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馮天賜，見到周天進(jìn)來的剎那，有一瞬的心虛。要知道，昨天她還在跟周天咬耳朵說覺得李佳音茶味兒很足，老是黏著梁嘉樹。而當(dāng)下，她吃人家零食很快樂，跟人家聊愛豆，也很快樂。

    畢竟，班長大人心如古井，波瀾不興，她好奇問過周天喜歡哪個男明星，周天說沒有，馮天賜就在那咋咋呼呼嗷嚎著不可能，又問周天有沒有喜歡過哪個男生，答案依舊是沒有。

    馮天賜甚至懷疑過班長是不是喜歡女孩子，事實證明，班長只有鋼鐵般的意志以及一顆鋼鐵般的心。

    寢室人多，大家性情各異，總有人不那么合群很客氣地和新室友交流幾句，就算完事。不過，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她們覺得李佳音還行。這個還行，大概取決于李佳音性格平和，而且只是小有姿色，并非大美女，又是轉(zhuǎn)校生，成績現(xiàn)在還不好說。

    高中女生之間的微妙張力，在寢室最能體現(xiàn)。

    好在大家依然以學(xué)習(xí)為重，寢室生活大面上過得去就好。

    天氣轉(zhuǎn)暖，周天覺得自己的某些心思就像驚蟄的小蟲子，蘇醒了就得活動，周末見到張孝晨，開門見山的問他結(jié)果如何。

    燒烤店客人漸漸多起來，煙熏火燎間，香氣濃郁，張孝晨新打了耳釘，很個性，但用他自己的話說，自己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文盲的氣息。

    “老實讀書不好嗎？”他差點被煙頭燙到嘴，痞痞的，“你就那么想掙錢啊！”

    “對，我想掙錢?！敝芴鞄退炼蛊?，她很麻利。

    “你沒成年呢！”張孝晨強調(diào)，“你覺得拍那些合適嗎？”

    “少女模特要求是少女，我是少女，對吧？我又不是拍色.情雜志，你不是說，你那個朋友還算靠譜嗎？”她不動聲色反駁。

    “靠譜個屁啊，他就是個打雜的，牛逼吹上天，你能不能不要聽來兩句就往心里去??！”

    ……

    小巷子喧雜，到處都是油煙味兒，吸進(jìn)一口，風(fēng)都是臟的，周天有種漠然的靜氣：“我不想我媽那么辛苦，還有，李佳音轉(zhuǎn)我們班了。我只問你，到底幫不幫我？”

    張孝晨立刻像是被煙嗆住，呆了幾秒，才問：“她有沒有說什么？”

    “我不知道，應(yīng)該沒有吧，即使有，我恐怕也無話可說。總之，我想盡快還清我爸留的債務(wù)?！?/br>
    她深深看張孝晨一眼：“她轉(zhuǎn)我們班，我真的有壓力，如果你都不肯幫我一把，我沒地方求人了?！?/br>
    張孝晨一時無言，這很不周天，周天從不示弱，也不會說這種什么求人之類的話。

    “行吧，我一定幫你弄清楚這事，你暑假再過去吧？”

    周天回到家時，黎梅不在，但水槽里放了個暗紅的塑料袋，里頭魚沒死透，蹦來蹦去，她挽起袖子把魚弄干凈了，一屋子的腥氣濃郁。

    原來，黎梅是忘記了買鮮面條，等她回來做飯，硬是把周天從廚房趕出去讓她去溫書。周天沒有自己的房間，這么大了，還是跟mama一間房，角落里，放著上任租客留的小桌子，上面有盞只亮一半勉強能用的臺燈。

    周天摸出手機，準(zhǔn)備查資料時發(fā)現(xiàn)□□上有馮天賜發(fā)來的消息：

    “啊啊啊，班長，班長，李佳音放學(xué)后跟梁嘉樹一起排話劇了，我好羨慕呀”

    后面是一串夸張的表情包，周天太陽xue突突直跳，她低下頭，心里涌上來很強烈的一股情緒，連她自己都不太懂。

    那個機會本來是我的，不是嗎？周天悵然地望了望窗外，對面墻上，不知不覺爬山虎都已經(jīng)是一片生機盎然。

    第9章 晚飯燉的魚湯，三條小蛤魚……

    晚飯燉的魚湯，三條小蛤魚，配兩塊老豆腐，只加鹽，湯濃白濃白的，魚黎梅是一口沒動，笑瞇瞇看著周天吃。

    “媽，我兩條你一條，這樣總行吧？”周天把魚往母親碗里撥，黎梅立刻擋回去，說，“我又不念書，你吃了補充營養(yǎng)媽吃了不做數(shù)兒，快吃，我吃這面條就挺好的?！?/br>
    周天知道，這叫借口鮮味兒，這是mama的口頭禪。她記得，以前娘倆饞了，就買雞架子燴菜，雞比雞架子貴多了，菜里有葷，就是不一樣。而且，葷菜管飽，吃了不易餓……周天的大部分同學(xué)都沒這樣的生活經(jīng)驗，她很充足，寫起作文來老師非常欣賞，說她的白描反而特別有力量。

    也許吧，生活的苦總是比樂更沉重。

    這些年，mama總是以自己體型什么血脂稠為借口，燒硬菜時要么吃的少，要么根本不碰。周天看mama捧著魚湯喝的津津有味，別過臉，停頓了幾秒才轉(zhuǎn)頭說：

    “媽，蛤魚貴，就這么三條個頭又不大，得十幾塊吧？買草魚就行，反正都是喝湯?！?/br>
    每次對話無非就是這些，吃喝拉撒、考試、還錢……日子碎的像摔透的瓷碗，一片一片，不經(jīng)意間就會劃傷人，周天印象中mama已經(jīng)好多年沒打扮過自己了。

    如果說，生命是一副五彩斑斕的畫，那mama則一直是蛾子灰。周天覺得自己根本沒有享受生活的資格，至少目前是，她還是把一條蛤魚固執(zhí)地放進(jìn)了mama碗里，難得帶點調(diào)侃：

    “媽，你放心，我下次月考肯定還會前十，就當(dāng)咱們提前預(yù)□□五百塊好了?！?/br>
    說到錢，黎梅忍不住小心翼翼問起李佳音的事，周天淡漠得很：“一碼是一碼，我心思都在學(xué)習(xí)上從不多想這個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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