,更有期望將要實現的痛快。

    在氏族的哀嚎聲中,南幽侯踩過遍地血污,仗著箭雨未停,其他人不敢靠近,彎腰拾起王賜劍,拔出劍身,嗤笑一聲,竟從城頭一擲而下,輕蔑的態(tài)度彰顯無疑。

    又一次靠在女墻上,南幽侯望向世子瑒和趙顥,試圖從他們身上找出大幽氏的影子。奈何記憶久遠,本該熟悉的面孔早已經模糊,追憶都成為奢望。

    想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南幽侯攥緊手指,五官更加扭曲。聲音中透出狠戾,目光無比陰沉。整個人似被怨憎的情感吞噬,單腳已踏入地獄。

    “大姊本該為國君,卻遭六卿逼迫遠嫁北安國。中都城知曉真相,人王卻故意隱瞞,對此事不理不睬?!?/br>
    “當年我借入貢前往中都,懇請人王下旨。人王表面應允,暗中將事情透露給隨行之人。結果我被強押回國,那之后不久,就傳來大姊重病的消息?!?/br>
    關于南幽國內部的權利斗爭,世子瑒和趙顥皆有耳聞。一般情況下,他們不會多加過問。但事情牽涉到大幽氏,他們的親生母親,他們不可能置之不理,必然要探究到底。

    南幽侯言大幽氏病重,矛頭直指南幽氏族,兄弟倆的表情登時變了。

    看到他們的變化,南幽侯不打算賣關子,直接道出埋藏在心中二十多年的秘密:“大姊不是患病而是中毒。查一查當年誰最受她的信任,那人必是她的陪嫁,出身南幽氏族,說不定現在還活著。”

    說完這番話,南幽侯嘿嘿一笑,看著又被箭雨攔住的卿大夫,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暢快。

    “先君的旨意有三份,你們只毀掉了一份。中都城那份不知仍否存在,還有一份在我手中,就藏在獸園。按照先君旨意,我大姊才是國君,她的兒女才有資格成為南幽侯?!?/br>
    將氏族們的表現盡收眼底,見他們各個如遭雷劈,南幽侯不禁放聲大笑。笑夠了,才惡狠狠道:“你們囚我?guī)资辏晣廊鐭o物,肆意踐踏輕蔑。殊不知,就是我這個無用的傀儡讓你們盤算落空,全族上下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第二百零九章

    南幽氏族慌做一團。

    埋藏多年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令他們喪魂失魄,不知該如何應對。

    南幽侯字字泣血,氏族們無從狡辯。偽做不知卻有史官記錄為憑。哪怕沒有寫明是何人陰謀,先君死于非命卻是不爭的事實。

    事情做過不可能不留痕跡,當年背叛的侍人也沒有死絕。根據南幽侯給出的線索追查,必能查出蛛絲馬跡,掌握切實的證據。

    臣權壓過君權,國君大權旁落,在諸侯國并非個例,追責也不會傷筋動骨。

    毒殺國君實為大罪,何況還牽涉到遠嫁他國的女公子。矯詔篡位極其嚴重,撼動天下諸侯根基,觸碰到國君們最敏感的神經。

    一旦查證屬實,南幽氏族定遭血洗,南都城內的氏族坊將要清空。

    諸侯們能容忍氏族做大,但不會允許氏族擺布君位。氏族們可以支持某位公子或女公子,但不能觸碰君權根基。

    南幽氏族犯下眾怒,即使北安國不動手,天下諸侯也不會放過他們。不提律法和氏族規(guī)則,若是容其在世,本國氏族仿效行之該當如何?

    屆時恐將天下大亂!

    人王陷入昏迷,中都城政令出于太子淮。即使南幽氏族和人王有利益交換,如今也無法獲得庇護。

    南幽侯揭穿秘密的那一刻,南幽氏族就已落入深淵。如南幽侯所言,凡是參與陰謀之人,全族都被套住脖頸,注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南幽侯趴在女墻上,發(fā)髻散亂,滿臉瘋狂。

    他指著氏族們大聲咆哮,聲音不斷拔高,仿佛下一刻就會撕裂嗓子,從口中涌出鮮血。

    “該死,你們都該死!”

    被指到的氏族全都臉色慘白,目光卻帶著陰狠。袖擺遮擋下收攏手指,牢牢攥緊長劍的劍柄。如果不是箭矢阻擋,南幽侯早被氏族圍攻,當場一劍穿心。

    越是位高權重,犯下的罪狀越多。

    南幽六卿無一例外,包括歸降趙顥的犀吉。

    犀吉被帶上城頭,望見內城城墻上的情形,面對趙顥滿面寒霜,心下了然,也不做遮掩,將當年發(fā)生之事和盤托出,毫無保留,知無不言。

    先君和大幽氏之死,犀氏均有參與。

    當年犀氏家主是犀吉的伯父,因其沒有嫡子,才從兄弟膝下過繼,培養(yǎng)犀吉為繼承人。

    在二十歲之前,犀吉一直生活在中都城,由他的母族照顧,和表兄弟一同讀書習武。

    家族派人前來,他才中途結束學業(yè),和來人一同返回南幽國。

    不同于長在南都城的氏族子弟,對南幽氏族所為犀吉并不贊成。但他身為利益既得者,且有家族牽絆,心有不滿也無法開口。

    年復一年,青年的純粹和正義開始湮滅,對權利的追逐和欲望取而代之。

    犀吉逐漸被南都城的氏族同化,拋棄正身之責,一切以利益為先。踏上家族為他鋪設的道路,開始朝堂爭奪,一步步向上爬,終于超過他的伯父登上卿位。

    回憶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犀吉赫然發(fā)現,年少時的抱負不復存在,如今的他令自己都感到陌生和害怕。

    南幽侯的咆哮聲陡然入耳,犀吉的目光頓時變得清明。

    他不再是莽撞的年輕人,多年浸yin朝堂讓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衡量利弊,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秘密被揭開,如同撕碎的絹布,不可能再彌合如新。

    犀吉不做辯解,將自己知道的真相全部道出,包括伯父和父親所為,言語間沒有任何保留。

    “國君所言確有其事。”

    南幽侯的指控將氏族們逼到懸崖邊,犀吉的證詞更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犀吉彎下腰,表面不動聲色,心思飛轉,想到大幽氏,忽然靈機一動,道:“先君立嫡長女為世子,女公子遇害,旨意仍存。追本溯源,南幽君位該由女公子血脈繼承。”

    為能挽救家族,犀吉當場撕下面具,將諂媚的樣子表現得淋漓盡致。

    他已經背叛南幽氏族,索性再狠狠踩上一腳。

    犀吉不介意做個諂媚小人,也不在乎自己能不能保住腦袋。他唯一的目的就是留存一條血脈,是不是他的兒孫都無妨,只要出自犀氏,一切就值得!

    “臣家中藏有手札,乃歷代家主所留。”犀吉再拋驚雷,將昔日同僚乃至家族長輩賣得徹徹底底。

    世子瑒看向趙顥,后者領會他的意思,略一頷首,對犀吉道:“能同中都城對質?”

    南都城隨時將破,南幽氏族已是沒牙的老虎,揮手將滅。

    最關鍵的是中都城。

    人王昏迷不醒,無法當面追問。唯有找出足夠的證據,證明當年確有請立世子的上書,才能證實南幽侯所言。

    藏在獸園的旨意不會為假,南幽侯不是徹底瘋癲,不可能在這件事上作假。然而這道旨意作為證據無法發(fā)揮出百分之百的效用。遇到胡攪蠻纏,一樣能找出破綻。

    如能證明中都城接到上書,結合南幽侯手中的證據,才能成為事實鐵證,任憑巧舌如簧也無法質疑。

    “回公子,可?!毕鲁鲒w顥的目的,當即道,“搜查六卿府上,必能找出更多證據。再取史官文獻,定有先君上書記錄?!?/br>
    天下史官俱出言氏,其家族不爭朝堂利益,不參與軍權爭奪,只忠實記錄史實,在諸侯國地位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