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118節(jié)
巡視之后,郅玄同趙顥商議,步子可以邁得大一些,匠人他來添補,錢物也不是問題。 涼地有銅礦和鐵礦,漠夫人送給他鹽湖和金礦,郅玄樣樣不缺。何況草原上也不缺礦藏,只要人員技術到位,隨時都可以勘探開采。 既然要干,干脆一步到位,從最開始就定下基調,更方便今后的發(fā)展。 這一刻的郅玄神采飛揚,雄心勃勃。 他掌握的資源足以支撐他的野心。 “如何?”郅玄看向趙顥,期待對方的回答。 “甚好。”趙顥被郅玄的情緒感染,萌生不曾有過的激情。 若不是郅玄,草原在他眼中依舊是不毛之地,除了收獲戰(zhàn)功,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如今情況不同,拔地而起的城池、儲量豐富的礦藏以及初具規(guī)模的商路,已能讓他看出計劃的關鍵所在。預測今后的發(fā)展,趙顥如何不心動,自然會生出和郅玄同樣的野心。 四目相對,看入對方眼底。 是志同道合,也是勢均力敵;即是伴侶,同樣也是對手。 這也是郅玄堅持打造雙城的重要原因。 趙顥揚起笑容,道:“得君喜愛,是顥之幸。” 夕陽西下,落日余暉灑滿大地。 趙顥背光而立,周身似覆上一層金紅。 光柔和了他鋒銳的艷麗,牢牢吸引郅玄的目光,讓他有瞬間失神。 遭不??! 郅玄按住胸口,能感受到突然加快的頻率。幸虧只是偶爾這么笑,要是經常來上一次,他非心率失衡不可。 時間已經不早,兩人結束巡視,返回城內。 郅玄本想邀趙顥過府,臨時又改變主意,在城門前分別。這讓興沖沖趕來的世子瑒很是遺憾,看起來,今天這頓飯又沒得蹭了。 日子匆匆而過,五座土臺搭好,十多名巫一同祝禱,在火光中卜出大吉,宣于眾人,象征婚禮正式開始。 當日,郅玄和趙顥各率千人,駕車行出城外,分馳西東,開始第一場狩獵。 戰(zhàn)車行經之處,早有卒伍提前張開包圍圈,從林中驅趕出野獸。 郅玄站在車上,身著玄衣,頭戴冕冠,腰間橫勒玉帶,帶下懸掛王賜劍。戰(zhàn)車前行時,他手持一張長弓,在號角聲中追逐鹿群。 狼群奔跑在戰(zhàn)車兩側,在巨狼的帶領下分割鹿群,鎖定最健壯的雄鹿,不斷消耗雄鹿的體力。 金雕飛過半空,俯瞰大地,倏而俯沖,帶起一陣狂風,給鹿群造成更大的驚慌。 氏族駕車緊跟在郅玄車后,望見狼群和金雕的配合,不由得心生震撼。眼前這一幕太過驚人,哪怕早有心理準備,也不由得心頭發(fā)緊,喉嚨一陣陣發(fā)干。 雄鹿脫離鹿群,失去庇護,體力不斷消耗,速度越來越慢。被狼群追趕,又受到金雕威脅,慌不擇路,竟然調頭奔向郅玄的戰(zhàn)車。 駕車者經驗豐富,當即cao控韁繩減慢速度,同雄鹿錯開身位,避免撞到一起。 距離越來越近,在戎右的提醒下,郅玄拉開長弓。他的箭術十分一般,比起長弓更喜歡用弩。奈何禮儀限制,在這場狩獵中他只能用弓。 在奔馳中射箭是一種考驗。 第一箭飛出,明顯偏離方向。 郅玄正準備再次開弓,車前的戰(zhàn)馬突然人立而起踏向雄鹿,落地時不忘張口去咬,滿口大板牙,殺傷力十足。 面對威脅,雄鹿本能閃躲,這一躲不要緊,正好迎上射偏的青銅箭。 咄地一聲,箭矢正中腦門。 因為戰(zhàn)馬突然狂暴,駕車者未能及時cao控,戰(zhàn)車在前沖時顛簸數下。郅玄不提防,控弦的手一松,本該向前的青銅箭瞬間飛向天空。 不承想,注定落空的一箭又出問題。 兩只被侵犯領空的蒼鷹氣勢洶洶沖向金雕,后者避開攻擊,利爪狠狠在對手背上抓了一下。 一只蒼鷹受傷下墜,另一只趕來營救,一剎那身影重疊,破風聲陡然襲來,一箭穿透兩只蒼鷹的翅膀。 蒼鷹哀鳴墜落,砰地一聲砸到戰(zhàn)車前,濺起大片碎雪。 一切發(fā)生在瞬間,等眾人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郅玄的戰(zhàn)車前已經倒下一頭雄鹿,掉落一對蒼鷹。 短暫的寂靜之后,人群中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喝彩聲。 “君上威武!” 郅玄持弓站在車上,風卷衣袍,被歡呼聲包圍。 許久未曾出現,他都快忘記自己這種古怪的運氣。不料又一次出現,還是在這樣的場合。 是不是巧合? 心中這么想,郅玄再次開弓。 他僅是隨意一射,沒有瞄準任何目標,打的就是射空的念頭。不想箭矢即將落地時,雪中突然竄出一道白影,赫然是一只藏匿的雪狐! 狼群經過雪狐藏身的地洞,讓它受到驚嚇,慌亂之下沖了出來,一頭撞向飛落的箭矢。 結果不言而喻。 “君上威武!” 喝彩聲又起。 郅玄表情麻木,抬頭望天。 加上這一場,一共五場狩獵,最后一場各國使臣都會參與。如果還是這樣,他該如何解釋? 第一百一十三章 郅玄的預感應驗了。 接下來的幾場狩獵,他次次滿載而歸,最后一場更是獵到猛虎。 當時的情形的是,他和趙顥一同追逐鹿群,各自盯上一頭雄鹿,不想中途竄出一頭雄虎,猛然撲向鹿群。 結果不用提,一箭貫穿雄虎的脖頸,準得不能再準。 甲士抬回雄虎,取下獵物頸上的青銅箭,雙手高舉過頭,揚聲道:“君上威武!” “彩!”西原國甲士齊聲高喝,聲勢驚人。 參與狩獵的各國使臣無不納罕。想起關于郅玄的種種傳聞,若都是真事,沒有夸大的成分,這樣的情形就不足為奇。 狩獵結束后,隊伍前往祭臺,郅玄獵到的虎和趙顥捕殺的熊一同作為犧牲,供奉給天神。 伴隨著巫的祝禱,郅玄和趙顥步下戰(zhàn)車,依次登上五座高臺,向四方朝拜。 兩人身著長炮,腰束玉帶,一人玄,一人赤。 冠上玉色晶瑩,彩寶珍珠熠熠生輝。 祭祀是整場婚禮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高臺之下,兩國卿大夫均著弁服,各國使臣也是盛裝打扮,共同參與這場隆重的祭祀。 高臺四周燃起篝火,筑起的柴堆高達三米。 兩國的巫不懼寒風,袒露上身,仿效猛獸發(fā)出吼聲,同時投擲出火把,一舉點燃柴堆。 火焰熊熊燃起,四團巨大的篝火拱衛(wèi)祭臺,將祭臺四周照得亮如白晝。 巫伏身在地,雙手高舉,誦出祭詞。繼而縱身躍起,圍繞火焰騰挪跳躍,開始又一輪祝禱。 鼓聲隆隆而起,獸皮制成的大鼓被抬出,強壯的甲士手持以獸骨制成的鼓錘,在火光下奮力敲擊。 鼓聲、祝禱聲合二為一,縈繞在祭臺四周,壓過凜冽的陣風,敲擊每個人的耳鼓,震人心魄。 郅玄牢記禮儀的每一個細節(jié),無需宗人提點,依禮拱手下拜。這讓站在臺階上的北安國宗人十分詫異,西原國宗人則高昂起頭,與有榮焉。 鼓聲持續(xù)半個多時辰,號角聲加入進來,整場祭祀達到最高潮。 巫拔高聲調,高亢的聲音穿云裂石。 臺階上的宗人擎起玉盞,送到郅玄和趙顥面前。 “飲!” 伴隨著宗人口中的調子,郅玄雙手托起玉盞,同趙顥對飲。 盞中是糧食釀的酒,極其珍貴,唯有重大祭祀才能飲用。酒水未經過濾,盛在盞中略顯渾濁,飲下去時,酒味實屬一般,還帶著酸,更因融入獸血呈現出另一種古怪的味道。 總之,哪怕早有準備,郅玄也禁不住皺眉,強忍著才咽下去。 艱難飲完祭酒,郅玄放下杯盞,和趙顥對面行禮,再一次轉身朝拜四方天地。 人王賞賜的玉被抬出來,兩人的聘禮嫁妝也被抬出,依次繞過祭臺。 東西實在太多,不可能成箱抬出,只能折中一下,分別以一塊玉、一枚金、一匹絹、一捧糧和一頭牲畜代替。即便如此,繞行的隊伍仍一眼望不到盡頭,可見兩人的家底有多豐厚。 隊伍行至近前,看到侍人婢女手捧的金玉糧食,圍觀的各國使臣紛紛倒吸一口涼氣。發(fā)現隊伍中還有象征武器軍隊的弓箭皮甲,眾人更現出震驚之色。 郅玄是西原國國君,趙顥是北安國卿,今后還將為正卿,兩人聯姻代表兩國結盟,比會獵盟約更為牢固。如此一來,四大諸侯國的地位恐將重新洗牌。 祭祀結束之后就是宴會。 宴會場地早已經備好,就在新落成的國君府。 府內大殿寬敞,足以容納千人。殿前也能設置座位,撐開帷幕,點燃篝火,一樣可以與宴,共饗慶典。 眾人回城,一路穿行長街,腳下是鋪設的石板,道路兩旁是挖掘的水渠。水渠對面是成排的坊墻,墻后矗立整齊的石屋,零星有燈光閃爍,大部分仍空空如也。 早在隊伍進城前,就有卒伍領命,在路旁立起火把。 火光照亮長街,驅散黑暗,如遙遠星河落入凡間。穿行而過,不少人發(fā)出驚嘆。 各國使臣驚嘆于城內的別出心裁,郅玄卻在暗暗點頭,決定建造新城時,在城內增設路燈,以火燭照亮,再設置打更人,以期一步到位。 隊伍抵達國君府,氏族陸續(xù)下車,依唱名進到府內。 殿后聚集樂人,編鐘聲傳來,眾人頓時精神一振,看向郅玄和趙顥,再一次驚嘆這場婚禮的大手筆。 編鐘初為禮器,三枚一套,人王祭祀所用。后由人王賞賜給有功的大諸侯,由三枚增至六枚,再到九枚。用途也隨之改變,由單純的祭祀禮器發(fā)展成為樂器,開始出現在重大的慶典中。 因編鐘的特殊性,絕大多數諸侯國都湊不齊一套,唯有四大諸侯國能完整用于祭祀慶典,卻也不會輕易示人。 其余的諸侯國中,唯有漠國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