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只是說，并不足以表達思念。

    洛真抬起手，將床頭柜上的相冊重新翻了開來。

    剛剛，給寶寶看了我們以前的照片。

    你要看嗎？

    三年婚姻生活，對兩人來說，都是一段幸福美滿的回憶。

    只可惜，太短暫了。

    也正是因為短暫，分別所帶來的痛，才會這樣深刻、幾乎刻入骨髓。

    離婚過后，洛真甚至不敢打開這張相冊。

    共同翻看相冊，重溫過去的美好

    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寧柔，都需要很大的勇氣。

    她先踏出第一步，還朝寧柔伸出了手。

    寧柔無法拒絕。

    照片不多，很快就被翻完。

    整個過程下來，空氣中一片寂靜。

    無需任何言語上的傾訴與交流，埋藏在兩人心底整整五年的痛，便在悄無聲息中散去。

    看完照片，又過去了十分鐘。

    想到寧柔的耳朵，洛真的臉色，正經(jīng)了些許。

    這兩天，有沒有好好吃藥？

    寧柔的左耳，要動手術(shù)才有機會治好，當(dāng)前更重要的，是恢復(fù)右耳的聽力。

    寧柔知道洛真在意自己的病，立刻點了點頭。

    每天都有按時吃的。

    像一個乖巧聽話的小朋友，課堂上被老師抽中回答問題，應(yīng)聲的時候，表情格外認(rèn)真。

    洛真不禁莞爾，心又軟了些。

    好。

    明明不是夸獎，寧柔卻抿著唇笑了笑。

    她的目光，專注地看著屏幕里的女人，一點都舍不得挪開。

    從洗完澡出來，差不多過去了半個小時。

    但她仍還嫌不夠。

    沒由來的，她就輕輕喚了一聲，問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窘迫的問題。

    阿洛~

    你什么時候回來呢？

    洛真離開，還不到兩天，她就開始催洛真回來了。

    她有些后悔，覺得自己太過急切，忘了該有的分寸。

    但手機那段的洛真，卻顯得很高興。

    她細細思考了一分鐘，才給出肯定的答復(fù)。

    不會超過一周。

    再等等，等幾天，我就回去了。

    洛真言語里的喜悅，非常明顯。

    寧柔輕喘口氣，心緒放松了些。

    臨近凌晨一點，洛真不敢再纏著寧柔繼續(xù)膩歪，再開口的時候，床上的相冊也被收了起來。

    現(xiàn)在，去把燈關(guān)上，該睡覺了。

    因為辭去了茶餐廳的工作，糖水鋪那邊又只要求下午去值班，寧柔上午的時間，就是空出來的。

    她不想這么早睡，也不想這么快結(jié)束聊天。

    對于洛真的要求，眼神里泛出些為難，小半天過去，才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我還不困呢。

    綿軟輕細的嗓音，像在撒嬌一樣。

    洛真的心，無聲地顫了顫。

    她的喉嚨，莫名就變得干澀。

    幾秒過后，心情才平緩了些。

    不困，也是時候休息了。

    她的語氣堅決，沒有一點商量的余地。

    寧柔只好點頭。

    你也早點休息。

    戀愛中的寧柔，黏黏糊糊的。

    很可愛，像只粘人的小貓咪。

    洛真從這黏糊的依賴中感受到了一種隱晦又濃烈的愛

    來自寧柔的愛。

    這讓她的心，無比滿足。

    直至關(guān)掉視頻，她眉間的笑意，仍沒有消散。

    ＊＊＊

    記掛著洛真說的禮物，寧柔一整個上午什么事都沒干。

    一直到中午十二點，房門被人敲響，她的緊張狀態(tài)才被解除。

    屋外來的，是家電公司的員工。

    他們帶來的，是一個方形的大紙盒。

    寧柔不認(rèn)識字，但認(rèn)得圖標(biāo)，她看了出來，那盒子上的標(biāo)志，和她上次買的空調(diào)，是同一個品牌。

    只是，這盒子里面裝著的東西，她并不知道是什么。

    她心里正是好奇，門外那兩個身穿綠色制服的員工就主動給出了解釋。

    您應(yīng)該是寧小姐吧？

    這臺洗衣機，是洛小姐前段時間從總部訂的定制款，因為總公司不在垣州，所以今天才送過來。

    居然，是洗衣機。

    寧柔杵在原地，怔了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立刻往旁邊退了幾步，好讓屋外兩人將東西搬進來。

    洗衣機的安裝過程，比空調(diào)簡單不少。

    不到十分鐘，浴室里就多了一臺小巧精致的洗衣機。

    直至送走安裝工人，寧柔才終于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步一步朝著浴室走去。

    以前在海市的時候，洛真會教她使用一些常用的家用電器，洗衣機，就是其中之一。

    她知道每一個按鈕各對應(yīng)什么功能，但每次低頭看見上面的文字，還是無法抑制的生出抗拒心。

    現(xiàn)在這臺洗衣機，是洛真特意定制的。

    那上面，找不到任何文字的痕跡。

    全部按鈕，都被設(shè)計成生動的卡通圖案。

    不用人教，她也知道哪個代表開關(guān)。

    這就是洛真送給她的禮物。

    寧柔看著這臺嶄新的、淺粉色的洗衣機，心跳，沒由來的就快了些。

    她伸出手指，在上面輕輕碰了碰。

    觸感，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唯一的不同只在于，現(xiàn)在的她可以隨意觀察上面的任何一個按鈕，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只是看一眼，就滿心懼意。

    寧柔看的出神。

    直至客廳傳來一陣細微的響鈴聲，才稍稍回過了神。

    這鈴聲，是洛真給新手機設(shè)置的。

    一聽，就能知道打電話的人是誰。

    寧柔來到床邊，將枕頭下的手機拿了出來。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視頻電話，洛真撥過來的。

    現(xiàn)在還是中午，洛真一般不會在這個時間給她打電話。

    寧柔有些奇怪，沒怎么猶豫，就按下了接通鍵。

    手機屏幕上，她的臉已經(jīng)出現(xiàn)，可洛真那邊，卻是一片黑暗。

    既看不到人，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寧柔等了幾秒，仍是沒等來洛真出現(xiàn)。

    免不得，她就有些心慌。

    連聲音，都大了一些。

    阿洛？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怎么不說話呢？

    一連三句，每一句里，都飽含擔(dān)憂。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寧柔以為這通電話是洛真不小心按錯了才打過來的，屏幕上的黑才切換為白。

    洛真，應(yīng)該是在車?yán)铩?/br>
    寧柔盯著手機，仍沒看到洛真的臉，便又喚了喚。

    阿洛~

    這次的呼喚，總算有了回應(yīng)。

    鏡頭晃動，一秒過后，洛真終于出現(xiàn)。

    她的臉色，異常蒼白，眼睛瞧著，也有些紅。

    寧柔一眼就看出不對勁，神色也跟著慌了。

    隔著屏幕，她無法觸碰到洛真，這更加深了她心底的慌亂。

    阿洛，你怎么了？

    滿是無措的語氣，讓洛真眼底的痛色，更深了些。

    副駕駛上放著的文件，是向婷剛剛交給她的親子鑒定結(jié)果。

    和她的那份一樣，寧寶寶和寧柔，同樣有血緣關(guān)系。

    女人和女人，怎么可能生孩子？

    腦海中猜測的時候，是一回事；真正得到結(jié)果的時候，是另一回事。

    她要怎么問得出口

    寧柔，居然真的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給她生下了一個女兒。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沒有二更了

    明天繼續(x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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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看著屏幕里那張秀氣白凈的臉龐，洛真的心口，瞬間涌出一陣劇烈的痛意。

    寧寶寶明明是寧柔生的，卻和她有血緣關(guān)系，唯一的解釋，就是洛繁星的猜測沒有出錯。

    人的心，總是難以滿足。

    從海市回到垣鄉(xiāng)后，她經(jīng)常在想，如果寧寶寶是她和寧柔的女兒該有多好。

    然而，女人和女人顯然不能生孩子。

    這念頭，注定只是一種虛妄的幻想。

    脫離現(xiàn)實的期許，遠比想象中更加美好。

    因為無須考慮背后付出的慘烈代價，不會帶來任何心理負(fù)擔(dān)。

    洛真曾經(jīng)有多希望寧寶寶是自己和寧柔的女兒，此刻的心，就有多痛。

    愿望成真，她沒有感受到一點開心，她只覺得難受。

    為寧柔難受

    為寧柔手臂上的針孔、小腹上的刀口、被囚禁的前半生、以及這五年來躲躲藏藏的生活難受。

    同性婚姻得到認(rèn)可，意味著世界上除了男人和女人能結(jié)婚成家，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同樣能在法律的保護下組建家庭。

    洛真不喜歡小孩，甚至可以說是反感。

    但她不喜歡，不代表別人也不喜歡。

    無法否認(rèn)，在更多人眼里，孩子，不僅是生命的延續(xù)，更是愛情的結(jié)晶。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有人能探索出同性生子的方法，必定會造福不少想要孩子的同性家庭，而這個人本身，也將獲得數(shù)之不盡的金錢與至高無上的榮譽。

    無論什么行業(yè)，想要取得技術(shù)上的重大突破，至少需要一個符合條件的樣本來進行研究。

    毫無疑問，寧柔就是這個可憐的實驗品。

    再次回想起兩人初遇的那個夏日雨夜，洛真連手指都忍不住發(fā)抖。

    不敢想象，如果八年前逃離海市時她沒有將寧柔一起帶走，現(xiàn)在的寧柔，是不是還活著。

    如果活著，又會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光是想想，她的頭皮就陣陣發(fā)麻。

    她不得不努力控制情緒，才能讓心緒從震驚和痛苦中平靜下來。

    漫長的沉默，讓寧柔察覺到了異常。

    她的表情，滿是擔(dān)憂，尤其看到洛真那雙泛紅的眼睛，內(nèi)心的不安就更加強烈。

    阿洛，是不是洛家出事了？

    為什么一直不說話呢？

    你這個樣子，我很擔(dān)心。

    寧柔很著急，不知道怎么一晚上過去，洛真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

    她迫切地想做些什么，為洛真做些什么。

    就像以往她傷心難過時，洛真將她抱在懷里溫聲細語、耐心安慰那般。

    連續(xù)數(shù)次的關(guān)切問詢，終于讓洛真的心冷靜了一些。

    她的唇，微不可見的松了松，喉嚨又干又澀，盡是苦味。

    她的左手，緊緊握著手機，至于右手，則放在副駕駛上，指尖用力抓著牛皮紙袋里那張薄薄的親子鑒定書。

    她問不出口。

    那些關(guān)于寧柔二十四歲以前的遭遇、關(guān)于寧寶寶身世的問題，她一個字都問不出口。

    她搖搖頭，強迫自己彎著嘴角露出笑容，隔著屏幕，將內(nèi)心真實的情緒全部隱藏。

    我沒事。

    這個樣子，怎么會沒事呢？

    寧柔不肯相信，眉頭擰得越來越緊。

    她想問，可還沒開口，手機里，又傳來洛真的聲音。

    洛振庭，就要和眉姨離婚了。

    我用七千萬，從他那里買下了洛白月的撫養(yǎng)權(quán)。

    他以后，再也沒有資格踏進洛家大門了。

    洛振庭為了錢，放棄了洛白月？

    寧柔聞聲一怔，頓時將洛真的變化歸結(jié)到了這件事情上。

    畢竟，洛真作為洛振庭的女兒，也曾和今天的洛白月一樣，在不曾懂事的年紀(jì)，就被自己的父親親手拋棄。

    她以為洛真在為童年的經(jīng)歷感到痛苦，立刻出聲勸了一句。

    他那種人，應(yīng)該早點離開的。

    不要為他傷心了好嗎？他根本不配做你爸爸。

    你還有我、還有寶寶。

    一聲又一聲的細軟勸慰，聽得洛真的心，越發(fā)酸澀。

    如果不是洛家的事情沒有徹底解決，她現(xiàn)在就想立刻飛回垣鄉(xiāng)，見見寧柔，也見見寧寶寶。

    她的眼睛，仍是紅的，眨眼的時候，眼眶竟有些濕潤。

    隔著屏幕，寧柔看不太清，就見洛真的指尖在眼角輕輕碰了碰，旋即，耳邊就響起了自己的名字

    柔柔。

    只是一聲柔柔，再沒有其他話。

    溫柔又深情的一句輕喚，輕易就能叫人動心。

    偏偏語調(diào)里藏著的，全是壓抑。

    寧柔抿了抿唇，口里輕輕喘了喘，很快，就給出了回應(yīng)。

    我在呢。

    你別擔(dān)心，我不會離開了。

    我說過，我會帶著寶寶，在家里等你。

    五年的分別，洛真變得越來越?jīng)]有安全感。

    連日而來的相處，寧柔也看出了這細微的變化。

    洛真總是害怕她離開，數(shù)次向她索要保證與承諾。

    她嘗試著用自己的方法讓洛真心安，顯然，這幾句話是有用的，洛真的表情，明顯輕松了不少。

    想到剛剛收到的禮物，她又拿著手機走到了浴室，將鏡頭對準(zhǔn)了那臺精致的新洗衣機。

    你送我的禮物，我收到了。

    謝謝，我很喜歡。

    以后，我們可以早一點打電話了。

    屏幕上雖然沒有寧柔的臉，但她的話，卻一字不落的順著手機傳了過來。

    洛真的心尚沉浸在這道綿軟的聲音里，瞳孔中的畫面便晃了晃，緊接著，一只干凈白皙的手出現(xiàn)在了屏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