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126節(jié)
此行是為尋找熱泉,隊伍中自然不會有盛酒的容器。好在甲士和卒伍佩有水囊,若還不夠,可以就地取材制作木桶,一樣能盛裝酒水。 為能盡可能的多帶回一些,眾人干勁十足。 卒伍和奴隸輪換伐木,掏空一個又一個樹洞??上У氖?,不是每個樹洞中都有果酒,大部分都只有野果。 饒是如此,眾人也不氣餒,將完好的果子挑出來,一樣是不小的收獲。 冬季缺乏菜蔬,何況是完好的果子。無論滋味如何,帶回到城內(nèi),全都能售出天價。 甲士分成兩隊,一隊負責警惕防衛(wèi),另一隊繼續(xù)搜尋樹洞。 林中猴群數(shù)量龐大,儲存食物的地點自然不少。環(huán)繞熱泉陸續(xù)發(fā)現(xiàn)三四處藏匿野果的地點,眾人攜帶的水囊陸續(xù)被裝滿,新制的木桶也用去大半。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又清理完一批樹洞,太陽西沉,天色變暗,晚風席卷密林,氣溫越來越冷。 這樣的天氣不適合在林中過夜,即使心存不舍,眾人也不得不打道回府,等待明日再來。 走出密林,郅玄和趙顥登上同一輛馬車。 車門關(guān)閉,郅玄拿起放在車角的暖手爐,奈何時間過去太久,不再有半點暖意。 趙顥坐到他身旁,見郅玄活動手指,將他的手握住,發(fā)現(xiàn)指尖冰涼,直接展開斗篷將郅玄整個人攬入懷中。 主動送上門的暖爐,不抱白不抱。 郅玄順勢向前一靠,下巴搭在趙顥肩上,雙臂環(huán)住對方的腰。身體變暖的同時,腦子里忽然閃過某個畫面,心跳不由得快了一拍,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君早知林中有異?”趙顥突然開口。 “非也,偶然遇到?!臂ば推饋?,懶洋洋地不想動。 “熱泉果真有大用?” “確實?!臂ばo出肯定,卻不打算細說,蹭了蹭趙顥的脖子,察覺對方呼吸一滯,不由得輕笑,“君著急趕來是擔心我?” “自然?!壁w顥收緊雙臂,“顥之心,君上不知?” 郅玄抬起頭,和趙顥四目相對,指尖撓了撓對方的下巴。在趙顥瞇起雙眼時,堵住了他的唇。 成婚這些時日,他能感受到對方的真心,自己也在嘗試付出。 只是真心歸真心,試探依舊不少。趙顥如此,他也一樣,誰也不必說誰,更無須感到過意不去。 如果有一天趙顥突然成了戀愛腦,他才會適應(yīng)不良,對這場婚姻更無半分好處。 不過就他這段時間的感受來說,昏君離不開酒色二字果真是至理名言,再準確不過。 第一百二十一章 離開密林后,隊伍一路疾馳,抵達顥城已是深夜。 城門關(guān)閉,城頭燃起大量火把,照亮夜色中行來的隊伍。 “君上公子歸來,速開城門!”兩名甲長行出隊伍,各自出示木牌,遙向城頭喊話。 城頭放下一只吊籃,籃中甲士確認來人身份無誤,才對城頭搖動火把。少頃,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隊卒伍奔下城頭打開城門。 顥城城門取材一棵古木,木材經(jīng)過專門炮制,堅固程度不亞于金石。 城門后有三道門栓,需數(shù)名力壯的成年男子才能抬起。 造城時,考慮到草原惡劣的天氣,城中一切建筑都以牢固為上,美觀倒在其次。顥城如此,玄城亦然。 嚴格查驗身份是郅玄和趙顥共同定下的規(guī)矩。 婚禮期間,城內(nèi)抓出不少探子,既有諸侯國,也有心懷叵測的草原部落。借城內(nèi)人來人往的時機,這些探子偽裝成商人,陸續(xù)在城內(nèi)潛伏下來,伺機攪動風雨。 就在數(shù)日前,城內(nèi)抓出一批行跡可疑之人,經(jīng)過審訊,發(fā)現(xiàn)這些人皆出自東梁國。 北安國和東梁國地理位置接近,中間僅夾著一個漠國,邊境部分接壤,大戰(zhàn)沒有,小規(guī)模的摩擦卻時常發(fā)生,主要由相鄰的氏族主導(dǎo),為土地人口沒少結(jié)仇。 西原國更不必說,先君時被謀奪五座城池,至今讓卿大夫們咬牙切齒。之前東梁侯再提聯(lián)姻,郅玄開口拒絕,以粟虎為首的卿大夫全都支持,可見恨意有多深。 依照三國之間的關(guān)系,城內(nèi)發(fā)現(xiàn)東梁國的探子,勢必不能輕饒。但也不好將事情鬧大。畢竟對方尚未有具體行動,沒有抓到切實的證據(jù),東梁國完全可以反咬一口。 幾番斟酌,郅玄和趙顥決定按兵不動,把人押在城內(nèi),審?fù)瓴粴ⅲ膊蛔肪繓|梁國,就這么拖著,任由東梁國去猜。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東梁國絕不敢再派人,否則就是甕中捉鱉,證據(jù)送到自己手里。那樣一來,再追究就合情合理,對方有再多借口也是無用。 隊伍進城時,時間已是深夜。 城內(nèi)一片寂靜,連更夫都不見蹤影。 各坊關(guān)閉坊門,街道兩旁未見燈火,沿途只有車輪壓過青石的吱嘎聲,以及甲士卒伍整齊的腳步聲。 車輛一路來到國君府,趙顥和郅玄先后下車。 兩人身上披著斗篷,趙顥的發(fā)冠卻不知去向,一頭烏發(fā)散落,鴉羽般披在肩后。 夜風吹過,冷香拂過郅玄臉頰,讓他不自覺停下腳步,表面若無其事,耳根卻有些發(fā)紅。 公子顥未戴發(fā)冠,實打?qū)嵤撬腻?,推卸不得?/br> 情緒激動之下,難免有些孟浪。 趙顥走在郅玄身側(cè),捕捉到后者剎那的表情變化,微微勾起唇角,輕聲道:“君上,明日可有要事?” 聽懂話中暗示,郅玄咳了一聲。 美人雖好,卻不能終日沉醉溫柔鄉(xiāng),否則就真成昏君了。 最重要的是,要為自己的腰想一想。他還年輕,今后還有大把時間,要走可持續(xù)發(fā)展道路,不能竭澤而漁。詞語用得對不對暫且不論,意思總歸沒錯。 “明日有政務(wù)。”郅玄道。 趙顥挑了下眉,在郅玄側(cè)頭看來時,指尖擦過唇角,火光映照下,雙眸燦如星辰。 妖精! 郅玄二度發(fā)出感嘆。 兩人回到府內(nèi),為免自己抵不住誘惑,郅玄差點要分床。好在趙顥知情識趣,看到郅玄眉眼間的疲憊,立即收斂起來,老老實實躺下睡覺,沒有再有意無意地撩撥。 次日,郅玄醒來時,趙顥已經(jīng)坐在榻邊,手中一卷竹簡。 聽到聲響,趙顥轉(zhuǎn)過頭,看郅玄正坐起身,當即放下竹簡,笑道:“君上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君子如瑛,笑似清風朗月,不見半點魅惑風情,同眼角暈紅時判若兩人。 婢女侍人聽到說話聲,斷定郅玄已經(jīng)起身,捧著洗漱用具魚貫而入。 郅玄走下床榻,捏了捏眉心。 他睡得并不好,整夜都在做夢,腳下仿佛失重,不小心就會踩空。 這種感覺很不好,雖然他不信夢境,可還是有些煩躁。直覺告訴他近期可能會有麻煩,而且麻煩不小。 “君上請移步。” 婢女為郅玄系好腰帶,佩戴玉環(huán),請他移至案旁,為他梳發(fā)戴冠。 一切整理完畢,婢女陸續(xù)退下,侍人請示郅玄和趙顥,是否要用早膳。 “還沒用?”郅玄看向趙顥。 “尚未,”趙顥回道。 郅玄點點頭,示意侍人擺膳。 侍人領(lǐng)命退下,不多時,送上熱騰騰的粟粥、麥餅和各式菜肴。 食不言寢不語。 郅玄和趙顥對坐用膳,面前各有一張方桌,桌上膳食種類基本一樣,只在食器上有所區(qū)別。 早膳中有一道煎豆腐,郅玄十分喜歡。豆腐切片,用油脂煎熟,蘸醬食用,外層酥脆,內(nèi)里柔嫩,特制的醬汁分外濃郁,令人胃口大開。 郅玄吃下滿碗粟粥,一個麥餅,兩個發(fā)面包子,方才停下筷子。今天的早膳已超過他尋常飯量。再看對面的趙顥,兩相比較,他這點飯量就變得完全不夠看。 用過早膳,趙顥準備出城。 和西原國一樣,北安國氏族也在圈占地盤,彼此之間難免發(fā)生矛盾。一旦矛盾發(fā)展成為沖突,就需要趙顥出面解決。 在趙顥離開之前,郅玄出聲叫住他。 “我意在玄城外修路,通密林熱泉。” 熱泉資源不能浪費,必須盡快用起來。 猴群儲藏的果子算什么,泉邊生長茂盛的植被,冬季不枯萎,大可以派人搞溫室種植。屆時,冬天吃上新鮮的菜蔬再不是難事。 菜蔬達到一定數(shù)量就可以對外出售。參考菜干賣出的價錢,可以想見其中暴利。財帛動人心,在發(fā)展溫室種植的同時,郅玄不得不未雨綢繆,在密林附近布置人手。 修路是為確保消息暢通,一旦發(fā)生情況,提前布置的防衛(wèi)不足,能以最快速度從城內(nèi)調(diào)兵。 郅玄可以獨占這門生意,但在認真考慮之后,還是決定給趙顥分潤部分。至于趙顥拿到利潤如何處置,郅玄不在意,全由他自己做主。 聽完郅玄的講述,趙顥沉吟片刻,道:“我會派人修路,并在沿途駐軍。凡有所需,駐軍任憑調(diào)遣?!?/br> 比起玄城,顥城距密林更遠。因玄城尚在建設(shè),郅玄才住在顥城。 如果真如郅玄所言,熱泉能帶來巨大利益,這份利益中的部分將分給自己,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白拿。 趙顥的反應(yīng)在郅玄意料之中,半點不覺得意外。 兩人簡單談了幾句,忽有侍人來報,北安國兩名上大夫發(fā)生口角,派人來請趙顥裁奪。 名為口角,八成已經(jīng)開始動刀子。 趙顥不能耽擱,唯有快速前往。關(guān)于熱泉一事,需等他回來之后,兩人再進一步商討。 趙顥離開后,郅玄起身前往書房,準備處理積壓的政務(wù)。 今天一大早,從林中帶回的雄虎就被送入廚房,由庖進行拆解。拆解的虎rou虎骨分成數(shù)份,遵照郅玄的命令,取部分送給兩國卿。粟虎等人是早有打算,至于先豹,就完全是看在趙顥的面子上。 果子經(jīng)過分揀清洗,留出分給隨行甲士的份額,其余在商坊出售。 猴兒酒交給巫醫(yī)和桑醫(yī)檢驗,確定沒有問題,就會全部搬上城頭,供應(yīng)守城和巡邏的甲士,讓他們能在寒風中暖一暖身子。 諸事安排妥當,沒有發(fā)現(xiàn)遺漏,郅玄收回心思,抓緊處理政務(wù),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來年春耕。 對一國來說,糧食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