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抗拒由理智推測出的可能性，她不斷喃喃自語，：“怎么可能，照片說明不了什么？他不是喜歡林聲語？也許就是這么巧？他走路上剛好碰見了這只小貓，然后……可是……”

    可是照片后寫得“她”是指？云知不愿想下去，她慌亂地放下最后一張照片，又去看箱子，里面還有其他東西，她把剩下的東西都拿出來。

    一份裝訂在一起的A4文件，以及一個她熟到不能熟的本子，她的舊日記又出現(xiàn)在這里。只不過這次沒有紙袋將這兩樣?xùn)|西裝起來，可能因為文件變厚了，上次只是幾張紙，現(xiàn)在則是厚厚一沓。

    云知上次全身心撲在她的日記本上，對于那幾張A4紙不甚在意，如今注意到首頁的那些標(biāo)題，“回避型依戀”、“性單戀”……她頓了一下，又繼續(xù)翻下去。

    因為心里很亂，她看得極快，十來分鐘便掃完這份滿是注釋與標(biāo)記的文件，畢竟是文科出身，她隨即明了文件的中心主旨，這簡直是一份關(guān)于“回避型依戀人格”的報告。

    內(nèi)容主要是關(guān)于這一人格的成因、表現(xiàn)特征，和其他人格的關(guān)系，比如和焦慮型、躁郁癥，抑郁癥等等的區(qū)別及關(guān)聯(lián)。重點篇幅是措施，即與回避型依戀的相處之道。這部分內(nèi)容所耗紙張最多，注釋的地方也最多，云知認出那些注釋都是李柏松所寫。

    她的心又一次暴風(fēng)刮過。

    她從沒把自己與回避型依戀掛鉤，她連這個詞都是今天第一次見。從前她也只看過一次心理醫(yī)生，就是高三云墨帶她去的那次。

    相比當(dāng)年，如今心理咨詢已大大普及，可在云知老家那，得心理疾病仍會被人說三道四，她自己對心理障礙的了解也只限于抑郁癥，盡管如此，通過這份文件，她知道“回避型依戀”和抑郁癥一樣，都是不好的。云知雖受過高等教育，她理智清楚心理障礙不丟人，但還是下意識地抵觸。

    真得喜歡我又怎么樣？他會喜歡真實的我？真實的我比這些還要糟，更何況只了解這些，就要讓他費那么多精力。他和我相處是遵循那些相處準(zhǔn)則？這……是真心的嗎？

    總之她怎樣看待這些文件，就是她如何看待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這件事。她又找到一些喪喪的毫無希望的緣由。似乎李柏松喜歡她的證據(jù)越多，她就越難過，因為越美好越不可能得到。

    當(dāng)她掃完文件后反倒不再慌亂，似乎還加強了心里的某個信念，穩(wěn)穩(wěn)地放下文件，她盯著最后的日記看。

    那個日記依舊斑斑駁駁，裂痕縱橫交錯，云知一眼看到里面多了張便簽，她很熟悉露出來的便簽的邊緣，因為她住李柏松那時收集了好多。

    云知順著便簽定位到那一頁，是她最后一篇日記，這篇是她當(dāng)初看完《海上鋼琴師》后所寫，很短，總共兩段。

    第一段充斥著她對這電影的震撼與膜拜。云知當(dāng)年初看，覺得和這個主人公太有共鳴，太能理解他的行為和最后選擇。

    第二段則寥寥幾句話：“唯一的朋友也不能讓他下船，從嬰兒到成人這漫長歲月里，這就是同他一塊長大的殼，連血連rou，要拔掉他的殼，太難也太殘忍。他看似被束縛在一方小天地，但唯有如此，心才無比自由，無比安全、安定。除非有人把船買下來，除非他喜歡的那個女孩主動靠近他、欣賞他、保護他……可即使做到這些，會是他原來的殼嗎？如果我的殼碎了，我應(yīng)該不會像他那么有勇氣那么決絕，我會努力再長出一個殼，別人給的殼太沒安全感?！?/br>
    其實云知從搬離寧市起，就是拔了自己二十年多年的殼，沒殼的她常?；艁y不安，很多時候都想回頭，重拾那破碎的舊殼，想著縫縫補補還能將就用，可她總是差一步就回頭了。直到最近她的新殼才長出一點，還沒長全，也不堅固，還隨時岌岌可危。

    李柏松的便簽只有一句話：“你慢慢長你的新殼，無論多久，有人會等?！?/br>
    云知頓時淚如雨下，可嘴里還不斷念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徐奶奶推門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她輕輕把樂寶放下來，屋子開著地暖，樂寶興奮地爬起來，徐奶奶輕輕出聲，“什么不可能，孩子，凡是都有可能。”

    云知這才從自己的世界里回過神來，她已經(jīng)明白面前這個老人的意圖，因為對方什么都知道了。

    “對不起，奶奶?！?/br>
    云知不再稱呼“外婆”，心里又亂起來，她來之前還想著要不要和李柏松知會一聲，但又怕無事讓他白掛心，現(xiàn)在則慶幸還好沒聯(lián)系，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處理眼下這一局面，也不知道怎么面對這對祖孫。

    徐奶奶挨過來，看著滿臉內(nèi)疚的云知緩緩道：“你這孩子……”她嘆了一聲，那雙智慧的眼睛此時滿含憐惜。

    云知坑著頭，沒瞧見徐奶奶的神情，她簡直想立馬逃走，但又努力控制自己靜聽徐奶奶的下文，她大概知道徐奶奶會說什么，畢竟為了李柏松，盧默都這么氣憤，徐奶奶……她不敢想象。

    可徐奶奶只是牽著她的手讓她先坐下，自己又去把留有縫隙的房門關(guān)上，然后把兜里的玩具掏出來給爬得起勁的樂寶玩。

    “門關(guān)著，怕她爬出去。”

    云知看了一眼樂寶，點點頭。

    “云知，你信不信，我能猜到你現(xiàn)在心里的想法?！?/br>
    云知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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