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寧柔的衣服,很少,衣柜里的衣物,大部分都是寧寶寶的,有夏天的短袖和裙子,也有冬天的棉襖和圍巾,總之是樣樣俱全,每一件都很新,被保存得很好。 洛真在里面翻了翻,看到一件酒紅色的女式襯衫,是長袖的,下擺很長,款式有些老舊,設計上與傳統(tǒng)正裝略有差異,應該是西餐廳的員工制服。 她將這件拿出來往身上比了比,看著正好合適,便選定了這件,想到上半身還差一件內(nèi)衣,她又偷偷拿了一件寧柔的內(nèi)衣,而后進了浴室,將睡裙換了下來。 就差一條褲子了。 她剛從浴室出來,正準備往陽臺走,視線的余光,卻正好看到和門相連的那道墻的底端墻磚,掛著一整排的鈴鐺。 那鈴鐺很小很小,是和瓷磚一樣的銀白色,她來了好幾次,現(xiàn)在才注意到。 房間的紗窗,是開著的,偶爾有風吹過,鈴鐺會輕輕擺動,然而,卻沒有任何叮當碰撞的聲音發(fā)出。 洛真覺得奇怪,眉頭微微蹙了蹙。 腳下步子一轉,便朝著門口行去。 她蹲下身子,伸手從墻上扒下一個小鈴鐺,直到拿到手里,才發(fā)現(xiàn)鈴鐺里的鐵芯,早已被取了出來。 空心鈴鐺,難怪沒有聲音。 是裝飾品嗎? 洛真下意識猜測。 可沒過多久,她又在床頭的墻壁上看到了好幾排鈴鐺。 很有規(guī)律的擺放,從低到高,一排五個。 墻角有,床上有,其他地方呢? 洛真的視線四處看了看,又在飯桌附近的墻壁上也看到了同樣的銀色鈴鐺。 真的只是裝飾品嗎? 她開始懷疑。 總覺得寧柔有事瞞著自己。 忽然,她就不想離開了。 寧柔的家里,似乎,也藏著秘密。 廚房的柜臺上,擺著寧寶寶的藥,很多,有藥粉,也有藥片,還有小孩子吃的糖丸。 洛真拿起來看了看,要不就是增強體質的藥,要不就是治療心臟病的藥,沒什么異常的。 直到她低下頭,目光不小心落到垃圾桶里,看見里面桶底里那個小小的白色藥瓶,她的心,才終于涌出一股不安。 只看瓶子的外表,她也能認得出來,那藥,是市面上最常見的止痛藥。 這藥小朋友不能吃,想來,應該是寧柔的藥。 洛真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她怕自己看錯,還是彎下了腰,將藥瓶撿了出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看。 藥瓶外貼著的紙標簽,被人刻意撕去了一半,留下的,只有空白的部分。 洛真將指尖從瓶蓋上松開,果真從蓋子上看到了一行小小的黑字,誠如她猜測的那般,確實是止痛藥。 寧柔吃這個干什么? 她想不通。 想起那天寧寶寶從床底下的紙盒子拿出自己的兒童餅干,她下意識的,也朝著床底走去,將盒子拉了出來。 盒子不大,里面裝的都是餅干。 洛真翻了翻,很快,就從最底部摸出四個藥瓶,無一例外,全部都是止痛藥。 一瓶藥,里面有一百粒止痛片。 成人一天兩次,一次一粒,也可以吃五十天,更何況,這藥并不能每天晚上都吃。 算上吃完的那瓶,一共是五瓶。 寧柔一次性買這么多,要吃到什么時候? 洛真將藥瓶放下,重新埋進那一堆小餅干里,眼神,愈發(fā)地復雜起來。 *** 千里之外的海市,裴儀仍沒有放棄尋找關于周如光非法囚禁寧柔的證據(jù)。 她想進三樓的書房看看,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周如光不僅在走廊裝了監(jiān)控,還在三樓的窗臺上也裝了監(jiān)控,這樣一來,不管是從門,還是從窗戶,除了他,其他人永遠都沒有機會進入書房。 裴儀免不得,就有些著急。 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去周如光的辦公室看看,或許,也能找到些什么。 身為國內(nèi)最頂尖的婦產(chǎn)科專家,周如光每天要做的,除了看病做手術,接受各種媒體的采訪也是他的日常工作之一。 裴儀過去的時候,正好碰上周如光在接受專訪,這次采訪的主題,是他最新的研究成果孕膜素。 孕膜,一個很新奇的詞匯。 因為辦公室的門關著,她聽不太清周如光在和記者說什么。 正是孤身站在外面等待的時候,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年輕女孩拿著一疊文件走了過來。 這女孩,裴儀認識,是周如光的得意門生胥嫻,今年剛從海大醫(yī)學系畢業(yè),目前還只是個實習醫(yī)生。 周如光之前去國外參加研討會,有一回將胥嫻也帶了過去,研討會結束后,順便還帶她去看了裴儀的演奏會,也正是那一次,兩人認識了。 三小姐。 胥嫻很客氣,周如光是她的恩師,她對裴儀的稱呼,自然而然就變成了三小姐。 說起來,她比裴儀還要小兩歲。 今日之前,兩人只見過一次面,因為知曉對方的身份,相處起來,倒也不尷尬。 裴儀抬眼看了女孩一眼,眼神中沒有什么波瀾,只點了個頭,就算作回應了。 兩人都在等周如光出來,五分鐘過去,采訪仍在繼續(xù)。 裴儀低下頭,視線在女孩手里的文件上掃過,隱約間,看到了孕膜兩個字。 孕膜是什么? 她從來沒有聽過。 她轉過頭,看了女孩一樣,直接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孕膜是什么? 胥嫻聞聲一愣,知道裴儀是看到了自己手里的采訪稿才問的這個問題。 她沒有隱瞞,耐心的解釋了起來。 孕膜是老師最新的研究成果,有些孕婦由于體質較差,懷孕后非常容易流產(chǎn),孕膜作為一種保護素,可以提高胎兒在母體里的存活率,老師今天的專訪,就是關于這個的。 保護胎兒? 裴儀的眉,微不可見的皺了皺。 沒由來的,她就想起來寧柔。 聽上去,可以幫助到不少想要孩子的父母,既然這么實用,為什么沒有投入生產(chǎn)? 聽見這個問題,胥嫻忍不住嘆了口氣。 就像一面硬幣,有正面也有反面。 孕膜素,同樣也有副作用。 暫時還不行,一層孕膜,一般來說,只能保護一個胎兒,但不排除生產(chǎn)時有孕膜殘留在母體里的可能,這部分殘留的孕膜,會大幅度提高受孕的幾率,一旦出現(xiàn)這種情況,大部分的避孕藥物將完全失效,而這,很可能給患者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裴儀隱約聽懂了。 孕膜可以保護孩子,但如果產(chǎn)后有殘余留在體內(nèi),有大概率引發(fā)孕婦二次懷孕 除非,孕婦再也不進行性行為。 但這顯然不可能。 她點點頭,正想說謝謝,胥嫻的聲音,卻再一次響起。 我現(xiàn)在在幫助老師解決這個問題,目前,還停留在檢測孕膜素是否有殘留的階段。 裴儀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才應答。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對孕膜很感興趣,你們的研究,如果有進展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一聲? 話音剛落,她就抬起頭,朝著女孩露出一個溫婉和氣的笑容。 她的氣質很好,笑的時候,很容易能獲得別人的好感。 胥嫻看著那笑顏,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點了點頭。 反正,就算她不說,裴儀一樣可以直接去問周如光。 兩人正說著話,屋里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應該是采訪結束了。 眼看里面的人就要出來,裴儀突然想起還有件事忘了問,想都沒有,就往胥嫻身旁走近了些。 對了,胥醫(yī)生,孕膜要怎么注入到身體里呢?打針嗎? 這個問題,并不難回答。 胥嫻想都沒想,就給出了答案。 雖然目前沒有臨床樣本,但根據(jù)老師的經(jīng)驗,通過手術將孕膜注入zigong,效果是最好的。 裴儀的眼皮跳了跳,裝作好奇的樣子,終于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也是她最想知道的問題 也就是說,但凡是做過這個手術的人,小腹上肯定會留下一道疤? 這個問題,就更簡單了。 胥嫻點點頭,想都沒想,就給出了答案。 理論上來講,是這樣沒錯。 這句話剛說完,辦公室的門,就被人從里面推了開來。 幾個男人扛著錄像的機器先后出來,直到全部工作人員都離開,胥嫻才走向門口,伸手在門上輕輕扣了扣。 周如光很快將門打開。 見他出來,裴儀上前一步,彎起唇角,笑著喚了一聲。 爸爸。 周如光聞聲抬頭,看見女兒來醫(yī)院找自己,面上生出些驚訝,幾秒鐘后,才慢慢放松。 他沒有應聲。 從胥嫻手里拿過明天另一家媒體的采訪稿,旋即,從上衣的西裝口袋里,拿出了一大串明晃晃的鑰匙,遞了過去。 今天下午沒有手術安排,你就待在實驗室吧。 胥嫻點點頭,接過鑰匙,就離開了。 裴儀的心跳,漸漸變快。 因為周如光書房的鑰匙,就藏在那一大串鑰匙里面。 根據(jù)剛剛看到的一幕,不難猜測,周如光很信任自己的弟子胥嫻,連裴家人碰一下都不行的鑰匙,直接就給了胥嫻。 送走胥嫻,父女兩人一起進了辦公室。 裴儀常年不在國內(nèi),這還是她第一次來醫(yī)院找周如光。 說到底,周如光心里多少是有些懷疑的。 今天怎么突然來醫(yī)院找爸爸了? 裴儀站在辦公桌前,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有意無意地在桌面上掃著。 周如光的桌子,永遠那么干凈、整潔,一點灰塵都沒有。 裴儀看了幾眼,很快便將視線收回。 只是想來看看爸爸而已。 下個月的演奏會,是回國后的第一場表演,我有一點緊張。 裴儀是個很自信的人。 但再自信的人,也有自卑的地方。 洛真在鋼琴上的天賦,是她這輩子也無法企及的水平,也是她內(nèi)心深處,隱藏得最深的自卑。 整個裴家,只有周如光知道她在每次的大型演奏會之前,心里有多害怕 害怕出錯、害怕失敗、害怕失去一切榮譽,從神壇跌落。 這是他們父女兩人之間的小秘密。 周如光作為父親,其實很享受這種被女兒信任的感覺。 他坐在椅子上,頭微微仰起,眼眸中的瞳孔,是和寧柔一模一樣的灰。 裴儀看著那雙眼睛,無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心底陣陣發(fā)涼。 直到耳邊傳來男人的聲音,表情才恢復正常。 有什么好緊張的? 你一直都是爸爸最驕傲也最優(yōu)秀的女兒,爸爸相信你,好好準備,不會出問題的。 周如光又用了那兩個詞,驕傲、優(yōu)秀。 裴儀額角流出一滴冷汗。 自從知道寧柔的身份后,周如光對她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帶上了不同的含義。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寧柔是在正常環(huán)境下長大,會不會也是一個優(yōu)秀的、讓周如光感到驕傲的女兒。 她知道沒有這種可能,但還是在心里不斷猜測。 她從周如光這里得到的,都本該是寧柔的。 是周如光毀了一切,把事情變成現(xiàn)在這樣 讓她一生之中,第一次,對一個只見了幾次面的女人,產(chǎn)生了同情心以外的愧疚心。 她看著男人那張溫文爾雅的臉,即便人到中年,仍能從那道溫潤眉眼間,窺出一點年輕時的英俊與清雅。 確實是一張吸引女人的臉。 裴儀強迫自己露出笑容,但手心和后背,卻是一片濕汗。 爸爸說得對。 好好練習,沒有什么可緊張的。 三句話剛說完,門外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房門也被人扣響。 裴儀走向門口,門一打開,是一張很平凡的、帶著一點稚澀學生氣的年輕女孩的臉。 是胥嫻。 她沒有進屋,仍是站在門口。 老師,實驗室的門已經(jīng)開了。 話還沒說完,周如光也從位子上起身,來到了門口。 胥嫻這時才將手里的鑰匙還回去。 整個過程,裴儀連摸一下鑰匙的機會,都沒有。 她以前,竟然從未意識到,裴家人眼里的好丈夫、好父親,實際上,處處提防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女。 即便是他最疼愛的小女兒 也不例外。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鎖的就離譜 感謝在20210825 19:53:30~20210826 08:12: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怕熱的仙人掌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ITOU、禿頭少女嚶、49268073、帥、half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CITOU 182瓶;一問鹿不知25瓶;呼哧君、小小雪兒大高冷20瓶;藍色天空18瓶;km、羊崽10瓶;禿頭少女嚶、47078687 9瓶;蕭6瓶;10155257、賤笑人生、曦5瓶;希霙4瓶;小楊同學2瓶;rou醬豁稀泥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一更) 胥嫻將鑰匙還給周如光后準備離開,步子剛動,就見老師的女兒朝自己抿了抿唇。 是一個快到幾乎讓人注意不到的笑容。 下意識的,腳下的動作就慢了一分。 裴儀抓住這一秒的空隙,伸手挽住周如光的手臂,親昵地問了一句。 爸爸吃飯了沒有? 胥醫(yī)生有空嗎?不如也一起吧。 只是第二次見面,裴儀就邀請自己吃飯,胥嫻眼中不由得泛出些驚訝。 周如光倒沒覺得奇怪,畢竟,他不止一次在裴家人面前夸贊過胥嫻的天分和努力。 就連醫(yī)院的員工和海大醫(yī)學院的師生,也都知道胥嫻是他這幾年最看好的門生。 能帶胥嫻去看裴儀的演奏會,足以說明他對胥嫻的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