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1節(jié)
《郅玄》 作者:來自遠方 文案: 卿大夫說他陰險狡詐,蠻橫霸道,狂悖無禮,無君無父;百姓卻贊他英明仁德,是不世出的明主。 對此,郅玄表示,他當初真沒想這么干,奈何沒人相信他。 內(nèi)容標簽:強強 天之驕子 穿越時空 基建 主角:郅玄┃配角:趙顥┃其它:異時空,建設 一句話簡介:既然都說他莽,索性莽給天下人看 立意:艱苦奮斗,自力更生 第一章 寒冬臘月,天凝地閉。 厲風卷過,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天地間不見半分雜色。 雪幕籠罩下,西都城一片銀裝素裹。 午后時分,氣溫再降,雪落得更急。城頭上的士卒守著火盆,仍無法獲得一絲暖意。身上的皮襖猶如鐵板,內(nèi)里裹了三層麻衣,始終抵不住呼嘯的冷風。 這樣的天氣,最耐寒的野獸都不敢出洞。城內(nèi)家家閉戶,坊內(nèi)除了巡邏的士卒,不見半個人影。 忽有馬蹄聲傳來。 奔雷般的蹄音由遠及近,一隊黑甲騎士頂風冒雪,正沿著馳道飛奔而來。 城頭士卒發(fā)現(xiàn)情況,隔著重重雪幕,一時間無法辨認來者身份,謹慎起見,立即敲響皮鼓。 鼓聲隆隆,壓過呼嘯的狂風。 在鼓聲中,四名甲長先后登上北城墻,望見冒雪馳來的隊伍,均是神情一凜。 距離城門不過百步,騎士們紛紛拉緊韁繩,戰(zhàn)馬人立而起,發(fā)出咴律律的叫聲。 一路狂奔,戰(zhàn)馬未得片刻歇息。突然間停住,口鼻中噴出大量白霧,凝在獸皮制成的籠頭和嚼子上,頃刻結成透明的冰霜。 待馬隊全部停住,為首之人示意,身側一騎越眾而出,打馬行至城下,掀起斗篷,高舉一面金色銅牌,揚聲道:“中軍將大勝,取戎八部,斬酋首。得國君召,星夜歸來,速開城門!” 騎士高舉銅牌,連吼三次。 城頭甲長半身探出女墻,勉強看清騎士模樣,確認來者身份,不敢耽擱,立即命人放下吊橋,打開城門。同時召來一名甲士,令其速往城內(nèi)送信。 “情況不太妙?!奔组L低聲道。 近段時間城內(nèi)一直不太平,據(jù)說是二公子出了事情,一直昏迷不醒,接連有巫被召入國君府,卻始終沒能傳來好消息。 大公子、三公子都不安分,流言一天三變,鬧得人心惶惶。 多事之秋,中軍將粟虎外出討伐戎人,國內(nèi)無人制衡,密氏、羊氏越跳越高,似篤定二公子不會醒來,欲推庶公子上位。 朝堂上風波不斷,別說卿大夫和國人,連庶人都開始猜測,國內(nèi)要出大事了。 中軍將突然趕回,更言是國君相召,這無疑是往油鍋內(nèi)灑水,無論是否小心,都會爆開傷人。 不提甲長如何擔憂,得令的甲士快步?jīng)_下城墻,中途不慎在石階上滑倒,翻滾數(shù)周撞到墻面,齜牙咧嘴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手臂大腿的青紫,躍下最后幾階石梯,從士卒手中接過韁繩,縱身上馬,迅速向國君府飛馳而去。 甲士離開不久,城頭吊橋放下。 因繩索上覆有碎冰,在牽動時發(fā)出吱嘎聲響。 護城河早已結冰,如巨龍盤旋城外。吊橋懸掛其上,繩索突然崩斷,橋身落在地面,發(fā)出一聲鈍響。 見此一幕,城頭守軍無不大驚失色。 按律,吊橋損壞,守城甲長以下皆罪,鞭三十。 非戰(zhàn)時,吊橋的繩子竟然斷裂,且被中軍將親眼目睹,就算是執(zhí)法官想輕放都不可能。 眾人惶惶不安時,粟虎命人上前查看,確定僅是繩索斷裂,橋身并無損壞,且斷裂實屬意外,并非人為,當場言不罪士卒,其后打馬入城,沒有片刻停留。 目送隊伍進城,士卒慶幸逃過一劫,再不敢馬虎大意,迅速換過繩索,將吊橋重新升起。 國君府前,送信的甲士先一步抵達,在臺階前翻身下馬,顧不得喘氣,一把抓住門前侍人,道:“中軍將歸來,現(xiàn)已入城!” 侍人神情急變,揮開甲士的手,轉(zhuǎn)身就要沖回府內(nèi)。不料動作太急,和慢一步趕來的幾名侍人撞在一起,腳下打滑,瞬間滾做一團。 這一幕恰好落入粟虎眼中。 一身黑甲的中軍將翻身下馬,幾步走到近前,當場揚起馬鞭。 鞭子落下,沒有半分留情。幾名侍人被抽得鬼哭狼嚎,鞭停后不敢起身,匍匐在地,忍著疼痛,在冷風中瑟瑟發(fā)抖。 “跪在這里。” 留下四個字,粟虎甩手丟出馬鞭,其后大步走進府內(nèi),未再看侍人們一眼。 一名侍人側過頭,斜眼盯著粟虎的背影,目光陰狠,臉頰不斷抖動,使得橫貫面中的鞭痕愈發(fā)猙獰。 粟虎一路暢行無阻,途中遇到的侍人甲士均不敢攔。 以密氏和羊氏為首的氏族成員聚在議室殿,不斷派侍人去后殿探聽,獲悉又有一名巫不能喚醒二公子,被國君下令拖出去,面上的喜色近乎遮掩不住。 “如此看來,二公子恐是兇多吉少?!币幻蠓蜷_口道。 “正是?!绷硪蝗烁胶停⌒挠^察密氏兄弟的神情,獻媚道,“二公子本就不學無術,仗恃不過出身。如今昏迷不醒,必為上天降罰,認其不堪大任。相比之下,大公子瑚璉之資,當……” “當如何?” 一聲斷喝打斷這番無恥之言,也讓上首的密武和密紀驟然色變。 “粟虎?!” “密紀,我不過離開兩月,你兄弟竟已不知冠上履下?”粟虎大步走入室內(nèi),虎目掃過兩人,冷笑一聲,話說得極不客氣。 密武和密紀牙關緊咬,礙于對方是正卿兼中軍將,地位高過自身,不好當面爭吵,悻然整理衣冠,同粟虎見禮。 方才還在大放厥詞的幾人,此時均低眉斂目,噤若寒蟬。遇到粟虎目光掃過,恨不能縮成一團找條地縫鉆進去。 不過短短數(shù)息,方才還說得頭頭是道、夸夸其談的眾人,已然是三緘其口沉默不言。 密氏兄弟心中暗恨,卻是毫無辦法。 粟虎掃視眾人,再度冷笑,也不打算開口。 殿內(nèi)的沉默一直在持續(xù),直至有侍人入內(nèi),言國君召見,粟虎才收回目光,起身去往正殿。方才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的眾人,終于敢抬手擦掉冷汗。 此時的正殿大門敞開,煙火繚繞。 殿前的空地上,幾名巫穿著五顏六色的袍褲,披發(fā)赤足,圍繞祭臺飛旋跳躍,口中念念有詞,正在驅(qū)癘祈福。 一身黑袍的國君坐在殿內(nèi),原本魁梧的身軀,因常年抱病已不見半分雄壯,反而顯得孱弱。旒珠遮擋住瘦削的臉頰,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更無法猜測其心中所想。 西原侯十歲繼位,十五歲娶東梁侯女,十六歲親政,十八歲領兵征戎、狄,連獲大勝,使胡不敢犯,拓疆域千里。 至三十歲,于狩獵途中遇襲中箭,箭上有毒,雖活得性命,卻無法再領兵出戰(zhàn)。迄今八載,傷情反復,精力不濟,政權軍權被六卿把持,君威衰弱,各氏族彼此傾軋,國內(nèi)早已有了不穩(wěn)的苗頭。 粟虎身為正卿,性情驕橫,卻始終念君恩。不愿見有密室和羊氏血脈的公子上位,始終支持正室所出的二公子,同密氏羊氏分庭抗禮。 在國君的刻意引導下,幾方勢力呈現(xiàn)一種微妙的平衡,國內(nèi)得以平穩(wěn)。 然而,隨著二公子不知緣由地昏迷不醒,這種平衡變得岌岌可危,隨時將被打破。 “拜見君上?!?/br> 以粟虎為首,眾卿列隊進殿,同國君見禮。 西原侯穩(wěn)坐案后,仿佛化為一尊雕像,許久不發(fā)一聲。 國君不叫起,眾人就只能繼續(xù)彎腰。 殿前的巫忽然停住,其中一人反握匕首,劃開手腕,含一口鮮血,混合調(diào)成青色的藥汁,猛噴向熊熊燃燒的火堆。 一瞬間,火焰躥起兩米,旁邊的侍人驚慌閃避,幾名巫卻無視烈焰和飛濺的火星,進一步靠近,圍著火堆飛轉(zhuǎn),大聲呼喝,吟唱出流傳千年的乩語。 火焰升至最高,幾名巫同時探手,抓取燒成炭的木塊,猛然印上額頭和胸膛。 “神靈眷顧!” 此時此刻,他們仿佛感受不到疼痛,雙臂高舉,仰頭向天,任由傷口暴露在冷風中,齊聲發(fā)出高呼。 高呼聲中,刮過殿前的風驟然增強,卷入殿內(nèi),掛在窗前的幔布層疊飛揚。 眾人遇風卷過,近乎睜不開雙眼。 殿前侍人駭然,紛紛匍匐在地,向神靈祈求。 正殿東側的臥房內(nèi),一名臉色蒼白的少年仰躺在床上。 少年面容俊秀,眉黑如墨,唇不帶半分血色。若非胸膛還在微微起伏,近乎不似活人。 幾名侍人守在內(nèi)外室相隔的門廊前,阻攔另一隊侍人,不許他們?nèi)雰?nèi)。 被阻攔的侍人十分蠻橫,仗著人多同對方推搡。推倒兩人后,借混亂踩住對方的手指,狠狠碾壓。 侍人身后是兩列女婢,女婢簇擁一名衣著華貴的婦人。 婦人面若芙蓉,紅唇微翹,好整以暇看著這場混亂,顯然心情極佳。正殿的巫祝聲傳來,都不會影響她此刻的好心情。 她比誰都清楚少年昏迷的緣由,知曉請來中都的巫也是無用,自是有恃無恐。 聲音傳入室內(nèi),守在床前的婢女滿心焦急,想要去正殿求救,奈何密夫人堵在門外,根本就沖不出去。 “怎么辦,若是讓那人進來,二公子恐難活命!” 門廊上的侍人終于沒能抵擋住,被盡數(shù)推開。 密夫人被簇擁著走入室內(nèi),聞到滿室焚香的味道,嫌棄地皺了皺眉。 兩名婢女見狀,立即轉(zhuǎn)身開窗,重新點燃熏香,絲毫不顧忌床上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