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168節(jié)
那輛戰(zhàn)車代表君駕,西原侯就在軍中! 從西都城到邊境,這么長的距離,他是何時來的,為何事先沒有一點消息?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五千甲士如黑云涌動,拱衛(wèi)前方戰(zhàn)車。 甲士之后是上萬步卒,步伐整齊劃一,萬人如同一人。 步卒身后是推動大車的役夫和奴隸。 車上蒙布掀開,巨大的攻城器械現(xiàn)出真容?;墓艃传F一般,現(xiàn)出鋒利的獠牙,朝向獵物發(fā)出嘶吼,驚心動魄,令人膽戰(zhàn)心驚。 距城池數(shù)百米,能清晰望見墻頭矗立的人影。 森冷長戟泛起寒光,成排的箭矢從女墻后探出。鋒利的箭頭指向壓來的隊伍,氣氛肅殺,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 戰(zhàn)車開始減速,郅玄站在車上,遙望前方城池,拔出王賜箭,猛然向前一揮。長袖被風鼓起,和戰(zhàn)旗一同飛舞,獵獵作響。 “攻!” 命令下達,傳令兵策馬奔馳。 號角聲和戰(zhàn)鼓聲接連響起,腳步聲的頻率發(fā)生改變,黑色長龍如潮水分開,現(xiàn)出一條筆直通道。 役夫和奴隸齊聲大吼,彎腰推動大車,身上肌rou賁張,滾動大顆汗水。雙腳踏在地面,因施力留下深深的足印,很快又被車輪壓平。 清脆的鞭聲接連不斷,驅(qū)趕拉車的健牛向城池逼近。 距離城墻五百米,第一批大車停下,沿著南北方向一字排開。 奴隸們從車上取下木錐和長錘,一人扶住木錐,一人揮舞錘身。伴著呼嘯聲,足有成人大腿粗的木錐被砸入地面,留出半截抵住車輪,穩(wěn)定裝載拋石器的大車。 待到車身穩(wěn)固,立即有卒伍沖上前,按照訓練時的章程cao控拋石器。不多時,木兜里裝滿巨石斷木,只等一聲令下,卒伍就會砸開機關,讓城內(nèi)落下一場石雨。 “不好!” 目睹城下情形,城頭守軍立即意識到情況不妙。 兩國交戰(zhàn)本應對面列陣,將帥軍前致禮。 怎奈西原國為復仇而來,初戰(zhàn)專為奪回失地,以上規(guī)則必不適用。 更要命的是郅玄親自領軍,城內(nèi)地位最高者不過上大夫,如何能同國君致禮,更不可能帶兵出城列陣。以雙方軍力對比,守城尚有拖延余地,出城注定是取死之道。 城下的拋石器布置完畢,數(shù)量多達兩百部。 面對此情此景,縱然身經(jīng)百戰(zhàn),守城的上大夫和甲長也不免心生寒意。 “火箭!” 幾百米的距離,拋石器能發(fā)揮極大作用,卻也存在危險,自身暴露在弓箭射程內(nèi)。火攻是最有效的辦法。 傳令兵在城頭奔跑,拼命揮舞手中令旗。 城頭弓兵迅速就位,每人身邊佩有一壺特制的弓箭,并有手持火把的卒伍,只等一聲令下,就會萬箭齊發(fā)。 嗚嗚—— 蒼涼的號角聲再次響起,郅玄下達命令,強壯的卒伍接連砸下重錘,機關被撬動,巨大的杠桿發(fā)出吱嘎聲,帶動木兜猛然翹起。 呼嘯聲中,磨盤大的石塊和木樁凌空飛出,遮天蔽日,漫天黑影。 石塊木樁越過夯土筑造的城墻,落入墻后城池。轟隆聲接連不斷,是城內(nèi)建筑被砸塌的聲響。 巨響聲中摻雜慘叫,血腥味迅速彌漫。僅僅一輪攻擊,就令城內(nèi)眾人驚心喪膽。 兩塊巨石砸到城墻上,夯土墻發(fā)生震動,大量的碎土墻皮簌簌落下。頃刻間塵土彌漫,掀起大片灰黑色的沙霧。 墻上守軍力持鎮(zhèn)定,卻控制不住身體反應,在震動中東倒西歪。 卒伍沒能抓穩(wěn)箭壺,大量箭矢飛散。幸虧牢牢握住火把,否則不等第二輪進攻,守軍先會自顧不暇。 見識過拋石器的威力,趁卒伍填充石兜的空隙,城頭甲長大聲嘶吼:“放箭!火箭!” 東梁國終歸是大國,軍力強盛。即使被拋石器震懾,將士的戰(zhàn)斗素養(yǎng)不會消失,守軍也不會馬上變得不堪一擊。 在甲長的吼聲中,弓兵自行組織起隊伍,每十人一火,各自瞄準城下的拋石器。 “箭!” 卒伍從地上爬起,顧不上膝蓋和臉上的擦傷,抓起箭矢迅速點燃,遞到弓兵手中。 夯土墻上,沙塵尚未散盡,塵土彌漫之中亮起點點火光。 橘紅色在灰黃之中跳躍,很快連成一片。 控弦聲震動耳鼓,箭矢如雨,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長弧?;鸸饨豢棧撇蕩Я杩诊w落,中途猛然加速,覆蓋重新就位的拋石器。 “避!” 東梁國的長弓舉世聞名,曾創(chuàng)下以弓兵屠滅千駕戰(zhàn)車的戰(zhàn)果。 如今對上郅玄率領的新軍,在劣勢明顯的情況下竭盡全力,以搏命的意志放箭,不說百發(fā)百中,命中率也高達八成以上。 火光飛來,木制的大車和拋石器籠罩其中,本該付之一炬,車旁的卒伍也不得幸免。 懷抱這種念頭,城頭弓兵不惜扯斷弓弦,手指勒出血痕,以近乎不可能的速度,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連放五箭。個別人甚至將箭壺射空,拇指和食指都被劃破,變得鮮血淋漓。 箭雨落下時,郅玄戰(zhàn)車未見后撤,始終屹立軍前。 強壯的甲士從四面圍攏,橫舉起包鐵的大盾,組成銅墻鐵壁,捍衛(wèi)國君身前。 拋石器周圍出現(xiàn)盾墻,不同于郅玄戰(zhàn)車旁的大盾,而是一張張圓盾,在卒伍的配合下組成鳥籠形狀,抵擋飛來的箭矢。 拋石器是攻擊的重點,有超過一半的箭矢落在其上,還有部分射中大車,火光瞬間大亮。 見到這一幕,城頭守軍信心提振,就要發(fā)出歡呼。 下一刻發(fā)生的情景卻讓他們的歡呼聲哽在嗓子眼,再也沒能發(fā)出來。 落在拋石器上的火箭竟然一根根熄滅,本該陷入火海的龐大杠桿再次翻動,cao控器械的卒伍無視箭雨,面容猙獰地砸開機關、拽動繩索,巨大的石塊和木樁再次飛出。 巨石不只落向城內(nèi),有數(shù)塊砸開女墻,沿著墻頭翻滾。躲避不及的卒伍被壓在石下發(fā)出慘叫,另有數(shù)人從墻頭跌落,揮舞著四肢摔到城下,當場粉身碎骨。 等到巨石停下,城頭現(xiàn)出一條血路。 破碎的甲胄和武器混雜在一起,下方覆蓋碾碎的血rou和骨頭。 饒是見多戰(zhàn)場慘狀的甲士,這一刻也臉色煞白,控制不住發(fā)出干嘔。更不用提被強征的卒伍和役夫,被恐懼感籠罩,仿佛置身冰天雪地,想喊都喊不出來。 不給守軍反應時間,呼嘯聲再次響起。 令人驚悚的是,拋來的木樁竟也帶著火光。不知是故意為之還是碰巧被火箭點燃,一顆顆巨大的火球從天而降,飛入城內(nèi)掀起一片火海。 火海蔓延,如地獄敞開大門,吞噬被烈火包圍的生靈。 “繼續(xù)放箭,滾木,沸水!他們要上來了!” 城頭響起咆哮聲,上大夫捂住被巨石擦過的胳膊,不斷發(fā)出大吼。 守軍驟然回神,發(fā)現(xiàn)在拋石器的掩護下,西原國甲士正扛著長梯直奔城下。 縱然心中恐懼,守軍也沒忘記職責,顫抖著手拉開長弓,在卒伍奔向滾木和沸水時,又放出三波箭雨。 飛矢落下,進攻的軍隊停也未停,速度反而更快。 有一個擅長氪金的國君,新軍不差錢,甲士卒伍全都武裝到牙齒。特別是甲士,身上最次也是青銅甲,伍長都有一身鐵甲。 能輕松破開皮甲的東梁國長弓,在鐵甲和青銅甲面前威力大減。除非能命中面門脖頸,否則很難給新軍造成致命傷害。 然而,郅玄已經(jīng)喪心病狂到給軍隊配備面甲,就算守軍中有神射手,給新軍造成的傷害也是微乎其微。 三輪箭雨國后,扛著攻城梯的甲士陸續(xù)沖到城下。 最前方的硬抗箭雨,身上扎得刺猬一樣。本人不覺如何,大部分不痛不癢,依舊能跑能跳。在外人看來卻極為驚悚,尤其是在守軍眼中,簡直就是一群射不死的怪物! 木制的拋石器點不著就算了,或許是用了獨特手段。甲士是血rou之軀,箭矢扎在身上照樣活蹦亂跳,太不符合常理! 聽聞西原侯諸多神異,難不成麾下軍隊也非比尋常? 守軍陷入恐慌,抵抗和攻擊未停,不過是遵循本能。事實上,他們的內(nèi)心正逐漸崩潰,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將他們的信念和戰(zhàn)意徹底催垮。 進攻的甲士截然相反,無不戰(zhàn)意洶涌,盯著城頭雙眼放光。 在他們看來,前方是敵人更是戰(zhàn)功。今次隨國君出征,誰能第一個登上城頭拿到首功,值得驕傲半生。 初次攻城,郅玄沒用樓車和攻城錘。為鍛煉軍隊,采納上大夫的建議,第一輪以常規(guī)方式攻城,攻不下再用樓車。 羊琦粟攸等人主動請纓,加入首批攻城隊伍。 得到允許后,各家子弟率先扛起攻城梯,身先士卒沖鋒在前。 他們之所以敢這樣,一來是家族教育,臨戰(zhàn)不可畏縮,必要爭取首功;二來是郅玄專門送給他們一批鐵甲,防護能力驚人,非但無懼流矢,青銅武器都無法穿透。 家臣實驗過,鄭重告知幾位公子,穿著這身鐵甲,在東都城下也可以放心往前沖! 于是乎,羊琦粟攸等人當真沖了。 他們走下戰(zhàn)車,按照新軍的作戰(zhàn)模式扛起攻城梯,率領家族精銳向前沖鋒。 破風聲不斷襲來,羊琦沖在隊伍最前方,接連中了三箭,結(jié)果連皮都沒擦破。拔掉箭矢,怒吼一聲,帶領眾人開始加速。 粟攸身材雄壯,目標更大。大概是被扎得不耐煩,在奔跑過程中手臂一揮,將飛來的箭矢格擋開,發(fā)出刺耳聲響。 欒方和范優(yōu)也在沖鋒,各自帶領家族精銳狂奔,誓要第一個沖上城頭。 四人你追我趕,四家精銳也使出全身力氣,互不相讓,速度稱得上驚人。 可惜仍比不過訓練有素的新軍。 對習慣扛著圓木長跑的軍隊來說,區(qū)區(qū)攻城梯和幾百米的距離不過是小意思。 四支隊伍跑到中途,只覺身旁有風刮過。定睛一看,新軍甲士赫然跑到自己前方,距離越拉越長,眨眼的時間只剩背影。 羊琦等人見過新軍拉練,仍不免被震撼,何況城頭守軍。 攻城梯逼近城下,陸續(xù)靠上城墻。鋒利的金屬鉤牢牢楔入墻面,想推都推不開。 看到向上攀爬的甲士,守軍滿臉驚恐,心中竟生出幾分絕望。 火箭點不著,長弓射不死,跑起來速度非人,他們面對的究竟是怎樣一支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