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4)
我又沒有生氣。 雖然心里有些失落,但寧柔并未將這情緒表現(xiàn)出來。 她的心情,依舊很好。 因為洛真并沒有打算離開她。 這種認(rèn)知讓她心安。 也讓她再次想起洛真之前的話 為將來做打算。 或許,她是該為將來做打算了。 下午五點十分,寧柔從糖水鋪出來,一個人去幼兒園接了女兒。 洛真沒來,寧寶寶眼里有些失望。 寧柔見狀,主動解釋了一句。 姨姨要處理工作,所以沒有和mama一起過來。 寧寶寶這才放心,小臉蛋上總算浮出了些許的笑意。 想來,她也和中午的寧柔一樣,是怕洛真就這么走了。 母女倆從幼兒園出來,沒有馬上回家,反而去了附近的一個小診所。 這是縣里的衛(wèi)生院,很小、也很簡陋,坐診的醫(yī)生,是一位五六十歲的大爺,什么病都懂一點。 因為不用掛號登記,寧柔每次身體不舒服,都是來這里買藥。 對于醫(yī)院,她終歸還是恐懼。 抱著寧寶寶在門口站了很久,才大著膽子走了進(jìn)去。 她的左耳,已經(jīng)徹底聽不見聲音,右耳的聽力,也在逐漸下降。 老醫(yī)生問了些基本的問題,確定病癥后連藥都沒有開,就直接建議寧柔趕緊去大醫(yī)院做耳鏡檢查,千萬不能再耽誤時間。 顯而易見,寧柔的右耳,也已經(jīng)拖不得了。 對于這個結(jié)果,寧柔心里,早就有了底。 她的神色,無比平靜,看不出任何慌亂。 直到回過頭,目光看向角落里安靜坐著的寧寶寶,嘴唇才輕輕抿了抿。 如同來時那樣,母女兩人,很快又離開了。 而洛真,也一直沒有出現(xiàn)。 晚上,寧柔將女兒留在了家里,自己一個人去酒吧上班。 三個小時,一眨眼就過去了。 十一點半,她準(zhǔn)時回到了老院。 沒有人知道,這一整個晚上,她的心經(jīng)歷了何種糾結(jié)的動搖。 洛真教她為將來做打算。 這句話,她聽進(jìn)去了。 可治病,意味著要去正規(guī)的醫(yī)院。 周如虹八年前放她離開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不要在任何地方登記身份信息,尤其不能在正規(guī)的醫(yī)院系統(tǒng)中留下就診記錄。 否則,周如光用不了一天,就能從億萬人里將她抓出來。 她哪敢去醫(yī)院呢? 直到洗完澡,換上睡裙從浴室出來,她仍是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種情況下,想要治好耳朵,怎么想,都只有一個方法 那就是向洛真求助。 寧柔躺在床上,屋子里黑漆漆的,她卻怎么都睡不著。 她懷里的寧寶寶,在空調(diào)的涼風(fēng)中,睡得倒是很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多會兒,就過了十二點。 寧柔翻了個身,眼睛仍是睜著的。 不知道為什么,她又想起了洛真。 已經(jīng)一整天,沒有和洛真見面。 晚上,洛真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 越是想,腦子越是清醒。 到最后,就是徹底失眠。 從枕頭下摸出手機,一看,已經(jīng)十二點半。 寧柔的心,有些燥,又有些急,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想見到洛真,很想很想。 猶豫了好幾分鐘,終還是沒有忍住,給洛真打去了電話。 她知道,洛真一定在加班,肯定不會這么早睡。 誠如她猜測的那種,電話,不到三秒就被接通。 這一次,依舊是她先開口。 阿洛,在加班嗎? 洛真仍如白天那樣,很久才給出回答。 沒有。 怎么這么晚給我打電話? 寧柔咬咬唇,又翻了個身,整張臉埋在頭發(fā)里,悄無聲息便覆上一層紅。 她想起洛真之前對自己說過的話,心跳莫名快了一些。 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將那話重復(fù)了一遍。 沒什么事。 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一模一樣的話語,每個字里,都藏著怯澀綿密的愛意與思念。 這么明顯的暗示,就差把我想你三個字直接說出來了。 驚訝于自己竟然說出這么露骨的話,寧柔的臉愈發(fā)得紅,五指一時失力,險些連手機都握不住。 她在等洛真的回應(yīng),可耳畔傳來的,卻是電話掛斷的聲音。 洛真把電話掛斷了。 這讓她覺得意外,也讓她的心開始發(fā)慌。 正是困惑自己是否做錯事的時候,屋外,卻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間的門,也被敲響。 寧柔放下手機,心臟跳的飛快。 她知道,外面那個人,一定是洛真。 也只會是洛真。 可是,洛真為什么會一下就上了樓,難不成,她一直都守在樓下嗎? 寧柔摸著黑,連鞋子都沒有穿,就這么光著腳,一步一步走到門前,將房門打了開來。 屋子里,是黑的;屋子外,也是黑的。 她看不清門外女人的臉,但她聽見了一陣細(xì)微的喘氣聲,以及混雜在悶熱空氣中的淡淡柑橘香。 那是洛真身上的味道。 她不會忘,也忘不了。 房門半敞著,女人站在門口,并沒有進(jìn)屋。 寧柔仰起頭,只能從黑暗中窺見一點精致的輪廓,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女人的冰涼指尖,便撥開她的頭發(fā),悄無聲息地落到了她的耳廓上。 還是那只聽不見聲音的左耳。 她什么都看不見,在這片黑夜之中,唯有靠右耳來捕捉愛人的聲音。 她聽見一聲壓抑的哭泣。 只是一秒,她就猜到 洛真,知道她耳朵聽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也好想寫快點,但是這兩章快不了嗚嗚嗚,不是卡文,純粹是好難寫,需要一點時間來揣摩人物,過了這一段,應(yīng)該會好點吧 感謝在20210830 01:20:45~20210831 02:35: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是蘢啊1個;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5702129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pHoton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大哈皮、趙不饑、渡Zn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53772302 40瓶;50023340 20瓶;sirfisher、嗯、花落花開、爬墻回來了、阿飯10瓶;墨璃瑾琂、袁以為、小楊同學(xué)、曦5瓶;餓貨喵、拾玖、nnnice、余風(fēng)冕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六十章 女人的指尖,在不停地顫抖。 寧柔杵在原地,心臟被被人捏住了一般,頃刻間,連氣都喘不過來。 耳朵生病的事,她早就打算和洛真坦白,只是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說,就已經(jīng)被洛真發(fā)現(xiàn)。 她想要解釋,可腦子里的話醞釀了好久,仍是一團(tuán)亂麻。 四周一片漆黑,屋子里的冷氣從敞開的房門往外滲出,洛真的手,頓時更加冰涼。 她的手指,仍停在寧柔那只聽不見的左耳上,每一次輕觸,都帶著濃重的悲傷。 空氣中起浮的細(xì)微哭聲,不知不覺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裹雜痛苦的壓抑問責(zé)。 為什么? 為什么不告訴我,耳朵生病的事? 洛真無法接受這個結(jié)果。 既接受不了寧柔耳聾的事實,也接受不了寧柔這些天以來的隱瞞。 我以為,我能走進(jìn)你的心里。 我以為,我們能彼此袒露心聲。 可是你卻連這么重要的事,都不肯跟我說。 如果不是被我發(fā)現(xiàn),你打算瞞著我到什么時候? 我就這么不值得你信任嗎? 接連幾句質(zhì)問從耳畔響起,寧柔的心,愈發(fā)慌亂無措。 她搖搖頭,顧不得自己的思緒有多混亂,就將心里藏著的話,全部都說了出來。 沒有、沒有不信任你。 我怕你傷心,之前也沒有想過治病,所以才不敢告訴你。 耳朵,我今天去看過醫(yī)生了,我想跟你說這件事的。 對不起,全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寧柔的眼睛,泛出些紅。 說話時的語氣,滿是急切。 在這情況下,除了對不起三個字,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 話音剛落,她就伸出手,將左耳上的那只手,用力握在了手里。 兩人的手,一個比一個涼。 四周的空氣,也無比的寒冷。 聽著耳邊的道歉聲,洛真的心臟,格外難受。 她了解寧柔,自然也知道寧柔不告訴她生病的事,是怕她傷心。 但也正是這種隱瞞,讓她覺得兩人的心,永遠(yuǎn)都隔著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要拿寧柔怎么辦呢? 她不知道。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帶寧柔去看病。 不愿繼續(xù)深陷被隱瞞的痛苦中,她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做出了新的決定。 明天,我?guī)闳メt(yī)院做檢查。 去醫(yī)院? 寧柔的心一緊,四肢瞬間僵硬。 她還沒有應(yīng)聲,耳廓上那只手,就直接松了開來,再下一刻,門外的女人往后退了兩步,將房門往里推了推。 我的車,就在巷外的馬路上,今晚,我會在車?yán)锎粢煌怼?/br> 明早送完寶寶,我?guī)闳ナ欣锟床 ?/br> 冷冽而強勢的語氣,不容人說一句拒絕的話。 寧柔睜了睜眼,兩只手臂垂在身側(cè),還沒回過神,房門就被人從外面帶上。 洛真走了,腳步聲很輕,她幾乎聽不見。 她站在門后,身體藏匿在陰影中,再也沒有動過。 她不敢動,因為洛真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 甚至于,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說,就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的下了樓。 寧柔不得不害怕。 害怕明天去醫(yī)院,更害怕洛真會因為生病的事討厭自己。 二十分鐘過去,她還是沒有動過。 直到心底的慌張再也無法壓制,才走回床邊,穿上自己的拖鞋,將門打開沖下了樓。 黑色的轎車?yán)?,只有洛真一個人。 她一個人坐在后排,身體完全倚靠在座椅上,兩只手放在膝蓋上,濃密烏順的長卷發(fā)披散開來,凌亂地搭在肩膀兩側(cè),一眼望去,滿是墮態(tài)之姿。 她睡不著,眼睛閉著,意識卻無比清醒。 腦海中想著的,全是寧柔那張清秀柔和的臉、以及寧柔在驚慌中朝自己道歉的畫面。 越想,心里就越是難過。 她只是,想離寧柔的心再近一點,為什么就這么難呢? 光只是想到對不起三個字,她的心口就無法抑制的泛出一陣強烈的無力感。 她的心緒,正是不安,身側(cè)的車窗,也忽然被敲響。 那敲擊的動作,很輕,卻很急。 就像她的心跳一樣,表面看上去正常,可實際上,早已是徹底亂了。 一分鐘過去,敲擊聲仍在繼續(xù)。 洛真伸手將車窗降下,借著馬路上路燈的微弱光芒,一眼就看清了窗外那張臉 是她時刻掛在心里惦念著的,寧柔的臉。 轎車前后的門窗,全鎖上了。 寧柔站在車外,眼角微泛著紅,也不說話,就這么隔著窗戶,安安靜靜地看著洛真。 二人對視好幾分鐘,終究是洛真先心軟,打開車門,讓寧柔上了車。 這會兒,正好是凌晨一點。 兩人并排坐在后座,中間隔了些距離,都沒有說話。 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許是覺得太悶,洛真將左右兩個后窗都打了開來。 夜風(fēng)襲來,卷起一陣淺熱的悶躁氣息,讓車?yán)锏臏囟?,又高了一些?/br> 洛真不知道寧柔過來是要做什么,許是心里有氣,明明很想問,但那雙紅唇,卻始終緊緊抿著,怎么都不肯開口。 寧柔兩手交握,指縫中都能看出不安,她的腦袋微微垂著,有淺白的月色從窗縫映入,照出那細(xì)薄的腰背,直挺而纖弱。 她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沉默了好半會兒,才悄悄松了口,再次說出了那三個再熟悉不過的字 對不起。 我沒有不信任你,我只是、只是怕你擔(dān)心,所以沒有跟你說耳朵生病的事。 左耳,早聽不見了,治也沒有用;右耳,我也沒有打算去治。 治病,不僅要花錢,還要和醫(yī)生打交道。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為什么抗拒去醫(yī)院看病嗎?那是因為,去大醫(yī)院看病會留下身份信息。 有人一直在找我,我怕他會從醫(yī)院的就醫(yī)記錄名單里找到我,所以從來不敢去醫(yī)院。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瞞著你。 阿洛,不要生氣了,好嗎? 也許是怕洛真不肯原諒自己,話剛說完,寧柔就往右窗挪近了些。 她的身體微微側(cè)著,目光全放在洛真臉上,見洛真對自己的話沒有反應(yīng),又鼓起勇氣,抬起兩只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洛真的腰,主動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車?yán)锏目諝?,愈發(fā)燥熱。 洛真感受到腰上的那兩只手,心口又酸又澀。 寧柔的話,讓她想到了那條尋人貼。 毫無疑問,寧柔就是帖子里要找的那個女人,寧柔也一直都知道,有人在找自己。 她替寧柔覺得辛苦,更心疼寧柔這五年來在垣鄉(xiāng)吃過的所有苦。 她的確在生氣,卻不是在氣寧柔。 她只是在氣自己,氣自己沒有用,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心,仍在被洶涌猛烈的痛苦浪潮拍打。 十幾秒過去,依舊沒有對寧柔的話做出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